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决杀日不落




  “富士神兵祭”十名神兵武者已进行了四场决杀,市松人形、怨天世子、大胡子及持国天先后被天狗丑人、不凡圣子、小白及天恨所杀败,“一休七绝祭”中“风林火山”及“幕府”已成历史。
  四个武者当中,以持国天死得最快及最灿烂,他的尸体也最容易收拾。
  只见点点鲜红如胭脂水粉般的粉末,随着微风轻轻飞扬,飘散荡漾于“日不落”战台四周,当中还渗透一股怪异香气,每一吐纳,香味便窜入喉头心肺,使人不寒而栗,平白地打了几个冷颤。
  “哈--嚏!哈--嚏!”朱不三携带他的“风流”甫踏上“日不落”,便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继而几口唾液夹着一连串恶心粗话连珠爆发。
  “挑你奶娘大笨蛋持国天,以为你口臭便算,连血肉也臭过屎,把好端端一个比武台弄得随地臭屎烂尿,死得衰过人。”朱不三遏骂遏掩住口鼻,避免吸入飘散四周的红色粉末。
  因为香粉是持国天全身血肉所化成,肉粉混和了血,竟生一股扑面迷人香氛--偏偏这是血香。
  能将持国天大将军绞碎成肉粉,全因天恨手上刚出鞘的“情缺”。
  被“情缺”所破开的伤口,不是平滑的一道日子,而是血肉模糊的溃疡,不能愈合。
  持国天死得虽快,但小白还是看得很清楚:“短短一瞬间,天恨便连续斩出怒意千刀,每一刀的刀锋还没触及持国天身体,强烈刀气已将躯体割开一道伤口,再稍为寸进,肌肉便抵受不住爆散,快疾的数千刀,如同数十个‘神风笑’在其体内同时炸裂,如微麈碎散。”
  嗡嗡嗡嗡嗡嗡……
  “赤龙”在悲啾低鸣,“他”竟然不为“情缺”的诞生而兴奋,反而是哀痛愁“赤龙”
  的反应,令小白对天恨更加留意。
  朱不三在“日不落”上站了一会儿,被漫天血粉披满一身,却还不见他的对手宫本剑藏和他的神兵“浮世绘”走出来迎战,令他好不耐烦,便再度破口大骂。
  朱不三喝道:“辣块妈妈臭星星,死龟蛋宫本剑藏你想龟缩到何年何日?输不起便出来向我叩三个响头,再迎头给我撒一泡尿算了!”
  宫本剑藏贵为“江川藩国”九大武将之一,被朱不三臭口辱骂,却依然定如渊岳,持着十二尺长“浮世绘”挺身而立。
  宫本剑藏道:“‘富士神兵祭’乃第一代天皇武者,为避免国人仇杀,而创办出以神兵对决的比斗规则,比神兵而不比人,你不是我国人,拥有‘风流’令你有资格参与这场高尚祭典,但你的言行却污衊了尚武精神。”
  朱不三在耳洞挖了一堆秽污物弹射向宫本剑藏:“碎!臭屎!臭口说臭话,听得我混身不自在,你要嘛站上来手底下见真章,要嘛投降认输跪地求饶,别一大堆臭废话比我的粗话更难令人信服!”
  宫本剑藏道:“朽木难雕,粗人怎样教化始终是粗人,你不是个值得我尊重的对手。
  ‘风流’原是歌舞伎所有,你夺人兵器参与‘富士神兵祭’,我也不屑跟你斗嘴,就派我徒儿吉村光以‘浮世绘’挑战你的‘风流’。”
  宫本剑藏剑道精纯,惟其人也狡黠多诈,为了借他人之手杀尽九大武将而不惜阵前避战,甘冒缩头乌龟之名,小白早已领教,以徒弟出战说是公平,但是否又是内藏玄机的狡计,此刻却无法猜度。
  “富士神兵祭”最重要是神兵,武者只是其次,正如朱不三与小白非“天皇帝国”国民,只要手持神兵便可参战,是以宫本剑藏派徒弟以“浮世绘”出战,小白与朱不三也不能抗辩。
  师父没有信心取胜,徒弟又如何可将朱不三杀败?
  只见吉村光身形瘦削,比常人要矮的高度,头顶光秃,全身上下只有下体缠着一块丁字布帛,其馀袒胸露臂,不见一丝毛发,在光线折射下散发耀目闪光,如女肌般滑不溜手。
  配上“浮世绘”虚虚浮浮的幻目迷彩,人与刀如成一体。
  吉村光嘴角含春,以脚尖丁字小步一咚一咚地步上“日不落”,十二尺长的“浮世绘”
  挂在双肩,左右手分别搭在剑身,远看彷如一个十字。
  他的怪形相又引得脾气暴躁的朱不三破口大骂:“挑那妈叉鸡鸡!明明是个男人,走路却摇风摆柳,屁股忽左忽右,剃光全身毛发扮女人,愈看愈作呕,以为扮得古怪就可以赢?
