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苍,确实对他太不公平,为什么使他在情海里,遭受了心灵的创伤,而又令他在生命中埋下阴影?
  “无名氏”乍闻此语,脸色一变,霍然站了起来,道:“此话当真?”
  夏江抑制了哭声,惨然道:“当时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是,在几夜之后,我相信了,相信我对性欲,的确无能为力了!”
  “现在还这样?”
  “是的,现在还这样。”他咬着牙恨声道:“老前辈,我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然而,我无法施爱于人,我不能再看着跟我结婚的女人,又投进别人的怀抱!”
  “无名氏”叹了一口气,道:“非常抱歉,我勾起你的隐痛,不过,我的确不知道!”
  夏江缓缓垂下头去,道:“老前辈,我生理上的缺陷,除了您和何青雪知道之外,再没有一个女人知道,如果您迫着我给您女儿结婚,您想她是否能得到幸福?”
  “无名氏”正待答话,突然,一声哭声,传自后门,声音传来,使无名氏与夏江心里不由同时一怔!
  转身望去,但见那个白衣少女——“无名氏”的女儿,双手掩面,向后院哭着奔去。
  “无名氏”暗然一叹,收回视线,道:“她已经听到了,让她死了这条心也好。”
  夏江暗然点了点头。
  “无名氏”叹道:“有很多人认为爱与性欲,不能混为一谈,其实爱多方面是建立在性欲上,没有性欲,就不能保持夫妻感情,这是必然的。”他停了一停,又道:“那么,你能献给许素珍什么?”
  “心!”
  “除了心之外,你不想再恢复性机能?”
  “我想,可是,我办不到。”
  “如果有一天,你和许素珍能结合,你不想使许素珍在你的身上,有所得到?”
  “我想!”
  “是的,你应该想,或许你的缺陷,能够复元,天下奇药不难遇到,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
  “我也想过!”
  “我知道,你爱许素珍,她是你第二个生命,她的沦落并非自愿,她的心底,依旧是纯洁的,你们在鸡公山相别时我全部看见,你应该了解她,她出口秽语,完全是为顾及你的前程,她不忍心沾污你!”
  “是么?”
  “是的,了解她,她爱你比你爱她还深,你从我这里出去后,带三百两金子去看她,把她从魔窟里救出来。”
  “我会去的。”
  “无名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一个不幸的人,我了解你,现在让我告诉你父亲的仇人是谁。”
  “老前辈您请说!”
  “这确的大部分经过,‘五湖烟客’已经告诉你,你确实有一个姊姊,她就叫郑小玲。”
  “老夫年轻时,就是爱管闲事,江湖之事,可以说我大部分都清楚!”
  “当时,你父亲为了六大门派的旗令,以及‘天外剑仙’,所遗留下来的奇书,被人围攻而死。”
  “不过,主要杀死你父亲的是‘混世魔王’,以及‘天星剑客’,当时情形,很难说清楚,不过,大致情形,不难明白,就是你父亲,事先被他们下了毒手,才会丧命的。”
  “当时江湖有‘五霸’,这五霸就是‘谷清年’。赛孟尝‘乱石真君’。 ‘混世魔王’及‘天星剑客’”。
  “这五个人的武功要以‘混世魔王’及‘天星剑客’为最,其他之人,只是帮凶……”
  夏江咬牙道:“害死我父亲的仇人,就是这五霸?”
  “不错。”
  “我夏江誓把他们碎尸万段,以祭我父亲在天之灵。”
  “你可知道,你父亲当时是否得到那东西?”
  “不知道。”
  “他得到了,他得到了那张地图一一藏着‘天外剑仙’所持有的六大门派旗以的地图。”
  “那么,他交给谁?”
  “你母亲洪百合!”
  “难道没有人知道么。”
  “没有人知道,因为你父亲已经把这张图吞到肚子里,他受伤时,没有人搜到东西,后来你父亲重伤回家,便死了,死时,他告诉你母亲经过,在你母亲埋你父亲时,已经破腹取出了这份地图。”
  “你母亲因你父亲之死,狂疯而杀人,那时候,你还小,根本还不懂事!
  你母亲之美,委实天下无双,她用她的美色而杀人,疯狂地,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死在她的手里。”
  夏江问道,“是谁杀了我母亲?”
  “无上尊者……”
  夏江惊道:“就是当年代号‘一’字?”
  “不错,不过,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先问你,你母亲洪百合当年狂杀无辜,对也不对?”
  夏江怔了一怔,道:“不对!”
