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木桥生死斗

 

  1.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青青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情兮,忽而又念及孙绮梦的创靥玉颊,委决难下,难舍难分。
  忽然,他闻到一种臭味。
  臭味来自铁布衫。
  铁布衫在阴影里狠狠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件事物:
  舌头。
  一一肥大湿流的舌头。
  一一想到这物体,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哗。
  他鼓起了勇气,义尤反顾地大步走到无情身前。
  无情正坐在轮椅上,何梵跟叶告正为他的座椅装不知什么事物,有弹簧、木栓,齿凿之类的事物,他忽然在这时走了过来,无情不禁抬了抬头,微微有些讶异。
  “什么事?”
  “我想上去。”
  “上去?”
  “一道上疑神峰。”
  罗白乃边说边后悔。
  ——那一张如玉靥杏腮、星眸半闭的情影芳容正逐渐离他远去。
  “不行。”
  无情说。
  斩钉截铁。
  “为什么!?”
  罗白乃几乎没跳了起来。
  “因为你刚才已作出了选择,”无情道:“你不能选择两次。”
  罗白乃本来还没拿实主意一定要去,但而今无情一旦反对,他就铆足了劲。
  “我刚才可没说不去,”他抗辩,“我只怕没人保护这儿。”
  无情道:“我倒不怕没有人保护这里。”
  “我也是。”
  说话的是绮梦。
  “哦?”
  无情望向绮梦,他很有兴趣知道绮梦为何那么笃定的原由。
  “飞天老鼠。”绮梦说,“我们约好了今天白天,他一定会到。”
  罗白乃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受蔑视:“那只铁头老鼠?嘿!独孤怕夜只怕不知孤独到哪里去了,五裂神君也不晓得给人四分五裂扔到哪儿了,这只会飞的耗子就保证不爽约吗!”
  绮梦平静地道:“他是个守信用的人。”
  “你还是守在这儿吧,”无情道:“看来,这里的热闹,不下于山上呢!”
  “何况,”绮梦委婉好意他说,“这儿有人跟你相处得挺好的,倒是希望你留下来共守客栈呢!”
  “哦?”
  罗白乃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哪一位?”
  “铁拔。”绮梦有点忍笑地道。
  “还有切切。”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件事物:
  舌头。
  ———条肥大的舌头。
  张切切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热切,呢声向他说了一句:
  “你留下来嘛——”
  说着,还用肥厚的舌尖,舔了舔她自己肥腴的鼻头。
  罗白乃不但可以看见她的舌苔,还可以看到她的舌底。
  青筋、蓝筋,还有绊红、储红交错纠结的舌底:非常清晰。
  上山的路上,猛鬼庙就在山峰上,看去也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却是:
  好像走来走去都走不到。
  那庙始终在那儿
  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缩短距离。
  上山的路前段还不算十分崎岖,但对无情而言,已经够吃力了。
  初时,他还可以自己用手推动轮椅。
  那一段,毕竟还是有“路”。
  虽然,那只是沙砾满地颠簸凹凸不平的一条窄道,一旁就是悬崖,另一边就是坚硬尖利的石壁。
  无情已经“走”得有点艰辛。
  但之后就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了。
  虽然没有路,但还不算十分险峻。
  不过,光靠他自己双手推动,轮椅已动不了。
  这时候,由陈日月推动。
  这样走了一段路。
  山渐高。
  坡渐陡。
  轮椅吱轧作响。
  陈日月推得已有点吃力。
  他开始冒汗。
  喘气。
  于是,由白可儿接手。
  白可儿一推,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习玫红发现:白可儿好像比陈日月的冲刺力要高很多。
  陈日月推轮椅的时候,有很多话说,有时大声,有时低语,有时是跟白可儿说笑,有时是与大家招呼,有时却是低声同无情喝喝细语。
  不过,他推动得很慢。
  相比之下,白可儿可快多了。
  也勤快多了。
  不过,白可儿的脾气好像不大好。
  他对无情很尊敬,很爱护。
  习玫红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主仆之情。师徒之恩。兄弟之义。
  但还不止如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与恩义,使白可儿他们对无情充满敬爱与亲情,那是平常主仆,师徒、兄弟、朋友之间所罕见的。
  她不明白:像无情那么一个冷酷、尖酸,甚至看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家室之乐的人,怎么会赢得这些少年人如此尊重,亲爱。
  她觉得这些小孩子一定是受到这无情公于的欺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这样成功地欺骗了他们。
  不过,看到无情上山上得那么辛苦,她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
  “平常,你是怎么办案的?”
  “嗯?”
