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假面具的背后

千寻




  诺拉是化学系一名学生,两年前,实验室里出人意料地发生了火灾。年轻的女孩没有恐慌,她勇敢地扑灭了大火,使价值数百万美金的实验室免遭劫难。然而,大火也给诺拉的脸右侧留下了一块烧伤的疤痕。

  赞扬诺拉的文章大量地出现在报纸上,赞誉纷起,致敬信像雪片一样从四面八方飞来。她把这些文章珍藏了起来,它们是她病中的阳光。

  随着时光的推移,来信越来越少。最后,诺拉只收到一个名叫西弗的大学生的来信了,几乎每一封信中他都执著地邀请诺拉去电影院和咖啡厅。但诺拉很怕这种相会,她能想像脸上的疤痕会给他留下什么样的印象,所以,在痛苦的挣扎后,她中止了同西弗的书信往来。

  诺拉在自卑和孤独中越来越沉默,她尽量不出门、不和异性接触。不过,只有假面舞会算是例外,因为只有这天,诺拉才能用面具遮盖住脸上那块烧伤的疤痕,恢复对自己的一点自信。她每年都去一次,而且每次都要找一个新的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这次,诺拉决定参加一次别开生面的大学生组织的假面舞会。礼堂里洋溢着浓烈的气氛,青年人有的在翩然起舞,有的聚在一起热烈倾谈。墙角边就站着正在聊天的物理系学生克莱尔和鲍里斯。

  “真遗憾哪,”克莱尔说,“来客中间大概有很多漂亮的姑娘吧?可惜戴着面具能看见什么呀?”

  鲍里斯回答道:“对我来说,女孩的容貌美不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头脑和心灵。”他的言论引起了一位在他侧面的女孩的关注,她穿着彩蝶衣裳,戴着面具,一双迷人的眼睛向他投射着动人的微笑。鲍里斯的嗓音变得更响亮了:“对我来说,内容比形式更重要!”说着,他离开克莱尔,去邀那位向他传递秋波的女孩跳舞了。一曲完毕,女孩被另外一位小伙子邀请去了,鲍里斯神采飞扬地向克莱尔奔来。

  “你知道吗?那位穿着彩蝶服和迷你裙的陌生女孩,她的舞姿太迷人了!天哪!她真是邓肯的再现,罗曼诺娃的舞魂!”鲍里斯说完,便向那位引人注目的女孩迎了上去。

  鲍里斯兴致勃勃地和她攀谈着,而克莱尔则陪他们站着,缄默不语。鲍里斯时而赞美女孩的舞姿,时而夸奖女孩的服饰。他经常重复着一个问题:“请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非常想结识你这样漂亮的姑娘!”

  “为什么你要想像我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呢?要知道,我并没有摘下面具呀。”她说着,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了声。然而,克莱尔似乎感到她那柔美的嗓音里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哀愁。鲍里斯带着自信的口吻回答:“我看见了你那双迷人的眼睛,听到了你悦耳的嗓音。我确信你漂亮无比!我准备竭诚为你效力。请说吧,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想要金合欢花!春天来了,那每一朵米黄色的小绒花就像站在树枝上的小鸟一样可爱。看见它我就充满欢乐。”女孩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会在开玩笑吧!这大冬天哪儿有金合欢花呢?”

  “我可不喜欢空谈家,只喜欢找得到金合欢花的人。”女孩给鲍里斯以善意的嘲笑,她似乎对眼前这位华装夺目的青年人有了几分理解。听了她的话,克莱尔不觉微微一笑。而鲍里斯却什么也没明白,他依然无休无止地盛赞女孩的智慧和身材。“我们去跳舞吧!”他对她发出了热情的邀请,留下了克莱尔一个人静静地在旁边关注他们。

  她跳得那么洒脱,简直是活生生的精灵。鲍里斯如痴如迷,神魂颠倒,他在女孩耳边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电流向我袭来,我好像爱上你了。请允许我看看你的面容吧!”

  “你不会感到意外吗?其实我是个丑八怪。”女孩的声音变得生硬起来。“你又开玩笑了!请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约会呢?”鲍里斯纠缠不休。没等女孩说话,鲍里斯又说:“我强烈地感到,你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人。对我来说,容貌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头脑和心灵。”他近乎执拗地请求女孩摘下面具,而她则一改刚才的欢快情绪,变得愈加忧伤了。

  “好!”她终于同意了,“我摘下面具。”他们出了大门,在走廊里停了下来。“看吧!”她缓缓地摘下面具,一道狰狞的疤痕袒露在鲍里斯的面前。

  沉默,足足有几分钟的沉默。这沉默让两个人都有点无所适从。女孩最终打破了沉默:“还记得你的诺言吗?如果你想和我一同走进大厅,就为我带来一束金合欢花。”

  鲍里斯吞吞吐吐地说:“当,当然,你稍稍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跑了出去。10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诺拉明白:鲍里斯不会再回来了!

  夜空中传来了钟声,它洪亮而悠远。大厅里,欢呼声骤然响起,炽烈气氛达到了顶点。

  形单影只的“彩蝶”站在寒气袭人的走廊里,心如刀绞。“任何一个人,看见我的伤疤都不会理我了。”她蹲在墙角,抱着膝盖开始哭泣。

  “春天快乐!”突然,她听到背后饱含热情的祝福声。转过身,她看见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克莱尔。他此时身穿大衣,头发上落满雪花,气喘吁吁地捧着一束金合欢花!

  “拿着,这是给你的!请原谅,只是晚了些,因为我坐出租车去火车站旁边的一家花店买的。”

  诺拉冷冷一笑,“现在你看到卸下面具的我了吧!好了,你可以把金合欢花拿回去了!因为你的朋友早就吓得逃走了。”克莱尔摇了摇头,他望着姑娘,突然问道:“你叫诺拉是吗?”

  “这,还有什么意义吗?”姑娘抽噎着回答。“我给你写过信。

  我叫克莱尔·西弗。你还记得吗?”诺拉抬起头,晶莹的泪花依然留在脸上。

  “你瞧,怎么哭鼻子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坚强勇敢的女孩子啊!”克莱尔微笑着,眼神中满是深情。“在你和我断绝往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难过。不过上帝真的很公平,我的坚持不懈让它又把你送到我面前。我能邀请你和我一起进大厅去跳舞吗?”“真的?”她在将信将疑中微露笑意。

  “你捧着金合欢花的样子真美!你和它一样泛着清醇的光华,寒冷的冬天里不惧严寒,依然傲立枝头,露出最娇艳的面容。知道吗?你内心的美丽与坚强才是最吸引我的啊!”

  “把手给我!”克莱尔的手是温暖的,也是强有力的。

  意林札记

  “云想衣裳花想容”,美是人的天性,但有远比容貌之美更重要的,那便是智慧的头脑与纯洁的心灵。

  我们不应奢求自己的容貌闭月羞花,惟愿善良的心灵能够沉鱼落雁;我们不应梦想自己的风姿引蜂领蝶,但求自己的品格能够傲立枝头。(方英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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