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郑王爷赤诚进谏 周驸马伪善求情

 




  三帝真宗一看郑印举起金鞭要打,不由大惊,暗想:“我得赶快设法脱身,不然,岂不白受皮肉之苦?用何法脱身呢?嗯,有啦!”随即说得到:“郑爱卿!你且息怒,朕有言相告。”

  郑印高声说道:“有话快讲!”

  “郑爱卿,斩杀杨宗保,非朕一人所定,尚有皇后之意。如若朕擅自赦免,皇后定然与朕吵闹不休。请爱卿在此稍候,朕去至后宫,再与皇后商议商议,你看如何?”

  郑印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收回打王金鞭,催促道:“好吧,快去快回!”

  三帝真宗一见得计,离开宝座,出后门,下金殿,大步急行,直奔后宫。

  郑印刚要坐下歇息,仔细一想:“嗯?不对,不对,这定是圣上的脱身之计!”想罢,立即转身,手提金鞭,出后门,下金殿,抬头一看,三帝真宗正向后宫奔走,便大声喊道,“站住——站住!”

  三帝真宗闻听,回头一望,见郑印追来,他哪敢停步哇?即刻变走为跑了。三帝真宗和他的几个内侍在前面跑,郑印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眼看就要追上了,三帝真宗一步跨进了门槛,急喊:“快闭宫门!”话音刚落,就听“咣”的一声,闭上了宫门。郑印的脑袋差一点儿没有碰到门板上,“哎呀”了一声,被关在了门外。

  那三帝真宗呢?素日,他出宫、上殿,不是骑马,就是乘辇,很少步行。今日,他又是急走,又是奔跑,累得浑身汗流,腰疼腿酸,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吁吁直喘。他一进门槛,再也无力多走一步了,便靠在了宫门上歇息,心想:“郑印哪,郑印!你把朕追得好苦哇!这一下,你可就没办法啦,朕不让开宫门,看你如何再给杨宗保求情?朕不传旨,看谁敢赦杨宗保?”三帝真宗正在思想,忽听门外郑印大喊:“万岁!快快出来!”

  三帝真宗喘着气说:“朕,朕不出去啦!”

  “杨宗保你赦也不赦?”

  “决意斩首,不能赦免!”

  “你若执意不赦,莫怪老臣以下犯上!”

  “郑爱卿,你怎么个犯法啊?还用金鞭打朕吗?隔着宫门,你打不着啦!”

  “打不着,老臣也叫你走不了!”

  “走不了?朕这就走!”

  三帝真宗说罢,一迈步:“嗯?怎么走不动啊?”又迈步一试,觉得好象身后有人拽着。于是,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龙袍的后身被门扇给掩住了。

  这是怎么掩住的呢?刚才,三帝真宗进宫门时,跑得太猛,龙袍一兜风,飘了起来,又因门关得快,所以龙袍的后身就被门扇给掩住了半截儿。

  郑印跑到宫门一看,见半截儿龙袍露在门外,上去紧紧地抓住不放。

  三帝真宗一看龙袍被门扇掩住,心里明白了:“哦,适才,郑印说我走不了,原来是这个缘故哇!”随即改变了口气,对郑印说:“郑爱卿,你莫要再纠缠朕啦!公主一死,朕的心都碎啦!”

  郑印把龙袍一拽,说道:“你的心碎不碎,老臣不管,你赦不赦杨宗保?”

  “朕决然不赦!”

  “不赦?”

  “不赦!”

  “那,老臣就无礼啦!”

  于是,郑印攥着龙袍一拽一松,一拽一松,使得三帝真宗一仰一俯,一仰一俯,站立不稳。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三帝真宗给摇晃得支持不住了,急忙吩咐内侍说:“快快用刀将龙袍割断!”

  内侍不敢,说道:“万岁,自古以来,哪有臣下刀割圣上龙袍之事啊?这,岂不犯了大罪?”

  “朕不降罪,快快割来!”