  “是的,不对,当时不但‘无上尊者’光火,就是连老夫也火了,如果不是‘无上尊者’先出手,她可能死在我的手里。”
  “‘无上尊者’不愧是一个心地慈禅的老者,他并没有杀死你母亲——”
  夏江惊道:“这么说来,我母亲没死?”
  “无名氏”点了点头,道:“不错,她没有死,当时因为你母亲杀人无数,激起武林一片血腥,‘无上尊者’故布疑阵,使大家认为她是死了,其实‘无上尊者’把她关在一个古堡之内。”
  “并且,为了怕你母亲逃走,‘无上尊者’用了一条万年钢母的练子,把她锁在古堡里,这钢练长逾数丈,使你母亲可以自由活动。”
  “并且,还有十二个六大门派弟子,均是武功更高之人,‘无上尊者’会用这一着,当然与六大门派的旗令与奇书有关,如果让你母亲得到那本书和旗令,那还得了!”
  ‘无上尊者’的用心,不能说不苦,他要使她在古堡中好好忏悔,也不要让奇书与旗令出现,否则,江湖上为旗令和奇书,必定隐伏无限的杀机。
  “这十二个看守你母亲的六大门派弟子,在古堡看守你母亲时,已被‘无上尊者’把‘生殖器’阉割掉,个个与太监无异。”
  夏江惊道:“为什么。”
  “因为你母亲太美!”
  “啊!……”他似懂非懂地啊了一声。
  “无名氏”道:“你母亲一笑摄人魂魄,与她交手之人只要她启唇一笑,对方就愿为她而死。”
  ‘无上尊者’为了怕这十二个人被你母亲所迷,私自放她,所以把他们‘生殖器’割掉,这样就不会有危险,从这一点,你便可以想象到,你母亲是何等美丽。”
  夏江道:“无上尊者为什么要把她困住?”
  “我已经说过,他怕你母亲出现江湖而杀人,何况,你母亲身上,还有‘天外剑仙’的一张珍藏图。”
  “我要去救我母亲。”
  “可是,凭你的武功,可能还抵不过十二个六大门派弟子,十几年来,也有不少人,想进去救你母亲,但全部被六大门派弟子击毙,不过,纵然你见了你母亲,没有‘无上尊者’钥匙,也无法开启你母亲身上的锁。”
  夏江问道:“老前辈,无上尊者在那里?”
  “谁知道。”
  “那么,我母亲被关在何处?”
  “在大洪山的左面。!”他望了夏江一眼,道:“当时因为你年纪太小,如果你家仆人尤森,把你由岳州带到开封,可能你也难免一受危运。”
  夏江暗然说道,“老前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经过,我总有一天,会找到‘混世魔王’以及‘天星剑客’把他们碎尸万段,同时我也要即刻去救我母亲!”
  “无名氏”笑了笑,道:“不去看许素珍么?”
  “我或许不应该去。”
  “你应该去的,现在,我给你三百两金子,你也不必回客栈去取其他二百五十两,你办完事,把那些金子送还给别人。”
  当下‘无名氏’命人取出三百两金子,捆了一大抱,夏江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沈家庄。
  他出了门口,但见门外,站立了那个白衣少女一—沈秋莲!
  她的脸上,罩起了一片暗然神伤之色,凝视了夏江一眼缓缓垂下了头去。
  夏江经过她的身侧,她霍然一抬头,夏江触到的是,她的眼眸里,盈着泪水。
  她张口叫了一句:
  “夏相公………”
  夏江为之一怔,道: “你怎么知道我叫夏江?”
  “我爹告诉我的。”她凄惋一笑,问道:“你要走么?”
  “是的,我要走了。”
  “你会再来么?”
  “或许会的,我会来看你爹爹!”
  她幽怨地叹了口气,道:“但愿你也会来看我。”
  夏江骇然地望了她一眼,苦笑了一下,说道:“也许会吧!我会记住你这个朋友。”
  话落,径自走去!
  沈秋莲脱口叫道:“夏相公!”
  夏江一转身,问道:“姑娘还有什么?”
  张口呐呐,象有无限的心事,而无从启口一样,那副见之令人心酸的痛苦神情,使夏江怦然心跳!
  她呐呐半晌,惨然一笑,道:“我想说些什么,可是,我难于启口,夏相公你请珍重!”话落,转身向庄内走去!