  无情一面控制轮椅的把手,来减轻白可儿的使力,所以没意会到习玫红的问题。
  “你连走路都不容易,上下山就更辛苦,却是为什么要当公差?”
  无情闷哼一声。
  他竭力控制机关设法助白可儿把他的座椅推上一处陡坡。
  泥层籁籁而下,翻落万丈深崖。
  轮椅就卡在峭壁上,十分凶险。
  白可儿在使力:“啊——”的一声发力地喊。
  “你的情形,应该躲在家里,顶多,就在衙里办案好了,根本不适合出来这般操劳跋涉。”
  无情脸都在发白。
  可是他的语音抖也不抖:
  “在家里,不是办案。在衙里,办不了百姓的事。在刑部,管不了江湖上的不平事。”
  “可是……”习玫红看了也有点不忍心,“你这样办案法,谁都受累,我看了也累!”
  这回,陈日月也躲不了懒,过去帮上白可儿一把。
  大家都在发力地推。
  好不容易,才翻上了坡。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
  “我一向都是这样办案。”
  无情冷冷地答。
  另一座更陡更峭的山壁,耸立在眼前。第二章独木桥生死斗1.肥大的舌头
  几缕狼烟袅起像在苍穹大地间添了几游魂无定。无情,聂青。习玫红,还有白可儿。陈日月等人,正整军待发,要上疑神峰。出发之前,叶告。何梵跟言宁宁。李青青到了前山,去埋葬和清理戍守官兵的尸体,他们大概生了火,烧了腐尸,同时也烧掉了腐坏的东西。
  罗白乃却仍在天人交战。
  他仍未决定要不要跟无情一队上疑神峰,入猛鬼庙。
  去?
  还是不去?
  上?
  还是不上?
  他忽而想到习玫红的巧笑情兮,忽而又念及孙绮梦的创靥玉颊,委决难下,难舍难分。
  忽然,他闻到一种臭味。
  臭味来自铁布衫。
  铁布衫在阴影里狠狠地盯着他。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件事物:
  舌头。
  一一肥大湿流的舌头。
  一一想到这物体,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哗。
  他鼓起了勇气,义尤反顾地大步走到无情身前。
  无情正坐在轮椅上,何梵跟叶告正为他的座椅装不知什么事物,有弹簧、木栓,齿凿之类的事物,他忽然在这时走了过来,无情不禁抬了抬头,微微有些讶异。
  “什么事?”
  “我想上去。”
  “上去?”
  “一道上疑神峰。”
  罗白乃边说边后悔。
  ——那一张如玉靥杏腮、星眸半闭的情影芳容正逐渐离他远去。
  “不行。”
  无情说。
  斩钉截铁。
  “为什么!?”
  罗白乃几乎没跳了起来。
  “因为你刚才已作出了选择,”无情道:“你不能选择两次。”
  罗白乃本来还没拿实主意一定要去,但而今无情一旦反对,他就铆足了劲。
  “我刚才可没说不去,”他抗辩,“我只怕没人保护这儿。”
  无情道:“我倒不怕没有人保护这里。”
  “我也是。”
  说话的是绮梦。
  “哦?”
  无情望向绮梦,他很有兴趣知道绮梦为何那么笃定的原由。
  “飞天老鼠。”绮梦说,“我们约好了今天白天,他一定会到。”
  罗白乃觉得自己的地位遭受蔑视:“那只铁头老鼠?嘿!独孤怕夜只怕不知孤独到哪里去了,五裂神君也不晓得给人四分五裂扔到哪儿了,这只会飞的耗子就保证不爽约吗!”
  绮梦平静地道:“他是个守信用的人。”
  “你还是守在这儿吧,”无情道:“看来,这里的热闹,不下于山上呢!”
  “何况,”绮梦委婉好意他说,“这儿有人跟你相处得挺好的,倒是希望你留下来共守客栈呢!”
  “哦?”
  罗白乃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哪一位?”
