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蔡元培与中国共产党

作者:张家康





  蔡元培在任北京大学校长期间,倡导“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校风校格,于是,马克思主义在北大可以作为学术自由讨论,从而聚首了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运动的启蒙者,中国共产党的创立便是由这些人担当的。后来,他虽然和中国共产党也曾有过不愉快的“过节”,但是,他在晚年主事民权同盟、投身全民抗日救亡运动时,又与中国共产党声应气求、殊途同归。他一生救助过许多共产党员和革命者,历史应该铭记他的不朽功德。
  
  卓见
  
  蔡元培长北京大学后,给大学下了最精辟的定义:“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礼记》、《中庸》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足以形容之。”他相信各种思想都有其存在的理由,而不应对其存有偏见。他认为,一个有远见的思想家和教育家,应该为各种学术思想的自由发展提供宽松的环境,以营造一个多元的思想、学术发展的空间。他任校长前,北京大学一仍晚清封建衙门的旧习,可谓陈腐不堪,改革旧北大已成为当务之急。北大改革千头万绪,文科改革理应率先垂范。可是,文科学长久乏其人,此事令他着急犯愁。当他走访北京医专汤尔和与北大教授沈尹默时,他们都一致推荐陈独秀为北大文科学长,并以10多本《新青年》相赠,称陈独秀“确可为青年的指导者”。
  他和陈独秀有过交往,都曾是爱国协会会员,同在上海的一家实验室做过炸药的实验,试图以暗杀和暴动的手段,推翻满清反动政府,陈独秀的“毅力和责任心”,给他留下深刻的影响。他怀着求贤若渴的心情,登门拜访,聘请陈独秀任北大文科学长。1917年1月4日,他正式就任校长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聘请陈独秀为文科学长,可见其对陈独秀之倚重,对文科改革之期望。
  于是,激荡旧中国的思想文化革命,便由陈独秀和《新青年》以文学革命为突破口,在北大以锋不可挡之势而兴起狂澜。在北大可以自由办报办刊,自由讨论各种学说和主义,一向封闭、僵化的校园,顿时洋溢着开放、自由的清鲜空气。他对北大的文科改革是满意的,时隔多年,还说自陈独秀任文科学长后,北大“文学革命,思想自由的空气,遂大流行。”北大之所以能出现如此民主自由的生存空间,是得益于他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蔡元培逝世后,陈独秀在忆及往事时,还极富感情地说,蔡元培“这样容纳异己的雅量,尊重学术思想自由的卓见,在习于专制、好同恶异的东方人中实所罕有。”
  蔡元培并不信仰马克思主义,但是,他却认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门知识,可以在北大进行研究和讨论。1920年3月,北京大学学生罗章龙、邓中夏等发起成立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为扩大影响、发展会员,罗章龙草拟一启事,请他批准在《北京大学日刊》发表,他当即同意。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立时,他应邀出席并发表演讲。当他得知研究会没有固定的活动场所时,便让校务处腾出二间房屋,一间当办公室,一间当图书室。这样做立即遭到非议和责难,有些人径自向他说:“今后学校不得太平了。”马克思主义从诞生的那天起,便不能见容于当时的主流话语,一直被作为异端邪说受到排斥和压抑,可是,蔡元培却能力排众议,使马克思主义学说在北大自由讨论。
  这种容纳异己、兼容并包的思想,受到北京军阀政府的严词恫吓,安福系机关报《公言报》撰文说:“蔡元培氏自长北大以来,引用非人,败坏士习,有目共睹。蔡氏夙隶国民党,比年复借教育家之美名,实行灌输社会革命、无政府等等邪说,阴为破坏举动,而己则肥遁鸣高,聚群不逞之徒为之羽翼。”他们将北大出现的新思潮视为洪水猛兽,京师警察总监朱深便告诫同僚:“诸君不可视蔡元培为一书生,当视为十万雄师,吾人不可不以全副武装对付。”在武人的森然可怖的刀刃面前,他没有退缩,而是针锋相对,为新思潮辩言。他在《新青年》发表《洪水和猛兽》一文,说:
  我以为用洪水来比新思潮,很有几分相像,他的来势很勇猛,把旧的习惯冲破了,总有一部分人感受痛苦,仿佛水势太旺,旧有的河槽,不能受他,就泛滥到岸上,把田庐都扫荡了。
  ……
  猛兽,恰好作军阀的写照。……现在军阀的要人,都有几百万、几千万的家产。
