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12)

 应天故事汇/a>

 






  你给朕出去!你什么意思?居然把朕比作凶残的桀纣。你们真的要造反了,退下去全都退下去!

  一场真刀实枪的恶战在鲜血飞扬之中就这样结束了。激动、愤怒中的高宗,就像是一只被困的野兽,高高地站在他皇上的宝座前,恶狠狠地看着他的朝臣们收拾血淋淋的战场。褚遂良和韩瑗被强行拉出大殿。韩瑗直到大殿的门外还依然在喊叫着,恳请皇上千万慎重,大唐王朝的利益才是高于一切的,望皇上能出以公心……

  长孙无忌缓缓地站起来。他依旧沉默不语,但是他突然抬起头,逼视着面前的李治,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敌意、愤怒和惋惜。他就那么直逼着高宗李治,直逼着那个原本怯懦的男人,直到被他逼视得心里发慌的李治终于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舅父”,随后他的眼泪便哗啦啦地流淌了下来。

  李治感到他坐在那个高高的皇位上是那么孤单无助。没有人理解他,更没有人同情他,就连这个亲手把他送上皇位的舅父,此刻也在用如此仇恨的眼睛盯着他。他怎么办?

  而就在他们彼此凝视、彼此在无声中慢慢消释着心头郁积的仇恨时,浓妆艳抹、光彩照人的武昭仪忽然从屏风后面款款地走出来,走得星移斗转、地动山摇。她盯着长孙无忌,她脸上是轻蔑的冷笑,慢慢走到高宗李治的身边并紧紧挽住了李治的臂腕,把她的头靠在李治颤抖不已的身体上。然后她有点凶狠地对长孙无忌说,你把他当玩偶的日子该结束了。他已经长大了,他有权力决定他自己的事情。

  那么他是你的玩偶了?长孙无忌也恶狠狠地反唇相讥。

  他是我的男人。我有权利保护他不被你们逼迫,也有权帮助他不被你们利用。不错,是你历尽艰辛把他送上了这个皇位,但真正坐在这把椅子上的并不是他,而是你,这是众所周知的。你们千方百计不愿废掉那个王皇后,无非是因为她很傻,可以任你们随意摆布罢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刚才这一幕全是你一手策划导演的。你看看你把你的这个外甥已经吓坏了。你明知道他生性怯懦才导演了这场戏来伤害他。你的目的就要达到了,他马上就要恳求你说,舅父,帮帮我!不过有一点你应该知道,我与皇上很多年来彼此恩爱,废立皇后本来也是我们家中的私事,难道你在你的府上宠爱哪位姬妾也要由别人来决定吗?

  大殿里死一样的沉寂。

  废立皇后之事在那场血腥的恶战之后竟被搁置了起来,这是大出长孙无忌的意料的。他原以为经过了那样的一场交锋之后,武昭仪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肯定会紧锣密鼓地在朝廷上下大闹一场,而不会是采取这样一种沉默的方式。但尽管表面上已趋于平静,也没有人再提起这废立皇后的事,长孙无忌还是坚信,这个女人是决不会善罢干休的。

  结果正如长孙无忌所料,几天之后的一次早朝中,突然有人递上一份由满朝文武百官签名的请愿书。那请愿书要求皇上废妇德不佳的王皇后为庶人,立知书达礼才智过人的武昭仪为后。此书李治看过之后,便拿给身边的长孙无忌看。之后又在整个大殿中宣读。读过之后,便有一个叫许敬宗的卫尉卿——此人后来成为武则天的宠臣——当场向朝臣们大声发问,这是不是文武百官真正的愿望?于是,百官山呼“请立武昭仪为后”。呼声如浪如潮,在大殿的上空翻滚,此一番壮观的场面就像排练过一样,不禁使长孙无忌目瞪口呆。他心里骂道,这个狡诈的女人!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排山倒海的景象,反而骤然间平静了下来。他终于确信自己大势已去,命数将尽。这

  紧接着,那个许敬宗又开始声嘶力竭地高声宣读皇上李治的《立武昭仪为皇后诏》:

  显然这一切都是事先精心安排的。

  听到这里长孙无忌觉得他已无话可说。

  于是,他便在朝廷正宣读着那份皇上的诏书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离开了太极宫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