  “铁拔。”绮梦有点忍笑地道。
  “还有切切。”
  罗白乃呻吟了一声。
  他眼前又出现了一件事物:
  舌头。
  ———条肥大的舌头。
  张切切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热切,呢声向他说了一句:
  “你留下来嘛——”
  说着,还用肥厚的舌尖,舔了舔她自己肥腴的鼻头。
  罗白乃不但可以看见她的舌苔,还可以看到她的舌底。
  青筋、蓝筋,还有绊红、储红交错纠结的舌底:非常清晰。
  上山的路上,猛鬼庙就在山峰上,看去也非常清楚。
  可是问题却是:
  好像走来走去都走不到。
  那庙始终在那儿
  他们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缩短距离。
  上山的路前段还不算十分崎岖,但对无情而言,已经够吃力了。
  初时,他还可以自己用手推动轮椅。
  那一段,毕竟还是有“路”。
  虽然,那只是沙砾满地颠簸凹凸不平的一条窄道,一旁就是悬崖,另一边就是坚硬尖利的石壁。
  无情已经“走”得有点艰辛。
  但之后就不行了。
  因为没有路了。
  虽然没有路,但还不算十分险峻。
  不过,光靠他自己双手推动,轮椅已动不了。
  这时候,由陈日月推动。
  这样走了一段路。
  山渐高。
  坡渐陡。
  轮椅吱轧作响。
  陈日月推得已有点吃力。
  他开始冒汗。
  喘气。
  于是,由白可儿接手。
  白可儿一推,进行的速度就快了很多。
  习玫红发现:白可儿好像比陈日月的冲刺力要高很多。
  陈日月推轮椅的时候,有很多话说,有时大声,有时低语,有时是跟白可儿说笑,有时是与大家招呼,有时却是低声同无情喝喝细语。
  不过,他推动得很慢。
  相比之下,白可儿可快多了。
  也勤快多了。
  不过,白可儿的脾气好像不大好。
  他对无情很尊敬,很爱护。
  习玫红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主仆之情。师徒之恩。兄弟之义。
  但还不止如此。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情与恩义,使白可儿他们对无情充满敬爱与亲情,那是平常主仆,师徒、兄弟、朋友之间所罕见的。
  她不明白:像无情那么一个冷酷、尖酸,甚至看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家室之乐的人,怎么会赢得这些少年人如此尊重,亲爱。
  她觉得这些小孩子一定是受到这无情公于的欺骗。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能这样成功地欺骗了他们。
  不过,看到无情上山上得那么辛苦,她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
  “平常,你是怎么办案的?”
  “嗯?”
  无情一面控制轮椅的把手,来减轻白可儿的使力,所以没意会到习玫红的问题。
  “你连走路都不容易,上下山就更辛苦,却是为什么要当公差?”
  无情闷哼一声。
  他竭力控制机关设法助白可儿把他的座椅推上一处陡坡。
  泥层籁籁而下,翻落万丈深崖。
  轮椅就卡在峭壁上,十分凶险。
  白可儿在使力:“啊——”的一声发力地喊。
  “你的情形,应该躲在家里,顶多,就在衙里办案好了,根本不适合出来这般操劳跋涉。”
  无情脸都在发白。
  可是他的语音抖也不抖:
  “在家里,不是办案。在衙里,办不了百姓的事。在刑部,管不了江湖上的不平事。”
  “可是……”习玫红看了也有点不忍心,“你这样办案法,谁都受累,我看了也累!”
  这回,陈日月也躲不了懒,过去帮上白可儿一把。
  大家都在发力地推。
  好不容易,才翻上了坡。
  大家都舒了一口气。
  气喘吁吁。
  “我一向都是这样办案。”
  无情冷冷地答。
  另一座更陡更峭的山壁,耸立在眼前。
  2.蝴蝶花
  也许,是因为习玫红不喜欢无情冷峻的态度;许或,她是故意挑衅,刻意触怒他,所以她不断发掘疑点:
  “你刚才不是会轻功的吗?”她曾在客栈里一照面就给他一刀,“你怎么不施展轻功?”
  无情这回根本不睬她。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习玫红表明了她的不耐顷,“你行动不便,拖累了我们的速度,你如果还不施展轻功,只怕,上到猛鬼庙已人暮了,咱们大黑还不能回到客栈,那还帮得了什么忙!”
