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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瀚——从南泥湾到新疆军垦

作者:刘良玉





  
  从南泥湾屯垦到新疆戍边
  
  抗日战争时期,张仲瀚原在河北沧县老家组织抗日武装,后编入八路军一二○师,任津南自卫军司令员,1940年到延安,在王震领导的三五九旅任七一九团团长,参加了著名的南泥湾屯垦。
  1949年,彭德怀率领第一野战军进军大西北时,张仲瀚所在的359旅编入了一野一兵团,王震任司令员,张仲瀚任一兵团二军六师师长。张仲瀚与南泥湾有着深深的情结,他要把南泥湾屯垦的经验带到边疆去,他说“自己养活自己,让老百姓休养生息。”
  1949年9月26日,兰州刚刚解放,彭德怀在布置下一步的解放大西北的任务时,又明确提出:“我们还有一个计划,就是一手拿枪,一手拿镐,今年一定要进军新疆,为明春开荒生产做好一切准备。”他指着一张西北地图说:“大家看看,西北有多大一块地方啊!地大物博,但却人烟稀少,极度贫困,还十分荒凉,需要我们从现在起就开始搞建设。……我们解放大西北、建设大西北,改变大西北的面貌,这就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任务,义不容辞的任务。”张仲瀚全神贯注地听着彭总的讲话,心里已把屯垦戍边,建设大西北视作己任,开始筹划了。当时他部下的一位团长谢高忠(后任兵团农二师师长、兵团副司令员,自治区副主席)回忆说:“当我随从张仲瀚首批进疆抵达南疆开都河畔的时候,我发现在听彭老总的报告之后,他已经把棋子捏在手中转了又转。而我们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战斗中走出来,张仲瀚已经跨进了明天的门坎。他这位先遣队司令随同带来了一批工程勘测设计和农业专业人员,我起初还大惑不解呢?”1949年9月25日,张仲瀚率全师到达南疆古城焉耆。在别人看来,这里是满目破败、衰落、荒凉的景象,荒滩连着草原一望无际,但张仲瀚却十分高兴。他对谢高忠说:“老谢,高兴吧!比南泥湾棒多了!天助我也。夺取政权搞建设是最高的目的,这千古荒原,这半壁江山我们守定了,坐定了,干定了,有多少劲也能使得上。”这时,他对开荒造田,向土地要粮已经是迫不及待。他说:“自己养活自己,让老百姓休养生息,给自己创造一块建国立家的经济根据地。”几天以后他就要求谢高忠陪他到周围去勘踏。他说:“军令在身,任何忧郁、迟疑、等待都与我们的身份不相称。没有休整的机会了,你明天就和我一道去踏勘定点。”他要求谢高忠所属团部在开都河、铁门关一带定点设立司令部,就是后来的兵团农二师所在地。他还经常提到那些屯垦戍边的先驱者。他说:“只要发动同志干起来,你谢高忠比他左宗棠气派大多了,左公去后留下杨柳三千棵,叫诗人赞叹:‘引得春风度玉关’。我们要栽它亿万棵。我们要留住春风绿边疆。”焉耆是蒙古民族聚集居住的地方,张仲瀚在踏勘时,出入牧民家中,还拜访蒙古王爷,他们听说来人是人民解放军的师长,以大礼相迎。张仲瀚说:“蒙古民族是中华民族中有建树的兄弟民族,但放牧生活终不能使他们摆脱落后与贫困。……我们在新疆的解放军应历史的需要,必定要做先进生产力的带头人。”
  在踏勘中,遍地是牛羊粪肥,张仲瀚立即号召全师战士挑起筐来去街头巷尾拣肥,作春耕准备。这条指示不胫而走,成了当时的一大新闻,也感动了驻在当地的起义部队二十七师的官兵,师长陈俊为此专门拜访了张仲瀚,说:“将军此举不亚于给我一面镜子。陈某思之再三,夜不能寐。扪心自问,惭愧惭愧。”陈师长的来访,引起张仲瀚的深思。他对谢高忠说:“我压根儿没想到拾粪这件事会弄得满城响。看来当兵只管吃粮的思想毒害人们太深。”又说:“我得感谢南泥湾大生产,那是对我的一次委实重要的洗礼。今日重操农事,让部队拾粪积肥就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这说明拾得太少了,永远拾下去就变得平常又正常。”
  