  “遵旨。”

  内侍取过钢刀,“哧——”将龙袍的后身割成了两截儿。三帝真宗往前一倾,几个内侍急忙上前搀住。只听“扑腾”一声,将门外的郑印给摔了个仰八叉。他这一摔可不要紧,倒摔出了一条妙计。什么妙计?暂且不表。

  再说三帝真宗稳了稳神儿,转身向门外说道:“郑爱卿,你怎么样啊?摔倒了吗?”他一连问了几声,不见答话,心想:“门外全是方砖所墁,倘若摔倒,碰在头上,万一有个好歹,那就……唉!”想到这儿,三帝真宗可就有点害怕了,隔着门缝往外一看,见郑印直挺挺地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又喊了几声,仍然不语。这时,王鹏丞相来到跟前,呼唤了几声,弯下腰来,伸手在鼻子上一捂,说道:“郑大人,你这是怎么啦?为何落到如此地步哇?”

  三帝真宗闻听此言,急忙吩咐内侍打开宫门,大步走到郑印的跟前,高声呼唤:“郑爱卿!郑爱卿!”

  郑印依然不语,一动没动。

  王丞相悲痛地说:“万岁!不必呼唤啦!郑大人他,他,他气绝身亡啦!”

  三帝真宗站在那里,面对郑印说:“郑爱卿!你扶保大宋,忠贞不渝;你转战沙场,屡建奇功。今日,没曾想你没有死在敌寇的刀下,却被朕断送了你的性命。郑爱卿,朕愧对于你啦!唉!早知会有如此横祸,在金殿之上,朕怎能不准奏呢!怎能不赦免杨宗保哇!”

  三帝真宗的话音未绝,郑印“噌”地站了起来,“扑腾”跪在了三帝真宗的面前:“谢万岁不斩宗保之恩!”

  三帝真宗猛然一惊:“啊?郑爱卿,你不是被摔死了吗?”

  “万岁,老臣不能死啊!老臣一死,还能替那杨宗保谢恩吗?”

  王丞相站在一旁,望着郑印暗暗赞叹:“郑大人,你可谓智勇双全哪!”

  三帝真宗急忙搀扶郑印说:“郑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郑印站起身来,整了整冠,弹了弹蟒袍上的尘土,说:“万岁,上殿去吧!”

  “郑爱卿,上殿做甚?”

  “赦免杨宗保哇!”

  “噢!郑爱卿,朕的言语被你给抓住了,你真机智啊!”说罢,三帝真宗刚要迈步上殿,可没走了几步,又停住了,他想:不行,我若上殿传旨,赦免了杨宗保,驸马问我,我用何言答对呢?嗯,不能上殿,不能赦免。想到此,对郑印说道:“郑爱卿,那杨宗保杀死公主,理当斩首,怎可赦免呢??”

  郑印一听,急说:“万岁,适才你亲口所言,要赦免杨宗保,怎么转眼之间又反悔啦?”

  “郑爱卿,方才朕以为你摔死了,才脱口说出赦免的言语。如今,你安然无恙,就不必赦免那杨宗保啦!”

  “万岁,如此说来,你不是要杨宗保一死,而是要老臣一死啊?”

  “郑爱卿,朕哪有此意呀!”

  “万岁,不必辩解啦!你要老臣一死,这用何难?你看见这条金鞭了吗?往头上一打,不就行啦??”

  “郑爱卿,这万万使不得呀!”

  “怎么使不得?只要能赦免杨宗保,救忠良一命,就是老臣一死,也死而无憾!万岁,这也算老臣为国尽忠啦!”说着,郑印一伸手,从头上摘下了三扇王帽,双手向真宗递了过去。

  三帝真宗哪敢接呀?左右为难,低头思虑:“唉,难煞我也!若是赦了杨宗保,怎样向驸马交代?若是不赦杨宗保,万一郑爱卿在鞭下自尽,传扬出去,定会引起阖朝文武的非议!这,这该如何是好呢?”

