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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华初露 第九节 岳丈大人









  安无忌在昭庆殿的应做的事物在明昭带着抱琴与武应安去咸安宫见太子的时候于永理就对他解释清楚了,乃是整理文书,撰写节略之类的事物,和一般的书记官没有什么区别,让安无忌这个二甲第四名的进士来做虽然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安无忌并不这么觉得,且不说入了昭庆殿,以后出入宫廷方便,大有机会认识达官显贵,进身容易,但就今天一天在昭庆殿的见闻,安无忌觉得也是值得的。明昭公主纳谏从善如流,自己一个低品新进小官在突厥王子这件事上提的建议都被采纳,而且之后于永理和明昭公主的一番谈话更是他在礼部员外郎这个位子上一辈子都听不到的机密之事。可是让他奇怪的是,明昭公主既然决定上书保奏太子,那为何不自己写,而要自己这个新进之人来代劳,骑在马上的安无忌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把心放回了驾御这匹康守成送的骏马之上,还是回家好,安无忌暗暗叹道。

  安无忌自皇宫南门行出,策马过太平、兴化、通义三坊至他居住的崇德坊,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看了看天色尚早,安无忌想了一想,转入了西市去为陈氏挑选书籍,等他买好书籍出西市之时,天已经快黑了,安无忌这才稍微有点急,加了点马速径直回家。

  见自家府门已然在望,安无忌这才勒了勒马,把速度缓了下来,还好这一路行来,路上行人不多,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到家,可是,难道今日路上行人都聚集到自己的府门口么,看着家门口聚集的上十顶轿子和一大堆的长随,安无忌疑惑着。

  甩鞍下马,安无忌将马鞭随手扔给迎上来的安福,疑惑道:“怎么回是,咱家门口什么时候成西市了,热闹得如此不堪。”

  “哎哟我的爷,您可总算回来了,小人和安寿都出去找了您几趟了。”安福跟在安无忌后面,哈腰说道:“从下午起,就接连有官老爷前了拜访,小人说您去官衙办事还没回来,收了帖子之后,您自当亲自拜访,可是那些老爷们却像商量好了一般,都说不用不敢,都执意要等您回来,这不,从下午到现在,外堂都坐满了人,连凳子都不够用了。”

  安无忌想了想,知道这些人是为自己升官之事而来,但是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多,皱了皱眉道:“好吧,去百味楼订下席面和雅座,要快。”

  “是。”安福应了一声,说道:“刚才老太爷那边送了帖子过来,让爷您带着夫人去上一趟,这里怎么办呢。”

  安无忌父母双亡,老太爷是指陈氏之父,国子监陈邑。

  “怎么岳丈大人也来凑这个热闹。”说这话时,安无忌脸沉了下去,应付眼前这些龌龊官就已经很麻烦了,还要去岳丈府中,还有最重要的明昭公主吩咐的奏章要写,今天,可真是忙啊。但是忙归忙,眼前的这些来访的各路神仙他却不能不招待,苦着脸整了整衣衫,安无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向正厅。

  “安大人回来了。”安无忌方才步入正厅,一大堆低品官员都围了上来,纷纷嚷道。安无忌略略将屋内这些把自家不甚宽敞的大厅挤得慢慢当当的众多官员看了一下,其中大部分是礼部的一众同僚,以员外郎居多,还有一两个司事,早上和自己撞了一下的朱司事也在其中,另外还有三四人安无忌已经记不得名字了,不过还是有点印象,似乎是其他各部的与自己有过公事上的往来的官员。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官位都不高,看来是来巴结自己,找门路的。安无忌苦笑了一下,如今的官场啊,自己不过是入了昭庆殿,当了个翰林待诏,官位都还未升,这些人就已经如此了。巴结上司之事安无忌虽不曾做过,但是见得也不少,不能算少见多怪,不过此时发生在自己身上,安无忌的感觉还是很不适应,有点不舒服。

  见整个大厅都笼罩在这些人热烈的招呼声之下,安无忌暗暗叹了口气,双手虚按,示意众人肃静,开口道:“各位大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安某荣幸之至,在此多谢各位大人抬爱了。”

  “不敢不敢……”

  “是我们叨扰了……”

  “……”

  众人纷纷说道。

  安无忌含笑道:“安某本应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各位大人,来一个不醉无归,可是……”话锋一转,安无忌说道“可是安某的岳丈大人想念女儿,早已要安某带夫人回去归宁,今日一早,便以派人去了岳丈大人府上说好,今日晚上便同夫人去拜见岳丈他老人家,这个……”

  这一等官员哪个不是官场上打混多年的老油条,安无忌话中的意思已经挑得如此明白了,他们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纷纷说道

  “在下叨扰多时,这就要告辞了。“

  “在下还有公事未完,也不再打扰了。”

  “安大人只管去拜见令岳,下官改日再来拜访。”

  “…………”

  “不要不要。”安无忌连忙拦在准备告辞的一众官员面前,道:“各位大人在安某这里等了这么久,难道连一顿饭都不吃就走了么,那岂不是显得安某太过小气了,安某已经吩咐下人去百味楼定下雅座酒席,请各位去那里用膳,只是安某不恭了一点,不能陪各位,望众位大人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

  客套一阵之后,安无忌堆着假笑将最后一名不速之客送出大门之后,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原来门庭若市的感觉也不是很好。

  “安福,你和安禄收拾一下,安寿去套车,等下我和夫人去岳丈大人那里。”安无忌一路跨进后院,一路吩咐道:“还有,把我买的书给彩云,要她放到书房里去。”