  和起义名将陶峙岳一起共创石河子市
  
  1950年3月,张仲瀚调任二十二兵团,这是以新疆陶峙岳将军的起义部队改编的,张仲瀚开始任二十二兵团九军政委,后任二十二兵团政治部主任兼第九军政委,对团结、教育这支部队做了大量工作,使这支部队感受到了共产党的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政策,感受到了共产党的伟大。他团结、尊重起义将领的作风,尤其受到传颂。他对陶峙岳司令员,陶晋初副司令员等起义将领在和平解放新疆上的作用,给予很高评价,并在工作、生活上给以多方面的照顾。他经常说“三人行,必有吾师”。他认为一大批来自起义人员的干部,他们钻研农业科学技术,亲临第一线指挥生产的刻苦精神和扎实作风,都是自己的楷模。他常说:“群众路线,党内党外都是一样。”他与陶峙岳一起下基层时总是开车门,让陶先上车:同行时,总让陶走在前面。
  1954年,二十二兵团副司令员赵锡光患病住院,张仲瀚特地从兰州请来厨师为赵做饭,打电话给北京的王震,找卫生部长李德全为赵寻找一个治胃病的秘方,找到后,王震派人乘飞机送到新疆。他经常到医院去看望,陪同家属在病房守护。赵在病危中对张仲瀚说:“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共产党的伟大。”
  石河子垦区和它的中心———石河子市,今天已扬名中外,但人们不能忘记当年的开创者王震、陶峙岳、张仲瀚等为它付出的心血和艰辛。
  1950年6月,王震派出了一批新参军的农业、水利技术人员到张仲瀚处报到,他热烈欢迎大家,并说:“全军就要开始生产运动,军队要有一个领导的机构,研究全军生产怎么搞,新疆有新疆的特点,这里能种什么,怎么种才能丰收,一定要搞好科学试验。”于是农业生产试验组很快成立了,从内地引进了几十个棉花和蔬菜品种进行试验。这年春天,张仲瀚和陶峙岳陪同王震在玛纳斯河流域勘察了五天。当时玛纳斯河大桥正在抢修,他们只好徒步前进,徒步过河,张仲瀚意味深长地说:“今天我们是一同携手过玛纳斯河啊!”他们在茫茫无际的苇湖中仔细勘测到天黑,几乎迷失方向,幸亏警卫人员把他们找了出来,一个个混身上下沾满了泥浆和雪,由于穿了皮大衣和高筒毡靴,才没有冻着。张仲瀚掌握了玛纳斯河流域和石河子地区大量第一手资料,开始草拟石河子开发的初步规划,并制定在石河子建立一个新城的计划。王震说:“我们就在这里建成一个生产指挥中心,还要把它建成一座现代化的新城。”陶峙岳说:“王司令员如果同意,这件事就交给我吧!”王震说:“有陶将军挂帅,定会旗开得胜。”又说:“咱们此生的目的,就是要准备干一番前无古人的事业,要让戈壁变绿洲,沙漠变良田。”
  1950年8月,王震和陶峙岳、张仲瀚、陶晋初在石河子的土房子里讨论,规划石河子市的未来。以后,由张仲瀚主持制定石河子新城的规划,征求了许多专家的意见,他自己也亲自划出草图,对提出的方案和设计人员反复研讨。他多次谈到城市建设要符合中国人的生活习惯,还要扩大工业区用地,讲石河子应当发展工业的必要性。张仲瀚还说,他在进疆的途中,就想按自己的考虑建设好一座城市。他开始设计的草图是手掌大的草图,以后逐步放大,最后成为万分之一的正式草图。
  1952年由他领导重新编制的石河子城市规划,也就是今天石河子市区建成的格局。在石河子未建设前,几位领导借老百姓的房子住,随从人员要挖个地窝子住,张仲瀚也参加挖。他说:“干这个我是内行,你们没有赶上南泥湾挖窑洞,今天赶上了天山脚下挖地窝,非常好!明天的高楼大厦就从地窝子开始吧!”
  石河子地区过去被认为是不能植棉的禁区。1951年,张仲瀚考察时一个连长从老家带来棉种种在菜地上,亩产皮棉20斤,虽然产量不高,但说明这里能种棉花。这使张仲瀚十分兴奋,连夜与陶峙岳商讨,第二天报告了王震,他们都为这一发现和可能建成一个大棉花基地而激动不已。经过认真讨论,并和技术专家签订合同,决定在1952年试种2万亩高产棉花的计划,结果获得亩产皮棉l02斤的好成绩。这是一大创举,走出了前人没走的路。正是从这里开始,才有了今天石河子垦区和整个北疆地区几百万亩的国家棉花基地,棉花总产量占全国的1/5。
  