  夏江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肩上的三百两金子,一跃身,向“珍珠楼”奔去。
  他的信心在这一刹那间,又恢复过来,他要给老毕母三百两金子,赎回许素珍的身子。
  他来到“珍珠楼”里,依旧传来了那消魂的声音………碰杯声,喜笑声。歌声,琵琶!
  夏江进入“珍珠楼”,那个老毕母又迎了下来,笑问道“少爷,你要找那位姑娘?”
  “找白玲!”
  “找白玲?”
  “是的,白玲!”
  那徐娘半老的老毕母神秘一笑,道:“想不到少爷还是白玲的常客,不过,她走了!”
  夏江闻言,眼前为之一黑,呐呐道:“走了?她上那儿了?”
  “嫁人了!”
  这一句话象一记闷棒打在夏江的脑海,他的身子,失去了重心,幌了两幌,背在他肩上的一袋三百两金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一老毕母怔了一怔,道:“少爷,你怎么了?”
  夏江的希望,降到了零点,幻灭了,天啊!当他把三百两金子,送来时,许素珍竟嫁了人。
  许素珍会知道么?夏江为了她,不惜做了小偷与强盗,可是,在五天中,她终于嫁人了。
  —一这是多么可怕的悲剧?
  他急忙问道:“她什么时候嫁出去?”
  “今天早上!”
  夏江怔怔地站在那里,他的脑海里泛起了许素珍的话:“如果你有三百两金子,在五天之内来找我,我便属于你的……”
  可是,他令她失望了。
  然而,夏江已经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老毕母望着夏江怔怔出神,问道:“少爷,你也不必伤心她虽然嫁了人,可是我们这里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你可以再找一个。”
  夏江惨然笑道:“你给我找碧桃来!”
  老毕母象前次那样,朗声叫道:“碧桃,有人来了。”
  “来了,妈!”
  门帘启处,碧桃依旧是手抱琵琶,走了出来,当他发现夏江时,不由为之一愣。
  这时,老毕母已经进了后房!
  碧桃注视了夏江片刻,问道:“公子,你上次不是来过吗?”
  “是的,我来过。”
  “我知道了,你就是白玲妹的朋友!”
  “听说,她嫁了!”
  “是的,她嫁了,说嫁不如说卖,我妈把她卖给一个商人做太太。”
  夏江道:“她知道我会来的……为什么不等我!”
  “白玲交待了一些话,叫我转告你。”
  “什么话!”
  “我们进去再说吧。”
  夏江提起了三百两金子的袋子,跟着碧桃进了那座房间。
  夏江急不等待地问道:“她交待了一些什么话?”
  碧桃笑了笑道:“夏相公,我知道你与白玲妹之间的关系,她说你们从前是一对恋人?”
  “是的,我们彼此倾心相爱。”
  “白玲五日前突然失踪,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她告诉了我一切经过,白玲妹是多么爱你?”
  “我或许能体会出来。”
  “她当时失踪时,本来可以不回来,她说,她可以跟你在一起,可是,她认为她对不起你,她也不愿沾污你,所以她说了很多秽语激你,目的在使你恨她,忘记她……”
  “真的——”他骇然地问着。
  “是的,她爱你,我知道,她回来之后,整夜痛哭,有时还唱着那首断肠曲!”
  “我不知道她用心之苦!”
  “她回来之后,天天盼望着你来,她说,她在卖给那商人之前,你一定会再来看她,可是,你给她失望了。”
  “可是,我在一时之间,凑不到三百两金子。”
  “最低限度,你也应该来看看她呀!你不会了解的,她除了等待你之外,便是哭泣,那个商人以三百两金子,把她买了过去,她早上才走的,她应该四天前,就买过去了,为你,她多等待了四天。”
  夏江眼眶骤然滚泪,道:“是的,我再给她失望了!”
  碧桃从怀中摸出一信,交给夏江道:“夏公子,白玲妹走时,交给我一封信。”
  夏江接过了信,他的手在发抖,但见信上写着:
  “面交
  夏江 亲启
  珍”
  夏江撕开信,但见信上写着:
  “江哥哥:
  我离去之时,我无数次地念着你这熟悉的名字,你来时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江哥哥,五日来,我天天在期待你,期待你,看我一次那怕是最后一面,我都心满意足了,可是,你让我失望了!
  我走时,含着热泪念着你的名字,江哥哥,你知道我爱你,你为什么不来,我只渴望着这一次呀!
