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黄天和他的尖兵剧社

作者:刘力勤 苗淑云 宫洁民





  1945年日寇投降后,在冀察热辽遵化县一个名为杨家峪的小山村,一直流传着黄天壮烈殉国的动人故事。杨家峪有位名叫丛砚堤的鼓书艺人,每当附近有庙会,他就登台演唱京东大鼓《颂黄天》。这段鼓书词是这样唱的:“说的是卢沟桥事变那一年,有位年轻社长叫黄天。有一次演出闭幕正往驻地赶,被鬼子包围情况好惊险。他两次冲回杨家峪,转移战友得安全。最后敌人已逼近,他用仅有一粒弹从容自尽,鬼子兵看了个个心胆战。后人齐声来赞叹:一位民族气节好社长,自创了艺术人生的辉煌灿烂!”
  黄天(1907——1945),原名黄廷权,曾用名黄庭材。江苏崇明县(现为上海市崇明县)人。1931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外文系,后任浙江省建设厅昆虫局图书馆主任。自幼好学,尤其喜文艺。1935年在杭州组织三五剧社自费排演《湖上的悲剧》、《雷雨》等戏,改编过《打渔杀家》、《尤三姐》等剧本,并为杭州一家日报编辑过《戏剧周刊》。1937年“七七”事变后,毅然奔赴革命圣地,是年11月入陕北公学六队学习。1938年8月任陕北公学剧团团长。翌年7月该剧团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与鲁艺部分师生合并,成立华北联大文工团,任团长兼党支部书记,赶排了《黄河大合唱》等节目,深入前线阵地慰问,受到军民欢迎。1941年调任晋察冀军区政治部文艺科科长。此间,曾兼任中共中央北方分局文委委员、晋察冀边区文化界抗日救国联合会长。1943年8月,奉命调晋察冀军区第十三军分区政治部尖兵剧社任社长。
  1943年8月,为加强对冀东文艺工作的全面领导,黄天调晋察冀军区第十三军分区政治部刚刚组建的“尖兵剧社”任社长。在“尖兵剧社”期间,他努力贯彻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为火热的抗日斗争服务的方针。几年间,他们跟随执行战斗任务的部队过滦河跨燕山越长城,多次参加重大战役行动,足迹遍及冀东平原和长城内外。剧社成立一年间,在累计行军3600余里,分散到连队七个月的情况下,组织了83次舞台演出,105场音乐会,还创作剧本58个,歌曲、器乐曲、宣传画、街头诗120多件,出版《大众报》三期,《尖兵歌集》六集以及连队、乡村学校使用的大量文娱材料。形势相对好转之后,剧社不管走到哪里,往往一搭台,方圆几十里的老乡便潮水般涌来。1944年7月在丰玉遵联合县境内的一次演出,观众竟多达万余人。连当年被营救的美国盟军飞行员看了“尖兵剧社”的演出以后,也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连连称奇。
  黄天的创作成果极其丰硕,作品中有反映冀东人民在铁蹄下痛苦生活的《满洲泪》、《沟线上》、《抓壮丁》,有歌颂军民斗争和鱼水深情的《拥军模范于平》、《前门后户》、《夜深人静时》等等,还配合形势创作了大量歌词。他始终将火热的斗争生活作为文艺创作的惟一源泉。那时剧社几乎天天要改换宿营地,每到一村,他至少要访问自己的房东。每接触一个新的部队,他都抓紧机会与干部战士谈话。他口袋里装着一个笔记本,随时随地积累创作素材和群众既朴实又形象化的语汇,有时睡到半夜还起来点上小油灯追记。为了创作大型歌剧《地狱与人间》,他背上米袋和背包,先后两次跟随部队跨过长城去热南辽西一带,深入像史前期一样荒寂的“无人区”体验生活。在那里,他看到“人圈”中的乡亲们,全家只有一条破棉被,仅有的一条裤子,谁出去谁穿。十来岁的孩子,冬天吃在火旁,睡在火旁,被火烤风吹得全身起了鳞片,黑得像乌鸦一样。这一切,使他无比的痛苦和忿恨。他与部队一起露营热南的大山中,跟战士们一起捡松枝做饭。一天,他和战士们一起看到一小块向阳的山坡上,有一个盖酱缸的大草帽。揭开一看,下面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妈妈。她告诉战士们,她的儿子在八路军十二团当机枪班长,她决心与儿子共同坚持抗战,誓死不进“人圈”那人间地狱,宁愿一个人进深山住山洞,老妈妈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那一小块向阳的山坡,是她白天惟一取暖的地方,她的大草帽是为了遮挡来不及躲避的风和雨。她一个留下来等八路军打回来,等到解放,再过人间生活。黄天与当地坚持斗争的群众一起穴居野外,忍饥受冻,回来时只剩下空心棉袄,单衣和干粮都送给了苦难中的乡亲们。从长城外回来后,他以“人圈”中的乡亲们的生活为创作素材,用不到两周时间,完成了他的力作歌剧《地狱与人间》。
  《地狱与人间》是黄天艺术创作的高峰,也是他的绝笔。
  国内研究“无人区”问题的专家认为:《地狱与人间》是“无人区斗争的一部史诗,不但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而且是历史研究难得的资料,具有可贵的学术价值。”
  1945年7月3日,奉军区首长之命,“尖兵剧社”与十五军分区长城剧社的部分演职员共60多人,在军区副参谋长才山和黄天等率领下,由遵化县支队一个加强排护送,开赴玉田,参加军区召开的“七七”抗战八周年纪念大会,并准备演出黄天的力作——歌剧《地狱与人间》(今歌作曲)。
  队伍从迁安团汀出发,穿越平(北平)唐(唐山)公路,跋涉百余里,一直走到深夜。因人困马乏实在难以坚持,才山临时决定,部队在距原定宿营地鲁家峪15公里的杨家峪宿营。进了村,黄天将“尖兵剧社”的同志们一一安顿之后,又专门来到村东头杨大娘家,亲切看望“尖兵剧社”的同志们,还用自己仅剩的一点稿费从房东家给他们买了水果,直至午夜,才回去休息。
  天将拂晓,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1700多日伪军讨伐队突然将村子团团围住。为组织队伍突围,黄天两次冲入村中。大部分同志脱险了,但才山、黄天、今歌等十几名留下掩护的领导和同志,却被敌人重重围困在村中,再无突围的希望。包围圈步步紧缩,劝降声、叫骂声喧嚣一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无数仁人志士恪守不渝的崇高信条,对于黄天这位坚贞正直的知识分子来说,更有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铮铮铁骨。毁了随身携带的文件,之后从容饮弹。时年38岁。
  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了,就在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四十一天前,只有四十一天哪,我们可敬的黄天和众多的烈士们,没有看到抗战胜利的这一天,这个浴血八年久久盼望的这一天,和他一起生活和一起战斗的战友们,感到十分地痛心。
  黄天一生热爱戏剧,为了文艺队伍的建设,他呕心沥血,奋斗不息。然而,就在黎明将至之时,他却英勇而从容地牺牲在战场上,以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之火实践了知识分子报效祖国和人民的理念,为后人,特别是为文艺工作者树立了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