  陈氏在屋内听得安无忌声音,扶着小桐,出到院子里来迎接安无忌。

  “恭喜夫君大人高升。”陈氏盈盈浅笑,屈身向安无忌行了一礼。

  “哎哟夫人你……”疼爱妻子的安无忌连忙上前扶住了陈氏,念叨着:“夫人你怎么这样,小心身子啊。”

  “夫君,我还没虚弱到这个地步。”陈氏看着一脸小心翼翼扶自己上台阶掀帘入房的安无忌,不禁好笑,却又有一点感动。

  “ 那可大意不得。”安无忌一脸严肃,道:“我刚才去西市帮你买了书,今天没出门吧,可惜了这么好的天。对了,外面那些人,你没去劳累吧。”

  “客人都上门来了,我这个女主人怎么能不去招待呢。”陈氏嗔道:“就是小桐,趁我一个不注意,就跑去和客人们说什么我身子不适,不能陪他们,闹得我回来了,夫君,妾身这下可大大失礼了。”

  将陈氏扶到椅子上,安无忌板着脸转向小桐,道:“夫人说的是实话么。”

  “是……是的。”对着板着脸的安无忌,平素能言善辩的小桐什么都说不出了,只知道垂着头,不安的揉搓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做得好。”安无忌脸色一变,道:“做得很好,你不是一直想吃蜜酪斋的甜品么,明日便让安禄带你去,吃个够,不过……,可要记得给夫人带些回来哦。”

  “啊……”小桐“啊”了一声,本来满是担忧之色的小脸现在满是雀跃,道:“真的吗,爷真的让我去密酪斋吃个够吗。”

  “这个自然是当然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安无忌含笑道。

  “夫君。”出声的是陈氏:“您可别惯坏了这小丫头,做错了事不但不罚,还让她去吃甜品,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以后不会越加的放肆了。”

  “夫人我……”本来还在欢呼的小桐立刻闭上了嘴,咬着下唇,偷偷的瞥着陈氏。

  安无忌哈哈一笑,道:“小桐哪里做错了,她明明是做对了么,有功赏,有过罚,哪里是惯了她。”

  “可是夫君……”陈氏抗议道。

  “好了好了。”安无忌嘻嘻一笑,道:“我早和他们说过,一切以你的身子为重,小桐是按我的话做的,没错,好了夫人,你的衣服已经换好了,可是我还是一身官袍呢,让我去换衣服,安禄那边的车也应该套好了,是时候去岳丈大人那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回来晚上咱们在房内慢慢的说。”说到最后两句,安无忌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邪笑。

  陈氏脸一红,也不再争辩了,只是说道:“小桐,还不去帮夫君大人更衣。”

  永达坊国子监陈邑府书房内,安无忌与岳丈陈邑正在灯下密谈。陈邑年纪还未到五十,保养甚好,和安无忌站在一起,一点也不像岳婿,倒像是知交好友或是兄弟。

  两人自晚饭后就已经在书房内谈话,谈了一个时辰有多,陈氏在饭后便去陪自己的近月不见的母亲,两母子说知心话去了。

  此时听得安无忌道:“岳丈大人,这公主交代小婿写的奏章,到底应该如何……”

  话未说完,陈邑拈须截口道:“方才不是和你说了么,公主如何交代你便如何做,不必老夫教你如何写奏章吧。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老夫写给你的条幅呢。”

  安无忌一震,想起一年前,岳丈大人送给自己的那幅一直挂在书房的条幅,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现在公主让自己写奏章也不是要如此么,公主如何吩咐,自然应当如何写,何必劳神苦思,去揣测公主的心思呢。自作聪明,害人太深啊!顿时大悟的他起身深深一拜,道:“守中多谢岳丈大人提点。”

  “坐下吧,定中。”陈邑一直冰封脸色却不见半点松动,道:“此时你守着这两句话是决计没有错的,现在朝野动乱,一切以明哲保身为上,但是政局稳定之后,你又想过如何做没有。”

  安无忌乃是聪明人,陈邑稍微这一提点,他便明白了,在动荡之际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以后安定了之后,还继续守着这两句话的话,那便是庸人一个了,以明昭公主之贤,又如何能放任一个庸人尸位素餐呢,自己当初来京都应试,是何等的雄心勃勃,要为一世之明臣,难道三年过去,之前的雄心壮志都消磨无踪了么,不能,自己是决计不能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的,想到此处,安无忌断然说道:“大丈夫审时度势,因时行事。岳丈放心,定中心中自有分寸。”

  陈邑听得安无忌此言,冷脸才稍微有点松动,道:“定中知道这些,老夫也不用瞎操心了,想如何做便放手去做吧,以后也不用事事来与老夫商议了,老夫放心你。”

  “谢岳丈大人信任。”安无忌拱手道。

  陈邑端起手边已经凉了的清茶,抿了一口,道:“老夫今日叫你来,本来是想告诫你不要自满,少和那堆龌龊官沾上关系,你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机要上人了,最须洁身自好,许多事你平素不甚注意,但是有人要整你的时候,那一条条的,便都是罪证了,守中一切小心。”讪讪一笑,算是嘲笑自己,陈邑继续说道:“不过老夫此时说得都是废话了,定中早已胸有成竹,也不用老夫废话了。素儿和她母亲也应该说完了话罢,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唉。今时不同往日,留你住上一宿竟然都要想着避嫌。”

  安无忌起身正容道:“岳丈大人所说当真真是金玉良言,定中一定谨记在心。”

  “好了。”陈邑一笑道:“我们出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