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胡耀邦谈“反对精神污染”
作者：魏久明
“反对精神污染”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当时无论在党内或党外对“精神污染”具体内涵和如何“反对”、“清除”的做法都有不同的看法。听说时任党的总书记的胡耀邦在这个问题上受到“非议”。1983年，反对“精神污染”的那一年，我亲自听到胡耀邦同志就这个问题的一次讲活。他全面、清晰和针对性很强的论述，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来难以忘怀。最近我找到笔记，并和当时一道听讲话的同志核对了记录。现记述下来，以飨读者。
“精神污染”的概念
1983年10月11日至12日，党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党的十二届二次全会。会上讨论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整党的决定》。邓小平同志在这次会上作了题为《党在组织战线和思想战线上的迫切任务》的讲话。他着重讲了整党工作要防止走过场和思想战线、主要是理论战线和文艺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要加强思想战线领导的问题。他说：“精神污染的实质是散布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散布对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和对于共产党领导的不信任情绪。”他指出：无论在理论界或文艺界，主流还是好的或比较好的，搞精神污染的人只是少数，问题是对这少数人的错误言行缺乏有力的批评和必要的制止措施。精神污染的危害很大，足以祸国殃民。十二届二中全会后，各地迅速地传达贯彻了会议精神。在层层动员开展整党工作的同时，“清除”精神污染“它在人民群众中间混淆是非界限，造成消极涣散、离心离德的情绪，腐蚀人们的灵魂和意志，助长形形色色的个人主义思潮泛滥，助长一部分人当中怀疑以致否定社会主义和党的领导的思潮”。当时“清除精神污染”的声势很大，报刊上发表了很多有关言论、评论、文章和“清除”的消息。人们的思想很紧张，过去多年来搞政治运动的影响使很多人心有余悸。
团中央于十月十九日发出了《关于认真贯彻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精神的通知》，团中央第一书记发表谈话，号召团员、青年积极抵制和清除精神污染。各地共青团的组织在正面向团员、青年进行“三热爱”教育的同时，也在青年中搞“清除精神污染”活动。本来，邓小平同志是“针对理论界、文艺界存在的相当严重的混乱，特别是存在精神污染的现象，强调思想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的，但是，一旦把“清除精神污染”搞到群众里面去，不少地方就针对青年日常思想、生活中一些“看不惯”的穿戴、或者“标新立异”的现象进行“清除”。比如当时流传：“反对打扮、穿花服；剪掉长发、喇叭裤；不准烫发、抹口红；活动不能搞跳舞。”把这些当成“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来加以反对。这些做法，引起很多青年和群众的不满。
胡耀邦的两次谈话
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结束后不久，胡耀邦同志在抓传达贯彻中央全会精神的同时，关注各地开展反对精神污染的情况。这年11月10日晚，耀邦同志在中南海勤政殿和团中央几位干部谈话。这几位同志向他反映了反对精神污染的情况和问题。耀邦听了以后认为：反对精神污染问题，需要正确引导，及时指明方向。他说：小平同志本来是说“不能搞”精神污染，而且是指思想战线、理论战线、文艺战线，中央发文件时有人把“不能搞”改写成了“清除”，我审稿时没有把好关，文件发出后，各地纷纷表态，把大家吓了一跳。他接着说：我就担心这个，不要一说反对精神污染，就不让人家穿花衣服、搽香水，不要把美化生活搞掉了。当时他对在场的中国青年报社长佘世光同志说：你们《中国青年报》写一篇评论员文章，题目就是《污染要清除，生活要美化》，先在青年报上发表，然后请《人民日报》转载。一个星期后，11月17日中国青年报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污染须清除，生活要美化》。文章指出：“把青年美化生活的正当愿望不加分析地当作‘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精神污染’来反对，这样做法是有害的。第一，它会引起青年的反感，从而影响他们生产、工作和学习的积极性。第二，它会在人们中混淆是非界限，甚至可能过去某些‘左’的做法重又出现。第三，它也会妨碍人们特别是青年对真正的精神污染的斗争。”由于这篇文章切中时弊，《人民日报》和全国各地报纸都很快加以转载。
这年的12月8日至12日，团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二中全会。会上传达学习和贯彻了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精神。会后，团中央专门召开各省、市、自治区团委书记会议，进一步讨论安排共青团在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清除精神污染中的工作问题。13日，胡耀邦同志在中南海接见了与会同志。
在一个小会议室里，耀邦同志热情地和大家握手。与会同志围他而坐，面对面交谈。耀邦同志以他常有的对人真诚的微笑问大家：“你们的会开得好吗？”有几位团省委书记回答：“我们的会开得很好。听了中央精神传达很受教育，回去我们一定把工作做好。”耀邦同志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你们看还有什么问题、困难需要帮助解决的？”大家看到耀邦同志坐椅边放着笔和纸，想听取大家意见，这样有多位团省委书记依次讲了本省对青年进行反对精神污染教育的情况。他们谈了各地团组织通过多种形式对青年进行理想、信念教育，帮助青年把个人的前途和国家的富强、民族的振兴联系在一起，积极投身到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去的情况。也讲到不少地方“清除精神污染”工作中某些过头的做法和扩大化的偏向。比如有的工厂工人上班时，要进行衣冠检查，有的青工蓄了长头发、穿喇叭裤的，必须剪成短发、剪掉喇叭裤腿才能进工厂，等等。耀邦同志对大家谈的情况和问题，不时地作了记录。他见大家讲得差不多了，就即席讲活。
他首先问：“小平同志在党的十二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你们学习了没有？”这时团中央第一书记回答：“我们传达了，大家都认真学习讨论了。”
耀邦同志说：“小平同志关于反对精神污染的讲话很好，很重要，是中央同志都同意了的，都拥护他这个讲话。”
耀邦同志接着说：“什么叫精神污染，精神污染指的是什么范围，小平同志这篇讲话讲得非常清楚的。”他加重语气说：“精神污染的实质是散布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散布对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和对共产党领导的不信任情绪。反对精神污染，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这件事情我们是要坚决做到底的。”
他针对与会同志汇报中所反映的问题，他说：“小平同志讲了以后，在执行中，有的地方走了样子，就是说没有按照小平同志讲活去做。小平同志明明讲思想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但是许多地方搞到普通群众中去了，小平同志明明讲主要是理论战线和文艺战线，许多地方搞到经济战线的政策上去了，甚至搞到人民群众生活方式中的纯属个人兴趣爱好上面去了。这就不好。如果不注意，照这个样子走下去，我们就可能发生偏差，要走偏方向，引起思想混乱，使我们的工作受到损失。”他分析：“为什么会走样？走样子的实质在什么地方？就是用‘左’的东西或者用守旧的观点，用封建主义的观点，去对待反对精神污染。这是万里同志提出来的，我觉得他提得很对。一个‘左’的东西，一个封建主义的东西。在前天书记处会议上，尚昆同志说，我们许多东西一做起来就采用了‘文化大革命’那个破‘四旧’的办法。破‘四旧’造成了多少损失，把文物古迹都扫光了。‘文化大革命’后，经过拨乱反正，已经过了五年，怎么还搞‘左’的东西？还有封建主义的东西。封建思想的东西，对现代世界各国文明的东西看不惯，还要把社会生活拖到一百多年以前去，拖到封建的秩序方面去。六、七十年前男的都梳辫子，辛亥革命后就开始剪辫子。男的留长头发当然我们不提倡，但是，人家要留点长发有什么关系？我看没有什么关系，你管人家的头发干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