  我们曾经有无数的渴求与希望,可是我们两个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得到,如今连最后一面的希望,也成泡影。
  江哥哥,你当真看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纵然如此你也应该看在那断肠曲的份上。
  ……………
  ……………”
  眼泪,达达地滴在信纸上,他收回了视线,他没有勇气把信看完。
  他把信折好,纳入了怀中,望了碧桃一眼,苦笑了一下。
  碧桃问道:“夏公子,她信上写些什么?”
  夏江拭去了泪水,道:“恨”
  “她恨你不来看她?”
  “是的,”他惨然一笑,道:“我们两个人之间,谁也没有得到,留下的只是平淡中的一个奇异点缀!”
  “你不去看她?”
  “看别人的妻子?”
  “是的,看别人的妻子许素珍。”
  “不,我不应去。”他停了一停,问道:“买许素珍这个商人的人品如何?”
  “听说是一个老头子,六十多岁了,至于人品,我就不知道。”
  夏江闻言,心痛如绞,许素珍竟会嫁给一个年纪大她两倍的老头子,怎不令他心痛!
  他苦笑了一下,道: “她为什么肯嫁给一老头子?”
  “难道她要永远住在这里过一辈子妓女生活?”
  夏江喃喃道:“但愿她能幸福。”
  “你真不去看她?”
  “我不应该再从她平静的心扉里,丢下一颗石子!”
  “你对的!”
  夏江笑了笑,道:“谢谢姑娘,我要走了。”
  “不多坐一回儿?”
  “不了!”
  “那么,有空时,请多来玩吧!”
  “我会的。”
  夏江失魂落魄地走出“珍珠楼”,踌躇地徘徊在苍茫的夜色里……
  他不知何去何从。
  他觉得自己必须好好地想一想,他在许素珍的身上,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这时,传来了阵阵狗叫之声,使这平静的夜里,平添了几份凄凉之感!
  寒风吹剪阵阵迎面拂过,但是,他毫无所觉,唯一存在他心扉里的是一个“恨”字!
  他恨一切,恨天恨地,恨上苍对他太不公平,不但夺取了他的一切,甚至连他的生命。
  他突然想到肩上灼三百两金子,必须还给“无名氏”,然后,到大洪山走一趟,反正离三月三日“仙履谷”之约,还有二十天。
  想到这里,他一跨身,奔向沈家庄……
  X   X  X  X
  晨日微露,在大洪山的北鹿,突然出现了一条黑影,这条黑影来势奇快。
  不问可知,此人正是前来救他母亲的夏江,他把三百两金子还给了“无名氏”之后!也没有回去看海女,便匆匆急忙赶到这里。
  大洪山,绝壁千寻,奇峰峭壁,处处皆是,夏江虽然到了这里,不过,想找到那座古堡,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举目望去,大洪山上,雪片粉飞,奇峰绝壁,被大雪封闭,到处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夏江怔立了一会,不由泛起了一股思念慈母的亲情,他母亲被困了十几年,不知近况如何?
  想到这里,他不觉到暗然神伤,他提起精神,又向山内,飞身奔去。
  突然一一
  就在夏江飞身急奔之间,一条人影,在仓林中,飞身而来,夏江见了此人,不由怔了一怔。
  顾盼间,那条人影,已经到了夏江面前,夏江眼光一扫,但见来者是一个奇美绝伦的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的目光,落在夏江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兄台请了!”话落,深深一揖。
  夏江乍见此人彬彬施礼,慌忙答礼,道:“兄台不必客气!”
  对方微微一笑,问道:“请问兄台可是来尝雪景?”
  夏江微微一笑,道:“非也,兄弟并无如此雅兴,是有事到此找人。”
  “找一座古堡?”
  夏江吃了一惊,不期然退了一步,惊道:“兄台何以知道?”
  “我只是推测而已,看来我是不期言中了?”
  “不错,不错,被你猜中了,我是来找一座古堡,请问兄台尊名贵姓?”  对方微微一笑,道:“在下‘玉飞燕’沈真,兄台贵姓?”
  “在下夏江!”
  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想不到就是江湖的“三燕”之一,这江湖三燕,的确极负盛名!
  可是这三燕之中的“冲天燕”已经死在夏江之手,那正是何青雪的丈夫一一甘应忠。
  现在三燕之中,只剩下“翻云燕”与“玉飞燕”,那“翻云燕”,也就是夏江姊姊郑小玲的未婚夫!
  这三燕之中,个个人材出众,人人武功高强,否则,江湖上也不会有这句:“三燕齐叫翻江湖”的话了。
  再说“玉飞燕”听完了夏江的话之后,说道:“夏兄的武功,近日传遍江湖,兄弟今日得睹尊颜,真乃三生有幸!”