  无情不理。
  只努力上山。
  白可儿却说话了:“习姐姐。”
  习玫红没料白可儿会忽然叫了一声。
  “啊?”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你闭口?”白可儿居然模仿的是她的口气,“如果你不是帮着咱们一伙的,我早就把你推下山去了。”
  好凶。
  习玫红倒是怔了怔。
  她走了过去。
  白可儿已松开了一只手,暗示由陈日月把公子的轮椅全力顶着,这时,刚好遇上了一处绝壁,轮椅悬在那里,不上不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之声。他已准备发难,也已提防对方突然发难。一刀一剑憧,汗湿背衫。
  聂青本来走在前面,现在也回了头,眼里发绿,绿得发寒。
  习玫红依然往上掠去。
  她轻功很好。
  翩翩如蝶。
  一飘而上。
  她一手扶住轮椅,“嘎”的一声,与白可儿,陈日月同时用力,无情连人带椅就越过了那道天堑,上了坡了。
  然后,习玫红拍拍手,对白可儿道:“你这小孩子好恶。”
  绝崖上,处处开着野花。
  花儿像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风吹来时,朵朵花儿都像仁愁的蝴蝶,欲飞若舞。
  陈日月忍不住道:“姐姐你好漂亮。”
  他用手指了指。
  他指的是习玫红的头上。
  习玫红望望自己的头顶。
  那几的阳光令她眼睛一眯。
  太阳已渐猛烈。
  头上还翩翩飞着两只小彩蝶。
  白可儿对陈日月怒目而视,仿佛恨他不该在这时候赞美习玫红。
  却听上了山崖仍未转身过来的无情冷冷地道:“你的内力果是高明。”
  这也是一句赞美。
  习玫红看到彩蝶,本来心情好好,笑溢于容,乍听,忽然脸色一变。
  猛鬼庙却已在望。
  庙已在不远处。
  洞就在庙后。
  但要到庙里去,得先过一道桥。
  独木桥。
  他们一向称那儿作:
  鬼门关。
  鬼门关,鬼门关,到底鬼关了门没有?门,到底是不是鬼关上的?人,究竟过不过得了关?
  桥由两条木头横空架成,从这一头,到那一头。
  时已久远,腐朽处处,但木头却非常坚韧。
  这就是独木桥。
  他们从这头,只望到桥心有一团雾,终有阳光照射,却依然弥漫不散。
  桥那头有什么?
  桥心是什么?
  大家都不知道。
  但大家都要过桥。
  先得要过桥,才能抵达目的地。
  桥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所在的过渡。
  渡桥就是衔接处。
  桥是关口。
  他们正在关头。
  聂青停了下来。
  风很大。
  大家衣袂猎猎作响,一不小心,很可能会给强风刮下山崖去。
  聂青回头,看了看无情,又望了望习玫红,然后说:
  “我先过去,你押后。”
  ——“你”说的是习玫红。
  他的用意很明显。
  他打头阵,清除障碍再说。
  到了这所在,绮梦。张切切,习玫红刚才转述里的种种传说,都涌现眼前,身历其境,难免胆战心惊。
  可是习玫红却只同意了一半。
  “你先过桥,我再过去,”她说,意态坚决,“他们都不要过桥了。”
  ——这一次,“他们”系指无情。白可儿与陈日月。
  她的用意很分明。
  他们连一般的峭壁都通过得那么辛苦,又如何过独木桥,人猛鬼庙,面对更凶险的环境?
  聂青似乎也有同感。
  却听轧轧之声响起。
  白可儿与陈日月已一前一后,在推木椅过桥。
  习玫红飞身拦在前面,瞪着杏目叉腰道:“你这木头车,前面一个小轮,后面两个大轮子,这桥只由两条木柱子合并在一起,我们抬脚还怕绊滑摔跤,你怎么过得去!”
  无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道:“你若不拦阻,我们早就过去了。”
  习玫红跺了跺脚,咬咬银牙,聂青忽道:“大家都来了这里,谁不往前进都心里不好过,不如这样,我先过去走一转,如果平安,大家便都可以陆续通过,前后呼应,岂不更好?”
  聂青一向话说得不长。
  尤其受伤之后,他说话就更短促了。
  而且尖锐。
  仿佛,他不但伤了身,也伤了元气,甚至连中气也受到沉重的断伤。
  他现在努力说这一段话,无疑是为了大局。
  他先探路,习玫红押后,大家都一起过关。
  无情没有答话。
  他只是看着。
  看着前方。
  聂青正转过身跟无情说话。
  无情看的方向就是他背后。
  看到无情的眼神,聂青只觉有点背脊发寒。
  他霍然回身。
  没有人。
  只有山崖。
  还有一道桥。
  桥心氰氢着雾。
  雾势忽地浓密了。
  大雾迷漫。
  山岚时徐时疾,雾意时聚时合。有时,四散如白鹤;有时,四合如黑幅。时而如激源张牙舞爪的魔鬼,时而却聚拢为一座苍寒纯净的山峰。
  可是,无论怎么变化,雾外都似有一个人,穿着花斑斑的大裙,逆风飞扬,而且,以一只独目,透过浓雾聚散,坚定不移,狠,而且毒地盯着他们。
  盯向他们。
  像要把这些将要过桥的人一一钉死,方才甘心。
  聂青一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蝶。
  无情疾叱:“别死盯着那眼睛看。”
  聂青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若迸,桥那边可能已有大敌杀着,可过得了关?
  ——如退,岂不白走这一趟,如何向客栈里的人交待?
  无情道:“走!”
  习玫红奇道:“走?”