  那不如扮一只狗更实际!”
  被辱骂的吉村依然笑殷盈盈,像没把粗言秽言听进耳中,更特意地向朱不三掀起嘴角微笑。
  朱不三见粗话不奏效,另一轮粗话又连珠爆发:“死臭鸡!病发瘟!食屎狗!王八蛋!
  臭龟公!阴阳怪!”
  任朱不三如何唾骂都枉费心机,为了应付他的粗话,宫本剑藏特意挑来吉村光这又聋又哑的徒弟来应战,朱不三要想在口舌上先胜一仗已失了先机。
  “碰--”吉村光双臂瘦如柳枝却神力惊人,将“浮世绘”笔直地插入地台,破出一洞,如旗杆一样竖立,仔细一看,宫本剑藏为了“富士神兵祭”还特意为“浮世绘”打造了一个十二尺长剑鞘,跟剑身一样同时泛出令人目眩迷彩,未知何用。
  吉村光准备好战阵,便向朱不三眯着眼浅笑,轻轻伸出左手来,做了个“让你先”的手势,意态温柔轻佻。
  “挑那妈你个富贵……挑那妈……挑妈”朱不三口中喃喃地咒骂,因为麻烦又多馀的“富士神兵祭”令他有“朱氏贱格拳”及无敌大臭屁不能用,被迫用跟来毫不相配的“风流”,信心早已大打折扣,上阵前早想好未打先来一轮粗话唾骂,要挑起宫本剑藏的愤怒,待他露出破绽便一举击杀。
  怎知事情全在意料之外,焉能不令他坐立不安?
  未见朱不三有动静,吉村光不明所以,抓了抓没有头发的光头,又向宫本剑藏望去看他有何提示。
  朱不三双手运劲一抹,刚才吐在掌心的唾液顿时坚硬如石,并呈尖锐状,搭上神弓拉射,清啸一声便向吉村光射去。
  没头没脑的朱不三刚才不是平白乱吐唾液,而是经一夜费煞思量才想出这下贱计谋,要将唾液练成箭状还得花了好几个时辰。
  唾液箭急劲疾射,正要命中吉村光,他却忽然弯身作揖,向朱不三来一个大礼,唾液箭擦过他背项,被他身上所涂的滑油卸了开去,此箭只在他身上划了一小道伤口。
  为应付新病魔朱不三,宫本剑藏也下了苦功。
  吉村光个子矮小又瘦削,远箭要击中已有一定难度,再剃光全身毛发涂上特制滑油,只要“风流”箭不是直接命中便可轻易滑开去。
  不善射艺的朱不三射出箭已是成绩傲人,要一矢中的还要痛下苦功。
  吉村光摸了摸背项才惊觉已然受伤,朱不三又再搭上三枝唾液箭挽弓拉射。
  踏!踏!踏!踏!踏!吉村光跃身而起,横身踩在“浮世绘”剑鞘上飞步而上,及至剑柄,半空向后一翻以脚尖踢起“浮世绘”,当的声响,“浮世绘”应声出鞘。
  眩目虚浮的色彩突然升起,五彩光华令四周境况如入幻境,迷迷糊糊,唾液箭穿入华彩便像扭曲了般折断。
  吉村光半空翻腾旋转,未着地便已紧握剑鞘,“浮世绘”力尽下跌,吉村光以剑鞘套入“浮世绘”剑柄,令本来已是长兵的“浮世绘”更暴长一倍,足有二十四尺。
  舞抡起二十四尺“浮世绘”,转了一圈,剑锋旋舞所划成的圆形光圈足盖过整个“日不落”战台,朱不三执六尺“风流”神弓,要避过剑锋不得不别身滚地,十分狼狈。
  挽弓,射“来不及制唾液箭,十枝“气箭”便破空而射,没入“浮世绘”造成的色彩斑燎剑华,只听几声清啸渐远,“气箭”徒劳无功。
  “风流”本是歌舞姬的神兵,配合纤巧身形及飞旋舞姿,利箭总在衣衫拂动飘扬下发射,两者配合杀敌于迷惑中,朱不三却一身贱肉,身法毫不灵巧,“风流”使在他手杀性也挫减三分,不善射艺又再挫两分,此消彼长,朱不三难有胜望。
  身在“浮世绘”剑圈笼罩之下,形势更凶险,吉村光再一矮身,剑圈贴地而过,再不逃离朱不三便要拦腰被劈开两段。
  当!清脆一响,朱不三临危以“风流”贴在身旁,剑锋被挡无法寸进,已吓得朱不三一额汗,口中粗话又响起:“死奸狗!你卑鄙无耻下流贱格!够胆便放下兵器跟我比划拳脚!”