  “兄台不必客气,请问兄台,你可知道那座古堡在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
  “烦请兄台指路如何?”
  “这个……”对方皱了皱眉头,道:“这要为我那份三分之一的‘三绝图’而来?”
  心念一转,骇然问道:“兄台要什么代价?”
  “你想?”
  夏江望了他一眼,但见对方露齿怪笑,毫无恶意,一时之间,不由把夏江搞得莫明奇妙。
  “玉飞燕”笑道:“兄台想不出来?”
  “你要我身上的一份?‘三绝图’?”
  夏江一语甫落,眼射精光,*在对方的脸上,但见对方哈哈一笑,道:“谁希罕一张图,你猜错了!”
  夏江缓和了一下神情,道:“那么,兄台要什么?说呀!”
  “不,我要让你猜猜。”
  夏江突然发现对方不但潇洒英俊,而且颇富风趣,当步笑道:“给你一记巴掌!”
  “不对!”
  “—腿!”
  “不猜不猜,你根本在骗人,你并不知道古堡在那里。”
  “玉飞燕”笑道:“你不相信,我就走了!”
  话落,就待走去,夏江忙叫住他,道:“兄台慢走,我再猜好了。”
  “好,直到你猜中为止。”
  夏江心想:“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代价……”心里想着,他不由笑了起来。
  夏江这一笑,使对方不觉为之一怔,问道:“你笑什么?”
  夏江笑道:“假如我猜中了,就变成你肚子里的蛔虫了。”
  “要你这条蛔虫?冷酷无情,有你在我肚子里,肠子不被咬断才怪!”
  “我几时冷酷无情?”
  “玉飞燕”笑道:“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我知道得很清楚,好了,闲话少说,猜吧。”
  夏江道:“这样吧,瞎猜费时间,不如你告诉我,回开封之后,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对方哈哈笑道:“我的代价就是这样!”
  “原来你要我请你喝酒呀?”
  “正是。”
  夏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还有什么问题。”
  “好吧,我领你去!”
  “玉飞燕”话落,一收脸上笑容,道:“夏兄台,你为的是去救你母亲?”
  “是的……你……你怎么知道?”夏江骇然退了一步。
  “你与‘无名氏’的谈话,我就在他家的梁上!”
  “哦!”
  “夏兄台,你去看你母之心已决,不过,如果你找不到‘无上尊者’还是无济于事!”
  “我知道,然而,慈母芳颜,在我的心目中,太过陌生了,我必得去看看我母亲,她会给我生命力量!”
  “像许素珍那样?”
  夏江暗自一骇,心忖:“他怎么知道我与许素珍之间的事!”心念转处,口里说道:“是的,像许素珍那样。”
  “玉飞燕”笑了笑,说道:“不过,你恐怕进不了那古堡,因为那十二个把守之人,个个武功高强,凭我们之力,想进古堡,决非一件容易之事。”
  “那十二个六大门派弟子,武功当真如此之高?”
  “不错,那十二个各大门派弟子,乃受‘无上尊者’之命,由六大门派从数千个弟子之中选出,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十九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想将你母亲救出来,占有你母亲,但全部死在那六门派十二个弟子之手。”
  夏江道:“这么说来,我去看我母亲是无指望了?”
  “凭你现在的武功,进不了古堡。”
  “那么兄台之意,又该如何?”
  “最好不要去。”
  夏江笑道:“纵然我献出自己的生命,也非去看我母亲不可,‘无上尊者’也太过狠心,把我母亲关了十九年。”
  玉飞燕笑道:“他不能不如此,否则,如让你母亲出现江湖,那不得了,无上尊者,此举并无大错。”
  夏江冷冷道:“不管如何,我要看我母亲一面,纵然杀了那十二个人与无上尊者结仇,也在所不惜!”
  “即然如此,我们走吧。”
  当下“玉飞燕”领着夏江,从身奔去,经过了几座山峰,再跃下一座谷底,然后,沿着谷底,爬上了一座山坡,不久,但见山坡上,现出了一条通道。
  顺着通道奔去,举目下望,但见这通道蟠蜒在绝壁上,如不慎跌下,势必粉身碎骨。
  当下两个顾盼间,已经延着通道,走了数十丈,“玉飞燕”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那就是困着你母亲的古堡。”
  夏江举目望去,但见通道尽处,在万果山峰中,叠出了一座古堡!