  无清道:“就按照聂青刚才的意见,闯过去!我们一齐走独木桥!”
  活一说完,聂青还没有动,习玫红也一时未拿定主意,但无情却已动了。
  他动身了。
  他不动则已,一动飞快。
  3.关是用来闯的
  关是什么?
  有人认为关是考验。
  也有人觉得关是瓶颈。
  关也是阶梯,且不管过了关之后,是向上还是往下。
  但对无情而言,关对他好像只有一个字:闯。
  关是用来闯的。
  他此际就在闯关。
  他双脚无法沾地,可是,他猛一提气就往前唆地掠了过去,就像是一个巨无霸力士挽了口三百石的强肾爆射出去的箭!
  他前面就是聂青。
  他一动,聂青被迫反应。
  他也马上动了。
  聂青退无可退,飞身过桥。
  一旦上了桥,就像人了兽笼,没有退路了。
  而且路只有一条:
  独木桥。
  他不能挡无情的路。
  他只有往前飞掠。
  无情有多快,他只能更快。
  至少,也得要一样快,才不会给无情撞下山崖。
  他只有往前飞掠。
  一往无前。
  无情化成一道白影,往前直追。
  他在前掠得快。
  无情在后追得快。
  无情一动,陈日月和白可儿同时也就动了。
  白可儿在前。
  陈日月在后。
  他们一前一后,掂起轮椅,没命似的往前直掠,但又走得四平八稳,配合尤间。
  他们紧跟着无情身后猛追。
  一下于,聂青。无情,白可儿,陈日月全走掉了。
  只剩下习玫红。
  她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咬了咬下唇,一跺脚,也飞掠而去。
  ——大家都走了,怎能只剩下她?
  人人都闯关,岂可只她裹足不前!
  故而:聂青在前,无情整个人如一支白刃,就在他身后半步之遥,接下来就是白可儿与陈日月一前一后扛着轮椅跑,殿后的是习玫红。
  这真是个诡异的队形。
  也是个奇特的组合。
  猛提一口气,聂青已跃过了对崖。
  ——对崖这边,空荡荡了无一人。
  脚踏实地,摹回首,他双手倏然半屈半伸,似要接住紧跟在后头飞掠的无情。
  大概,他知道无情双足无法直伸,只怕他收势不住,要在这千钧一发间及时把他接住。
  但他算错了。
  无情一过了桥,忽然,强提的一口气还是憋着,但他整个人却骤然落了下来。
  在聂青接着他之前已然落地。
  “叭”,他跌了个结结实实。
  他的脸色本来已很白,而今更加苍白,惨白,但他一双黑白分明亮如秋水的眼,还是望着前方,看着聂青,目不转睛。
  他双肩搐动,胸口鼓伏,显然在喘息不已,一口气几乎换不过来。
  接着抵达的是白可儿。
  然后是陈日月。
  他们一到,就夹手夹脚合力把他们的公子扶上了轮椅。
  无情坐入了轮椅,这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但众人并未能就此放下心。
  因为还有一个人未见:
  习玫红。
  ——她始终在变化万端的浓雾中未现情影。
  雾浓。
  雾影变化联翩。
  独是习玫红没有自雾中出来。
  ——她在渡桥之际发生了什么事?
  一一一她在浓雾里可遇上了偷袭?
  白可儿咬咬牙,道:“我回头看看。”
  他的人很黑。
  眼睛很大。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额上挂下几络头发,很有点狠色。
  陈日月说:“我去。”
  白可儿说:“你照顾公子,我去。”
  陈日月道:“你也可以照顾公子啊,再说,我现在站的地方也比你接近回头路。”
  白可儿坚持:“当然是我去,你还有重要任务在身……”
  忽听无情道:“都不要争了。”
  白可儿,陈日月都静了下来,无情道:“谁都不必再走回头路了。”
  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都已看见了为什么。
  习玫红已自浓雾中走了出来。
  她走得有点瞒珊。
  有些儿踉跄。
  她本来就很清瘦。
  很窈窕。
  走起来的时候,非常风姿绰约,尤其遇上风大的时候,她每走一步,都扭动腰肢,也撩动了旁观者的遇思艳想。
  可是,她现在走得有点艰苦。
  还抚着头。
  好像很疼。
  而且还有点晕。
  白可儿和陈日月连忙过去搀扶她。
  习玫红也马上警觉了。
  她拒绝了他们的扶持,只说:“我的头有点昏……一进入雾中,几乎晕眩,幸好没摔下去……我看这雾很有点古怪。”
  大家都同意:雾是有古怪,但他们都没有感到不适,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红粉骷髅。
  习玫红依然有点摇摇晃晃。
  不过,毕竟,这独木桥的一关已然通过。
  大家再往上看:
  猛鬼庙就在那儿。
  一一一可以走了吧!