  奢侈的了不得;别种好的作工的人,穷的饿死,这不是率兽食人的样子么?现在天津、北京的军人,受了要人的指使,乱打爱国的青年,岂不明明是猛兽的派头么?
  众所周知,陈独秀和李大钊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陈独秀作为身体力行的革命家,以《新青年》和《每周评论》为阵地,在北大集聚了一大批向往科学与民主的青年知识分子。而李大钊则是在中国最早研究和宣传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学说的,他的理论和实践活动也是在北大进行的。1917年11月,李大钊被聘为北大图书馆主任,后又被授予经济、史学系教授。他的《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胜利》、《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再论问题与主义》等文章,都是在北大任职时发表的。
  青年毛泽东也曾受到过蔡元培的照拂。1918年9月,长沙新民学会的一些成员决定赴法勤工俭学。毛泽东、萧瑜、熊民楚、章根弟四人来到北京。毛泽东没有赴法勤工俭学,准备留在北大一边工作,一边读书。他原想搞份清洁工就可以了,没曾想为蔡元培知晓,没有让毛泽东去当清洁工,而是写信给李大钊,安排毛泽东在图书馆当助理员。青年毛泽东再也不为在京的生活犯愁了,而更重要的是他有了自学读书、结识名流学者和有志青年的机会。毛泽东由此而结识陈独秀、李大钊,从而为他的早期政治活动奠定了基础。为此,毛泽东极为敬佩蔡元培,恭恭敬敬地称其为“夫子大人”,并以晚生弟子相许。
  五四运动后,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已在酝酿之中。1920年8月,陈独秀已在上海组建中国共产党。北大学生张国焘带着李大钊的口信,来上海与陈独秀联系。恰在此时,蔡元培也因事来到上海,张国焘出于师生情谊,往西藏路一品香旅社看望,告诉蔡元培自己现在住在陈独秀家,很受其影响,并愿意追随共产主义运动,特来聆听校长的教诲。张国焘回忆说:
  一向信仰无政府主义的蔡先生表示:看来中国只有走社会主义的道路,无政府主义者始终没有组织,这是一个弱点。马克思主义者要有作为,就应该赶快组织起来。蔡先生平素是很客气的,不愿对人浇冷水,但对自己的学生们则很直率,他这次赞同我所采取的途径,显然不是敷衍式的客套话。
  蔡元培对社会主义有着自己的理解和阐释,他为李季翻译的《社会主义史》所作的序说,社会主义“就是‘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意义,且含有男女平等主义。”当年的北大学生、中共早期领导人罗章龙生前在《追忆蔡孑民校长》一文中说:
  蔡先生不聘请李大钊、陈独秀等到北大工作,那么共产党的活动就不会在北大开展;北大不会成为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的发祥地,不会成为最早在我国传播马克思主义、最早成立共产主义小组的地方。
  追溯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建党初期的50几个党员中,北大的共产党员就占了相当的比例,如陈独秀、李大钊、张申府、邓中夏、张国焘、罗章龙、刘仁静、陈公博、谭平山、谭植棠、高君宇、何孟雄等,和北大图书馆助理员毛泽东。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北京大学之所以成为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运动的发源地,它的必然合理性来源于“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宽松环境,受惠于蔡元培博大宽阔的胸怀和容纳异己的雅量。
  
  过节
  
  蔡元培是个著名的民主主义者,在寻求救国的方法时,选择的是科学救国、教育救国的道路。当其理想破灭时,也知道是军阀专制、政治腐败所致。然而,他却不能接受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的理论,走的依然是一条改良主义的道路。1922年5月,他领衔发表《我们的政治主张》,提出“好人政府”的改良设想。“好人政府”的设想落空后,又提出辞职的要求,并发表《关于不合作宣言》,认为:“我国近年来许多纠纷的事情,都是由不知退的小人酿成的。”他甚至天真地认为,如果好人都退出政府,那么,这个腐败政府也就自然倒台。
  

[2]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