  古堡的四周,被一片白雾笼罩,如雪花飘飞,使人望去,好象朦胧中的海市蜃楼!
  夏江精神为之一振,脱口道:“就在这里?”
  “是的,就是那座古堡。”
  夏江从朦胧中,好象看到了他母亲的笑容,那笑容是他渴望一见的?
  多年了,母亲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是多么陌生呀?
  他想到这里,真是黯然欲泣,他猛地一弹身,向那座古堡奔了过去!
  古堡的面前,有一片广场,这广场并不大,大约只有数十步方园!
  漆黑的古堡大门,半掩着,只见一个和尚与道士,年纪均在七十开外,神情落寞,站在大门两侧。
  夏江一弹身,到了古堡门口,那一僧一道望了夏江一眼,又把眼光,放在古堡之内。
  夏江欺步到了那和尚面前,拱手问道:“大师父请了!”
  这当儿,“玉飞燕”也晃身到了夏江身后。
  那和尚望了夏江一眼,说道:“小施主泣临古堡,有何见教?”
  “这古堡之中是不是困着一个女人?”
  “不错。”
  “那女人叫洪百合?”
  “是的!”
  夏江暗然咬了咬牙,道:“大师父,我是洪百合的儿子,我想见我母亲一眼。”
  那和尚眼射精光,迫视在夏江的脸上,淡淡笑道:“看来是洪女施主的公子,不过,老衲等人,受‘无上尊者’之命,不得私放任何一个人进入古堡。”
  夏江道:“老前辈,我求你……”
  那和尚接道:“这一点,老僧实在无能为力,尚祈施主谅解!”
  夏江面色倏地一变,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放我进去了?”
  “老僧不敢作主!”
  夏江脸色一变,道:“看来我只好闯了。”
  那和尚冷冷笑道:“你闯不过去的。”
  夏江气极一笑,道:“不要说你们,就是‘无上尊者’在此,我也要领教他几招绝学!”
  夏江此语一出,使站在两侧的一僧一道,脸色之一变,这时,从古堡门内,缓缓又度出了十个僧道。
  一时之间,空气骤现紧张!
  夏江一语甫落,功运双掌,蓄势待发!
  那和尚低宣佛号,道:“施主也太过狂傲,如果你有本事,尽管闯着试试。”
  夏江冷冷道:“好极,我要闯了——”
  “了”字犹未出唇,身影弹处,疾向古堡的门口射去——
  夏江这弹身一扑,奇快绝伦,就在他身子甫自弹出之际,那和尚挥袖一拂,一道内家真力,卷向夏江。
  这一拂之势。用上了佛家至高绝伦一一“般若大力神功”,但见狂飙如涛,呼呼卷到——
  夏江的身子飞起,那道内家真力,已经扫到,他乍觉对方内力,滚滚而至,夏江暗地心骇,右手猛然劈出。
  夏江此时,存心拚命,这一掌击出,挟其毕生功力,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夏江心头如遭锤击,蹬蹬退了十来步,方自拿椿站稳!
  “玉飞燕”吃了一惊,在狂飙过后,但见那和尚一个胖大身体也被夏江震得飞跌而出,溢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在场之人,不由吓一跳!
  这个和尚乃少林派的绝世高手之一,其功力在八十年之上,竟会叫夏江一掌劈得口吐鲜血,栽倒於地,怎不令人吃惊。
  殊不知夏江服过“鬼中鬼”的“烈火绝元”药,功力增加到百年之上,那和尚虽有八十年功力,与夏江还有二十年的相差。
  也是这个和尚过于轻敌,否则,当不会用了内力硬拚,而致受伤倒地,吃了这个大亏。
  这一掌打得满场皆惊,站在一侧的十一个六大门派弟子,脸色皆变,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冷战。
  夏江连连喘了几口大气,当下冷冷一笑,举步向门口闯去,“玉飞燕”紧跟于后,蓄势待发。
  这当儿,一个瘦小和尚,挺身而出,喝道:“施主功力果然惊人,一掌劈倒我三师兄,绝尘不才,倒想领教一番!”
  话落,挡住去路。
  夏江的眼睛,骤现精光,喝道:“你想死?”