  三帝真宗正在为难之际,早已站在一旁的周恒威把眼珠转了几转,心生一计,急忙走到三帝真宗的面前,躬身说道:“父王,儿臣有本上奏!”

  三帝真宗一看是周恒威,说道:“周爱卿,有何言语,快快奏来。”

  “父王,恕儿臣直言!郑大人乃我朝之忠臣良将,毫无二心,功高日月,阖朝文武钦佩,举国上下称颂。而今,年过花甲,理当厚禄奉养,安度晚年,焉能让郑大人身亡金鞭之下?倘若如此,天意不容。杨家乃世代忠良之家,为国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谁料想,杨宗保竟是一个不肖子孙,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论国法,本当斩首,不过,念及杨家功勋卓着,赦免杨宗保一死,定他个终身充军之罪,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儿,有的会问:“本来,周恒威是千方百计要害死杨宗保的,为什么在杨宗保即将被斩的当口,却一反常态又请求三帝真宗赦免宗保死罪,以终身充军了却此事呢?”诸位,这是周恒威的诡计。周恒威一见满朝文武都来保本,郑印死死逼着三帝真宗不放,心想:“郑印硬让皇上赦免杨宗保,皇上就不敢不赦免。这么一来,杨宗保必然要在朝廷上陈述真情,到那时,我不仅害不了杨宗保,还要犯灭门之罪。倒不如急转直下,请求皇上赦免杨宗保死罪,定他个终身充军罪。这样做,一则满朝文武认为我顾大局,识大体,为国为民,不计私怨,落个好名声;二则,杨宗保终身充军,虽然不死,也跟死了差不多,我夺取宋室江山的大计就永远不会败露。”他这一箭双雕的鬼主意,真可谓:明是一杯鸩酒,愚人口渴偏要喝。

  三帝真宗听罢,觉得周恒威的主意不错,忙问郑印和王鹏说:“二位爱卿的意下如何?”

  郑印和王鹏也觉得周恒威的主意不错,齐声奏道:“周驸马之言,倒是个万全之策,就依驸马之言处理吧!”

  三帝真宗转首对周恒威说:“周爱卿,朕准奏。却不知充军何处为宜呀?”

  周恒威一听,心中暗喜,奏道:“父王,依儿臣之见,充军沙门岛为宜。”

  “好,好,好!就依周爱卿之见!”

  长话短说,三帝真宗和群臣重又来到金殿,传旨赦回了杨宗保。

  郑印一见杨宗保上殿,急忙说道:“杨宗保,无须多言,快快向我主谢恩!”

  杨宗保闻言,急忙倒身跪拜:“多谢我主不斩之恩!1”

  三帝真宗说:“杨宗保,多亏众位爱卿求情,免你死罪,充军沙门岛。无朕旨意,私返京都,定斩不赦。可曾记下?”

  “罪臣牢记不忘。罪臣尚有一事,求万岁开恩!”

  “何事?”

  “罪臣的战马尚在驸马府内。这些年来,此马随罪臣驰骋沙场,实难舍弃。望万岁将马赐与罪臣,同往沙门岛!”

  有的问了:“到了这种地步,杨宗保还要这匹马做什么呀?”不是因为在马上的褥套底下还藏着杨家的传家之宝——走线铜锤吗?杨宗保怕丢失了这传家之宝,才要这匹马的。

  三帝真宗和周恒威不知此事,就答应了 杨宗保的请求,并差人把杨宗保押往大理寺,待三日后起解往沙门岛。

  周恒威见杨宗保下了金殿,急忙越班走出,奏道:“启奏父王,公主如何安葬?”

  三帝真宗思索了片刻,说道:“以御礼葬祭,举哀十日。”

  说罢,群臣散朝而去。

  周恒威回到驸马府,料理完毕丧事,反复思谋,对杨宗保终身充军这一招,总感到不是上策。想来想去,便想出了一个在去沙门岛的途中暗害杨宗保的主意,又派了一个心腹之人,先到大理寺去打探何时起解杨宗保,何人做解差。探知消息后,秘密地把两个解差请进了驸马府。这两个解差是亲哥俩,一个叫宋明,一个叫宋亮。他二人都是彪形大汉,而且武艺高强。

  周恒威请宋明、宋亮吃喝完毕,吩咐家将王拍马说:“快快取银两来!”

