首页 -> 2002年第6期


商女何来亡国恨

作者:笔 勤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杜牧先生是晚唐诗坛上最有造诣的诗人。他这首《泊秦淮》的主旨不知是否警醒世人不要沉溺歌舞声色之中,谨防重蹈陈亡之辙。若是,这话由曾经长期厮混于歌妓群里“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小杜先生说出来,就像今天听陈希同作反腐报告一样滑稽;若不是,那他就在指责商女,说她不该吟唱亡国之音。可是商女有国吗?
  在人民当家做主之前,国,对于普通百姓并不那么重要。马克思说“工人阶级无祖国”就是指无产阶级革命胜利之前,工人走到哪里还不一样被剥削受欺压。国家只属于统治阶级,属于不受压迫不受剥削的人。只有他们最担心亡国。一旦亡国,他们将从天上掉到地下失去他们的既得利益甚至沦为阶下囚。他们向百姓灌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很大程度上是想把老百姓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罗贯中在《三国演义》里曾写刘备带着百姓逃跑,那不过是假仁义之名行裹胁之实,要知道在那种兵荒马乱赤地千里的年月,老百姓可是宝贵的人力资源。
  前人把南朝陈国的灭亡归罪于一首《玉树后庭花》实在有失偏颇,正像有人说“大明之亡,亡于马吊(麻将)”一样过于极端。我看那陈叔宝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就算没有这样的靡靡之音,陈国也会亡的。
  我们不妨开通“时空隧道”让这个晚唐的商女去做南朝陈后主的子民。陈国亡与不亡与她何干。陈国不亡,她做歌女;陈国亡了,她还是卖唱。她一个商女在哪个君王的统治下还不是靠卖唱糊口卖笑度日,说不定在杨坚的隋朝还比陈叔宝的治下强些。正像张养浩在《潼关怀古》中说的那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百姓不会担心亡国,只怕遭遇战乱,他们梦想的是没有战祸,也无所谓国(“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世外桃源。老百姓更不会去殉国,国民党逃离大陆时,跟着跑到台湾的有几个是平头百姓?
  如果国家不属于人民,统治者又不为人民服务,那样的国家亡就亡吧,有什么亡国之恨可言。不知小杜先生要求那歌女恨谁,恨现在的君主还是以前的君主?照我说她谁都该恨也谁都恨不了。所谓亡国之恨只应属于像小杜先生这样当有一官半职(杜牧历任观察使、监察使、刺史,最后做了中书舍人)的权贵,也即属于人上人的统治阶级。我并不想用现代的阶级观点去审视千年前的封建文人。其实在晚唐诗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杜牧,正因为喜欢才细心地品味他的诗;才来抠他的字眼,也才有这一番乱弹。
  选自《杂文月刊》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