  大家都带着有点视死如归的战志,正要启程,白可儿便回头要向仍有点神志迷馏的习玫红招呼一声,摹然,一阵臭味袭来,在习玫红背后,也就是山崖的独木桥上,浓雾掩合聚散间,忽然,一阵山岚劲吹,雾里出现了一件事物:
  隐隐约约。
  他睁大了眼。
  张大了日。
  却作不了声。
  陈日月发现同伴那副惊骇的样子,也霍然回首望去:
  浓雾中,那物体终于显露出模样一一一头脸容溃烂、目光呆滞、尖齿反撩、一蹦一跳,突破浓雾,逼近习玫红背后的怪物!
  那不是人。
  而是僵尸!
  一具活尸。
  4.花蝴蝶
  “鬼!”
  陈日月大叫了一声。
  他除了叫出这一声之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应。
  但他喊出了那么一声,聂青和无情,都一先一后,倏然回首:
  那的确是只鬼!
  不,那是僵尸!
  他的脸容。五官还像热蜡一般消融着。腐化着,淌着汁,滴着血。
  他的鼻子只剩下了两个大孔,眼里两个大洞,身上罩着官服,像一只给烧熟了八成的驴子,却作出人立,而又似蚌猛一般跳跃着,膝不弯曲,落地无声。
  要是平时,也许习玫红已马上警觉。
  可是她现在很有点昏头晕脑的样子,正扶着自己的额侧,这活尸就乍然出现了,十只留着长而黑的指甲,已迅疾地攫向习玫红的后颈!
  快。
  而且无声。
  无情和聂青离得远,而且发现太迟,已来不及出手。
  那活尸摹然出现,冷不防。
  出手毒。
  且绝!
  眼看习玫红要遭殃,她那时正用巧小的鼻子嗅了嗅,说:“怎么那么臭呀?这是什么味道啊?”对背后的袭击,还借然未知。
  就在这时。她头上那三五只花黄蝶,可能因罡风所袭之故,忽然振起四散急飞。
  其中有三只小蝶,却忽地吹到那活尸脸上去。
  那活尸怪叫一声,惨如狼曝。
  它似对蝴蝶很顾忌。
  甚至骇惧。
  它即以手遮脸,还退了一步。
  一退,就退回最后一节独木桥头上。
  它就这样缓得一缓,白可儿已因陈日月替他尖叫了一声回复了神智。
  他离习玫红最近。
  他大喝一声。
  飞身而起。
  白光一闪。
  一刀所下。
  大喝,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胆量叱喝出来。
  飞身,是增加速度与力道的必须。
  白光来自他的刀。
  他这一刀就叫做“祈”。
  他的刀法很简单,为高人所授,大抵是“劈”。“祈”。“斩”,“挡”、“架”。
  “捺”。“削”。“回”、“扫”。“破”、“杀”等式。
  真正有用的格式,都很简单。
  就算本来繁复,到真正搏战使用时,也必能以简御繁。
  这一刀很快。
  白可儿反应也很快。
  他怕,可是他还是出刀。
  既然出刀,就是快刀。
  因为他是“一刀憧”。
  他不像其他三剑憧,他可是带艺投师的。
  他原来师承是“感情用事帮”的“太宰”白霸天。
  白霸天原名只有前一个字,“天”字是江湖豪杰一致认为他担当得上最后这个字,才恭恭敬敬地‘加添”上去的。
  能受得起这个字的人决不算多。
  ——“叫天王”查叫天是一个。
  白霸天也是少数人之一。
  他当得起这称谓,是因为他地位够高、名气够响,霸气够大,而且也因为他的刀。
  “霸刀”。
  他的刀法很霸。
  霸气十足。
  白可儿学的正是他的刀法。
  一种霸道的刀法。
  因为他害怕,所以刀法更霸。
  大家都吃了一惊,正震愕间,白可儿的刀已祈到。
  一刀,当头祈落。
  他快得连聂青都吃了一惊。
  习玫红看到刀光时,刀锋已到了那神情呆滞的僵尸头上。
  那僵尸的神情依然呆滞。
  他是一副死人的样子一一一死了好多大了,再给挖掘出来的样子。
  他神情呆滞,伸出手可不呆滞。
  一点也不呆,更不滞。
  突然,就像一个人忽然给一只山蚊叮了一口似的,猛地一动,伸手一拍,“啪”地就拍中了白可儿的那一刀。
  白可儿的刀势甚速。
  但还是给那僵尸一拍便着。
  那僵尸用的是手背拍击的。