  王拍马闻听,急忙取来二十两纹银,放在桌上。

  周恒威笑呵呵地说:“二位解差,此去沙门岛,一路甚是辛苦。这里有二十两纹银,尔等带上,权作我的酬劳之意!”

  宋明、宋亮见驸马如此恭维,不知是怎么回事,齐声问道:“驸马爷,这是何意呀?”

  “二位解差,你们可知杨宗保身犯何罪吗?”

  “知道,知道!他不是……”

  “唉,不必说啦!知道就是啦!”

  宋明这小子机灵,一听周恒威的话音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随即说道:“驸马爷,常言说,‘杀人者偿命。’为什么不斩杨宗保哇?为什么不给公主报仇哇?”

  “圣上本想把杨宗保斩首,为公主报仇,可郑大人不依。圣上无奈,只好定了他个充军之罪,要解往沙门岛,其实这并非圣上的本意。如今,圣上传来密旨,让二位在路上为公主报仇,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驸马爷,圣上有旨,小人哪敢违抗圣命?驸马爷,我兄弟二人自幼就好打报不平,即使圣上无旨,小人也甘愿为你效劳!”

  “二位解差,事成之后,本官定奏知圣上重重赏赐!”

  宋明一听,心中暗喜:“嘿嘿!这一回,我弟兄二人可就要发大财,享受荣华富贵啦!”又一想,“不行。那郑大人不好惹,万一被他知道,还有我弟兄的命在?”慌忙说道,“驸马爷,此事做不得呀!”

  周恒威急问:“为什么做不得呀?”

  “此事如果被郑大人知道了,我弟兄二人可就没命啦。这,这怎么办呢?”

  “嗳!二位解差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呀?”

  “行到偏僻之处,暗暗将杨宗保杀死,再把尸体剁烂深埋。回京之后,你们就说走到深山,遇上猛虎,杨宗保身带刑具,难以躲避,被猛虎吃掉,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妙策,妙策!就依驸马爷之言。”

  “哎,此事非同小可,切勿走漏风声!再者,杨宗保武艺不凡,定要加倍小心,做到万无一失!”

  “驸马爷的嘱咐,小人一一记下,你就等候佳音吧!”说罢,宋明、宋亮接过了纹银,拜别了周恒威,悄悄离开驸马府,各自回家安歇。

  日出日落,不觉三日已到。宋明、宋亮领了押解公文,从监房中提出杨宗保,牵来马匹,便启程上路了。

  杨宗保身穿罪衣,项带木枷,愁眉苦脸地在前面走,宋明、宋亮身背公文,腰挎钢刀,手拉马匹,眼盯着杨宗保在后面行。他们出了城门,来到十里长亭,见朝中群臣早已在此等候。杨宗保一到,这家大臣过来含泪慰勉,那家大臣过来倾诉衷情。

  这时,汝南王郑印亲手端着三杯酒,走到杨宗保面前,深情地说道:“杨少帅,这三杯酒,是送行酒。一杯,作为你杨家的;一杯,作为阖朝忠良的;一杯,是老夫的。杨少帅,莫要悲伤,把它喝下去!”

  杨宗保闻听,万分激动,泪水夺眶而出:“多谢众位大人!众位大人的教诲,我宗保终生不忘!”

  宋明见杨宗保项带木枷,饮酒不便,急忙上前去卸掉了木枷,躬身说道:“杨少帅,快快喝吧!”

  杨宗保一连喝完了三杯酒,含泪说道:“众位大人,罪臣尚有一事拜托。”

  群臣齐声说道:“杨少帅,有何事情,尽管讲来!”

  欲知杨宗保向群臣拜托何事,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