  “生死在天,却是施主……”
  夏江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一掌向“绝尘”劈去。
  夏江一掌劈出,绝尘身影闪处,避过了夏江一掌,方便铲在绝尘闪身之际,反扫而至。
  这闪身出招,几乎同出一人时间之内,夏江想不到对方身手如此之快,当下发觉,绝尘方便铲已经扫到。
  夏江此时,杀心倏起,身子飘然而起,绝尘的方便铲,正从他的脚下一扫而过。
  乍闻夏江大喝一声“接我这一掌——”
  挟着喝叫声中,一招“饿息颓食”,罩头抓下。
  其势疾如电光石火,绝尘和尚的方便铲一扫落空,因用力过猛,一时之间,竟站立不稳,而夏江的一掌,巳罩头击下。
  一声惨叫——
  在场之人,脸色皆变,这一声惨叫,不但震摄了九大门派在场弟子的心灵,也使这平静的古堡四周,平添一份恐怖之感。
  在惨叫之声过处,绝尘和尚的身子,倒了下去,眼光过处,但见一颗脑袋,巳被夏江抓得粉碎。
  夏江此时,目露凶光,扫了站在门口的十个人,厉声喝道:“如果你们再不闪开,我全部毙了你们。”
  这声音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他一步一步地向古堡之门走去。
  这当儿——
  一个白发苍苍的道士,挺胸而出,但见他手横长剑说道:“阁下能掌毙‘绝尘’和尚,武功令人折服,不过,阁下出手太过毒辣,我们乃受‘无上尊者’之命,不让任何人进入古堡,此事说来,与我们毫无关系,阁下掌毙佛家弟子,令人痛恨,一尘子不手,倒想领教一番。”
  夏江冷冷一笑道:“好极!”
  他一语甫落,“—尘子”长剑挥处,一招“千里送客”,迎面点到。
  这“一尘子”乃武当派杰出弟子,他发现少林派两个和尚的硬功夫,均伤亡在夏江之手,于是,前车之鉴,他在出手之下,使用上了武当派之“七十二式翻天剑”法。
  武当一派,以剑上功夫称雄武林,其剑法不但惊奥绝伦,而且柔中带刚,刚中含柔。
  “一尘子”这出手一剑,便用上了武当派的至高剑法,由此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对夏江估计如何。
  剑势连绵不绝,这与少林派刚才两个和尚的内力还敌,却又不可同时而语!
  夏江一时之间,被一尘子的绵绵不绝,势如翻江倒海的剑法,*得笼笼后退,险象环生!
  这使站在一侧的“玉飞燕”,不由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一顾间,一尘子已经攻出五十招!
  “玉飞燕”见状,突然喝道:“住手一一”
  “玉飞燕”在喝话声中,一缕寒光,他的长剑,已出手劈了出来。
  “铛啷”一声,“一尘子”猛觉心头一震,右手一阵酸麻,他手中的长剑,竟被对方弹了回来。
  “玉飞燕”抖了抖手上长剑,含笑向夏江道:“夏兄台,这一阵就让给我好了。”
  “一尘子”冷冷一笑,道:“阁下有此雅兴,再好不过。”
  “玉飞燕”手中长剑一抖,暴喝声起,一剑攻向了“一尘子”。
  “一尘子”见对方一剑击出之势不但快,而且在剑一出之下,似暗藏了无数精奥变化。
  “一尘子”乃武当派的杰出弟子,对于各派剑法知之甚详,可是这白衣少年的一剑,却令他看不出是那一派。
  “一尘子”心念中,出手一剑“闭门拒客”,硬封来势,可是“玉飞燕”的剑法,在对方刚出手之际,猝然一撒一绕伦,“一尘子”暗吃一惊,不觉退了一步。
  “玉飞燕”身影之快,几乎与剑法相同,在“一尘子”退身之际,象一阵怪烟,已经欺到了“一尘子”面前,出手又击一剑。
  也在“玉飞燕”再度攻剑之际,夏江一声暴喝,象一支巧燕似的强身向古堡门口扑去,出手攻出一掌。
  夏江身影方自强起,站在门口几个六大门派弟子,暴喝中,同时推掌,击向夏江。
  这几个绝世高手联合出手,不要说夏江接不起,就是“无上尊者”本人,恐怕也挡不住那滚滚而来的掌势。
  他见这几个绝世高手联合出击,身形一幌,飘了开去,那几个六大门派弟子,暴喝声中,又围攻过来!
  “玉飞燕”力斗“一尘子”,眼看情形,心知不妙,如果此时不走,两人的性命,说不定会丧在这大洪山。
  目下情形,十二个防守的六大派弟子,虽一死一伤,去了两个,但其余十人,难免联合出手。
  这十个人因迫于眼前情势,势必联合出手,以十人的武功,绝非自己与夏江的武功,所能挡得了。
  这时——
  其余几个人,猛向夏江围攻过来,但见掌出如幻,兵刃疾出如电,夏江一时之间,被迫得险象环生!