  白可儿只觉手臂一震,虎口一荡,手中的刀几乎给砸飞了出去。
  白可儿的刀很锋利。
  他的刀法风快,而且力道沉猛。
  就算对方用武器挡这一刀,只怕也得给他一刀两段。
  可是那僵尸只用手:
  空手。
  一扬手,直挺挺地往上一拍,白可几手中刀就几乎脱手,且震得虎口,手腕。五指都发麻不已,整个身子,也荡了半个大圈,刀势斜刺,研了个空。
  那僵尸“吱”了一声,没有人知道它下一步要干什么,但那两三只花蝴蝶忽地又飞了过去,都往他颜面飞舞,他却似乎畏蝶还多于怕人,竟用砸掉刀势的手,遮住脸额。
  这时候,陈日月亦已恢复过来了。
  他出剑。
  一剑刺向僵尸的下盘。
  白可儿攻上,他便攻下,二人出手,早已配合无间。
  他在适时抢攻,妙到颠毫,连无情都不禁暗喊了一声好。
  但那僵尸依然神情呆滞。
  他好像完全没看到陈日月这一剑。
  ——他甚至好像完全看不到东西。
  只不过,他虽神情呆滞,但动作一点也不呆滞。
  他一抬足。
  脚,抬得直挺挺地。
  然后一踢,就踢中陈日月的剑锋。
  一股大力涌来,陈日月马上得竭力制住两件事:
  一,他整个人几乎给那一端之力连剑飞下山崖。
  二,就算他能力把步桩,但剑仍得脱手飞出。
  所以,他沉腰立马,借刀卸力,但剑锋还是歪了。
  他整个人都偏斜了。
  这才勉强稳住步子。
  但就在这刹那间,一流高手都觑出了要门:
  白可儿,陈日月在这瞬息间,都露出了空隙。
  ——老大的破绽!
  只要往这空隙破绽猛下杀着,“风云刀”白可儿和“阴阳剑”陈日月就得陈尸山头。
  只要出手得及时。
  只要出手的是高手!
  这神情呆滞的僵尸,每一出手,就能化解绝妙的攻势,可是,他是不是高手:他要不要陈日月,白可儿的命?
  5.夜来了,鬼还会远吗?
  这瞬间,僵尸目中凶光大现。
  他只要抓住机会,一动手,就会拿住陈日月与白可儿的空门与要害。
  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出手。
  因为习玫红已出手,她一出手,左手夺去陈日月的剑,右手抢走白可儿的刀,一刀一剑一齐刺出,同时刺中僵尸身子!
  她出手快得不可思议。
  拿捏之准,也妙到颠毫。
  那僵尸正砸开刀,震歪剑,中门大露,习玫红就趁它上对付刀,下应付剑之一霎,陈日月。白可儿手上兵器几乎脱手之际,一出手,便攫刀夺剑,一齐刺中那僵尸。
  这么快的出手,使大家都呆了一呆。
  连同那僵尸也呆住了。
  高手相搏,岂容稍呆?
  一刀一剑,已刺中僵尸。
  僵尸张大了咀,露出潦牙,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叫,尖锐得如同割人耳膜,刺人心肺,震耳欲聋,夺魄如骇,好像万鬼齐鸣,千妖并啸。
  同时,“吱”,“嘎”两卢,一刀一剑,如同刺在琉璃L剑尖刀锋,部直滑了出去,虽刺破了衣服,迎风飞去如从蝠,在那僵尸枯瘦于瘪的躯体上,划出了两道沟坑深纹,但只见皮肉掀白,却并无血淌流…
  一刀一剑,滑出了僵尸的躯体。
  那僵尸在尖啸的同时,双目发红,双胁一夹,夹住了刀剑,用力一扯,习玫红已扯得跟它只有一拳之遥。
  这刹那间,刁玫红已完全可以闻到尸体的臭味。
  尸臭。
  ——这臭味还有点熟捻。
  但这生死关头间,刁玫红已不及细思,因无情已发出了一声断喝:
  “走开!”
  习玫红的刀剑都给僵尸夹在胁下,她正力挣,正发力夺回,怎么“走开”?
  她不接受,也不明白。
  她虽然不明白,但陈日月,白可儿都完全明白,绝对能意会:
  他们都能意会到公子要干什么。
  几乎在无情发声的同一时间,陈日月、白可儿已一左一右,要扯走习玫红。
  可是习玫红不走。
  她的马步极稳,白可儿,陈日月二人发力去扯,但还是扯不动她,或者,三人全力,仍抵不住那僵尸之力道。
  陈日月、白可儿并没有意思要比力气。
  他们俩忽然把刁玫红发力一按,三人都伏到地上。
  他们才伏了下去,便听到一连串声响:
  急风破空的响声!