  又聋又哑的吉村光没把唾骂听进去,旋变招,鹰扬拔足,反手提剑,本是飞舞旋转形成的剑圈化成挺身直击,如像一个插满利剑的圆筒狂斩向朱不三。
  嗖!嗖!嗖!朱不三再发三箭。
  咚!咚!咚!三箭尽被剑圈挡下。
  当!当!当!每次剑圈收窄,朱不三避无可避便以“风流”格挡,被格挡后的剑圈又即变招,一时直圈一时横劈,愈舞愈快,愈快愈急,愈急愈劲。
  剑圈更把“日不落”的地台割成碎石,沙麈飞扬加上虚浮华彩,旁人只觉眼前如有七色彩笔绘成一幅画,却不知朱不三形已愈陷愈深。
  吉村光又聋又哑,脑海一片清明,只知临阵前被宫本剑藏教授克敌之策,便疯狂便剑横劈直刺,横直剑圈将石台割出碗状的凹陷。
  朱不三可逃走的范围愈来愈窄,再不多久,只要“风流”耐不住“浮世绘”剑锋,朱不三必死无疑。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脑海一片混乱,无的放矢,情况依然。
  吉村光忽觉全身有十处搔痒,肌肉竟有十处溃烂,朱不三嘻嘻地笑:“你这个古怪小秃头,中了我的有料病毒箭,再过一会儿便会蔓延全身毒发身亡。”
  朱不三人急智生,明知无法穿破剑圈,便以病毒混和唾液箭,吉村光虽把箭挡开,毒气却仍打在他身上。
  吉村光只是一呆,便挥剑斩劈十处中毒地方,将烂肉割离,病毒在蔓延全身之先便被阻截,吉村光又再挥动剑圈击杀朱不三。
  “我杀你他妈的烂臭狗!岂有此理!你还是人不是人呀--!”朱不三怒喝声中不停拉弓射箭,只听几百声清啸声,也不知发了多少枝病毒唾液箭,连口也乾了。
  自天皇被一休大师的“皇者之剑”一刀两段后,“天皇神宫”便未有新主,变得冷清萧条。
  陈设在宫内的前朝古迹,全是稀世奇珍,配以雕栏玉砌的建筑,气派万千,如今却没人鉴赏,显得寂寞孤清。
  幸而今日有个人,他叫江川十兵尉,早就觊觎神宫的一切事物,趁着各人都在“日不落”参与“富士神兵祭”,便来到“天皇神宫”感受一下当天皇的滋味。
  除了他以外,还有那等了二百年,末圆“大东旦前国”梦的江川不死。
  江川十兵尉抚着眼前的铜制乐器,十二分满足,道:“神兵武者都对‘富士神兵祭’趋之若鹜,我只对‘天皇’这个称号有兴趣,再不用多久,‘天皇神宫’的一草一木,每个人的生命鄱尽属我所有。”
  江川不死对眼前呈奇形怪状的乐器也像很有兴趣,问道:“在‘神棺’沉睡五十年,恍如大梦一场,就连这小玩意都不知是甚么来着。”
  江川十兵尉一脸得意道:“这小东西唤作‘歆’,以木雕作成,其形如虎,背上有凹凸坑绞,其后面为小鼓,称为‘搏拊’,用手拍之以发声,是祭祀时所用的乐器,乃名乐师阪本龙之介最出色之作。”
  十兵尉将乐器由来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更脸泛满足之情,由此可见,他对“天皇神宫”
  一切早有据为己有之心。
  江川不死道:“乖孙儿为了天皇这个位置,想必已研习好‘天皇神宫’里外一切陈设文物历史,免致他日登基为天皇时被臣民耻笑不懂大体吧?”
  十兵尉被江川不死赞赏,更是得意:“除此之外,历代天皇所记载的政纲文献,孙儿早就了然于胸,参详后已有一套全新法则整治国事,‘天皇帝国’在我手上,只会比前朝任何一位天皇更出色。”
  江川不死笑道:“那天皇一位实非孙儿莫属。”
  十兵尉道:“还要多谢爷爷的苦心安排。”
  江川不死道:“当上天皇后,孙儿第一件事要怎么做?”
  十兵尉道:“乱党奸臣能臣服的便纳入内朝,不服的便诛除,内朝稳定再重建‘天皇帝国’国法,臣民必须世代奉献天皇,违法者格杀勿论。”
  江川不死道:“那你就可以安坐‘天皇神宫’受臣子朝拜。”
  江川十兵尉道:“江川一脉便可流芳百世。”
  江川不死失望摇头,长叹了一声,还动手破坏神宫美轮美奂的文物陈设,事出突然,直把十兵尉吓呆了。
  江川不死未待十兵尉开口,便感叹地道:“等了二百年,我的乖孙儿也还是及不上一个小白,实在徒叹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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