  毛泽东点将,张仲瀚担任农垦部副部长
  
   1954年成立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司令部设在乌鲁木齐,张仲瀚也由石河子移住乌鲁木齐。1956年,中央在讨论组建农垦部领导班子时,毛泽东点名要他担任副部长。
   其实,张仲瀚和毛泽东交往并不多,但却给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仲瀚在北京上中学时,结识了梅兰芳等人,学会唱京戏。1940年12月20日,在延安的一次晚会上,他上台表演了京剧《四进士》。毛泽东、贺龙等中央领导看了这次演出,毛泽东悄悄问贺龙,“他就是那个津南抗日自卫军的司令吗?”贺龙点点头说:“就是他把日本鬼子搞得日夜不宁呢!”毛泽东听说他是719团团长时说:“好啊,好好当,要当好一个团长还要努力!”1943年9月,毛泽东视察南泥湾数日,也到了719团的驻地“九龙泉”。这里的泉水是有名的,毛泽东喝了九龙泉的水,张仲瀚还请毛泽东吃饭,所用的肉菜蛋,都是屯垦战士自己生产的,毛泽东夸奖说:“好!好!”这不就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1944年5月1日,南泥湾垦区政府成立,张仲瀚兼任了领导职务。
   十几年后的1956年,毛泽东不记得张仲瀚的名字了,他问王震:在延安时一个英俊的团长,会打篮球,个子高高的,又会唱京戏,那个人现在哪里?王震回答:他叫张仲瀚,现在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副政委。毛泽东说:他不可以当副部长吗?由于毛泽东点将,张仲瀚担任了农垦部的副部长,但仍兼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副政委(政委由新疆自治区党委书记王恩茂兼任),长驻新疆。
   在1954年以后的17年间,兵团先后成立了10个农业师,逐步开垦出千万亩耕地。现在的兵团拥有各类企业700多个,有178个工农商并举的团场,二、三产业占50%以上,形成一批繁荣的团场小城镇,整个兵团是一个农工商一条龙的大型联合企业,生产着占自治区10%的粮食和40%的棉花,拥有在全国都有一定名气的棉纺、毛纺、制糖等先进企业。遵照毛主席为新疆各族人民多办好事的指示,张仲瀚说服大家,从1964年起,兵团每年拿出800万元帮助各族人民搞农田、造林、庭院、水利等建设。贺龙听说后,非常满意,说“你们这笔钱花的对”,“这个钱越花的多些越对。这种事要长期办下去。”张仲瀚说:“我们把为各族人民办好事当作自己一辈子的终身事业。”贺龙说“要两代、三代,世世代代办下去。”张仲瀚还十分注意顾全大局,主动承担国家的困难。在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张仲瀚从自己开始,降低供应标推,压缩经费,让出财力物力,接纳远道来兵团逃荒就食者20多万人,并为河南、河北、山东、甘肃缺粮区调运4000万公斤粮食。
  1962年夏天,张仲瀚在检查工作中,发现有人要农场精简职工遣返回内地老家,他立即批评此举,并说:决不能这样做。兵团要顾全大局,责无旁贷地主动为国分忧,兵团不为国家承担困难,让谁去承担呢?又说,回去后生活困难,不是还要回来吗?这无疑是让职工携老带小往返折腾受苦受难吗?他立即制止了这一错误的行为。
  为使戈壁变绿洲,张仲瀚狠抓植树造林、牧草轮作等改造盐碱地的工作,农田林网化,人进沙退,小城镇建设,成为兵团十分诱人的特色。他深入各个垦区,远行不问行路难。他在穿越塔里木沙漠时,汽车受阻,他下车自己推车走,途经古楼兰遗址时,张仲瀚感慨万千地说:“浩浩乎前不见古人!我们有责任建造出新的楼兰城。”以后建在那里的36团场就是他定的点,现在已是一座农牧结合的花果园了。50年代初,他到阿勒泰新成立的农10师去视察,他极目远望,阿尔泰山就在天边屹立,额尔齐斯河边片片丛林,是辽阔无边的大荒原,他说:“开垦出来都是好地。这些人烟稀少的荒原,弱者是无法生存的地方,我们要给他带来繁荣和文明。”他为这里即将建立的一座新城起名为“北屯”’意为在新疆的最北边执行屯垦戍边任务。张仲瀚说过:“夺取政权后,让国土荒芜着,地不能尽其力,人不能尽其才,我们就会成为国家的罪人。”
  在生产建设兵团组建时,由于不再列国防军编制,实行转业,一些同志很不理解,当时正值国家实行部队军衔制,兵团转业不再评军衔,对大家影响很大,有的发牢骚,说“军不军民不民,二转子,还不如解甲归田回老家。”张仲瀚为此作了大量细致的思想工作,并写了首七言诗:“雄师十万到天山,且守边疆且屯田,塞上江南一样好,何须争入玉门关。”这首反映他自己抱负的诗,也使他的同伴和下级深受感染,有些想走的人,又留了下来。
  兵团表现在屯垦戍边上的成就,很快就引起中央领导的重视和关怀。从1954年董必武第一个视察石河子开始,1958年朱德来视察,1965年周恩来、陈毅、贺龙也来了,还有国际友人胡志明、西哈努克,以及众多的国外观察家,张仲瀚常陪同视察。朱德说:“我来到了一个花园农场”,“来到这个农场真不愿走。”陈毅留下了“白杨梯堤护农地,水道纵横育稻苗”和“戈壁惊开新世界”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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