  这一瞬间,三人伏下,无情一扬双袖,打出数十道暗器。
  僵尸尖叫声不绝。
  一下子,它整个身子,不知着了多少,中了几件暗器,每给击中一件,身上便裂开了一个孔,爆开了一个洞。
  它中一样暗器,便退一步。
  直挺挺地退走。
  当它中了十二三件暗器,它身上已千疮百孔,更足足退了十二三步。
  这时,它已退回独木桥。
  退人雾中。
  雾浓,掩映不定。
  它在雾中消失不见。
  ——失了踪影,就像它从来未出现过一样。
  它虽消失,但余威尚在,余悸亦犹在。
  大家依然目定口呆,久久,地上三人才互相扶持,徐徐立起。
  掌声。
  是聂青拍的掌。
  他目中发出了精光,也是青光。
  他忍不住赞叹:“好个无情名捕斗僵尸,今日叫我见识了。”
  习玫红犹觉头皮发炸,惊魂未定的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日月也拍拍身上的泥尘:“如果是僵尸,它怎会在大白天跑出来?”
  白可儿也怔怔地道:“不管它是人是尸,它现在已退回桥上,待会我们怎么通过?”
  忽然,山峰上传来了尖啸厉吼,好像那儿有千百只冤魂厉鬼,一齐呼号惨嘶,又似在呼应刚才僵尸,为它助势。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变了脸色。
  陈日月却拭了拭眼睛:“怎么……怎会这样子?”
  白可儿马上左顾右盼,十分警醒:“什么事?”
  陈日月用手一指,骇然道:“你们看那庙……怎会突然之间,近了这许多!”
  大家看去,都心中打突。
  那庙,真的是近了很多,好像庙是活兽,正向他们悄悄进逼,待人以噬。
  白可儿惊魂未定,问:“我们该怎么办?回去,这桥已给僵尸霸占;前行,庙里只怕有鬼……”
  无情若有所思,未置一辞。
  习玫红呻了一句:“见鬼!”
  陈日月听了一跳,忙道:“习姑娘别说这话!”
  习玫红挥弹去沾在身上的尘土,恨恨地道:“见鬼我才来走这第二趟,第一次还嫌吓不够么!”
  白可儿道:“我倒想起了一句话。”
  陈日月问:“什么话?”
  白可儿道:“张大妈说的话。”
  陈日月搔搔头皮。
  白可儿道:“她大概是这样说:打死了我也不再上疑神峰去!……我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陈日月道:“我却很羡慕。”
  白可儿奇道:“羡慕?”
  陈日月道:“我羡慕小二和老四,他们就好哩,待在客栈里做他们的大头梦,可安全多了。”
  “小二”,就是何梵。
  “老四”则是叶告。
  白可儿也有点悻悻然:“我更羡慕的是那个罗白乃,他可选对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座庙。
  那庙的正门有两扇窗,一栋大门,就像一个妖魔鬼怪的两只眼睛和一张大口,正邀请他们自投罗网,问题只在:他们要不要走进去?
  问题也是:
  绮梦客栈是不是很平安?客栈里的人是不是正如陈日月所言,正在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椅旋小梦?
  现在他们是上山不易下山难。
  所以陈日月突发奇想。
  他想跟白可儿联合向公子建议:
  好不好就在这上不到庙下未过桥的所在,待上一会,让那妖怪僵尸等累了,退走了,他们趁日落前飞步下山,既可不必人庙冒险,下洞遇劫,又可以赶回去在人夜之前保护客栈的人,又算是上过了疑神峰,何乐而不为之哉?
  他们正想得美,还未开口,却听无情冷冷地下了一个冷冷的命令:
  “走!——到庙里去!”
  希望已破灭。
  白可儿、陈日月都走得有点不情不愿。
  习玫红似也很同情他们,跟他们同声共气,怨声连天。
  ——自刚才那一役,习玫红对他们好像亲近了许多,毕竟,大家同过甘苦,犯过奇险,一齐并肩作战,并头趴地过来!
  只不过,更令陈日月。白可儿等人绝望的是:
  虽然,看来那庙既没有走动,也没有起飞,可是,太阳却走得很快。
  简直神速。
  一下子,太阳竟提早落山了。
  暮色竟提早到来。
  连月兔的轮廓,都已清晰可见。
  月亮出来了,夜晚还会远吗?
  夜来了,鬼还会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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