  以情势而言,再不出片刻,夏江必定要毁在这几人之手。
  “玉飞燕”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下大喝道:“诸位用围攻手段,不怕有失身份么?”
  “玉飞燕”这一喝,那围攻夏江的几个人,象一无所闻,一味地出掌攻向夏江。
  夏江又惊又气,情急智生,他在这情势燃眉之际,突想起了“五湖烟客”送给他的那一袋“烟幕砂”。
  想到这里,他伸手扣了一把“烟幕砂”。一声暴喝道:“接我一把砂子——”
  “砂”字出口,一把烟幕砂,已经击出。
  在“烟幕砂”击出之后,夏江已经纵了开去,但见“烟幕砂”击出之后,沙子所及之二丈之内,即刻变成了一团白烟!
  这“烟幕砂”是“五湖烟客”数十年勤练而成,一经触及空气,便化作白烟。
  但见这白烟极浓,那几个六派弟子,被一片白烟笼罩着,伸手不见五指!
  夏江目睹此清,不觉吓了一跳!
  他真不敢相信这一把砂子,竟有如此妙用,这当儿,“玉飞燕”突然喝道:“还不进去干什么?”
  夏江霍然惊醒过来,“玉飞燕”身影一划,拉夏江,向古堡门内,跃了进去。
  如非这一把“烟幕砂”夏江想进入古堡,简值是比登天还难。
  当“玉飞燕”拉着夏江进入古堡之后,低喝道:“夏兄台,快把铁门关上!”
  “玉飞燕”话犹未落,夏江以绝快的身法,把一边铁门关上,伸手上门!
  “玉飞燕”缓缓吁了一口气,笑问道:“刚才你击出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变成了白烟?”
  夏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想不到一把小砂子竟有如此威力。”
  “让我看看如何?”
  夏江掏出了一把砂子,放在掌中,两个人细看之下,那东西虽然象粒米小的石子,但两人细细一看这东西,分明是一种液体冷结之物。
  “玉飞燕”伸手拿了一小粒,投手一掷,那小石子与空气一磨擦,果然化作了一缕白烟。
  两个人同时怔了一怔。
  夏江突然叫道:“气死我也!”
  夏江这一叫,使“玉飞燕”吓了一跳,当下骇然问道:“你气什么?”
  但见夏江喃喃道:“为了我一时疏忽,许素珍投进了别人的怀抱。”
  “玉飞燕”被夏江说得满头是雾,不解的问道:“夏兄台,你到底在说什么?”
  夏江咬牙恨道:“兄台知道我有一个情人……”
  “我知道,她叫许素珍。”
  “是的,她叫许素珍,你不会知道。她叫我带三百两金子,把她身子赎出来,我三天晚上偷了二百五十两,尚差五十两,我到“无名氏”家里去偷了!”
  “是的,你失手被擒了!”
  “假如我当初想到这‘烟幕砂’也就不会被‘无名氏’的女儿所擒,而至让许素珍嫁了别人!”
  “玉飞燕”笑了笑,道:“兄台为此而生气!”
  “不错。”
  “不过,这是天意,如果‘无名氏’不外出,也不会如此!”
  夏江苦笑道:“当时我恨死了‘无名氏’的女儿!”
  “不过,她却爱你!”
  夏江骇然一抬头,但是“玉飞燕”的口角上,泛起一丝苦笑,夏江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无法施爱于人。”
  “你现在还恨她?”
  “是的,如果不是她,许素珍也不会嫁给别人。”
  “玉飞燕”苦笑了一下,道:“现在不谈这些,你还是快去找你母亲吧!”
  从他的话里,夏江看到了她惨淡的神色,夏江轻身向古堡之内,缓缓走去。
  在夏江走后,“玉飞燕”苦笑了一下,他的笑容,似有所思,也似有所意……
  这古堡之内,宽大异常,夏江眼光一扫,但见密室大厅,比比皆是。
  夏江在这古堡厅内,绕了一个大圈,依旧看不见有人的影子。
  这古堡占地五十左右,建筑雄伟,它是出于什么年代,由何人建造,也无从察考!
  古堡之中,大部分均巳腐旧,但是,依旧可以看出其建设之伟大。
  石柱,石房、石棹……除了小部分器具用木头装饰之外,大部分均大理石砌成。
  夏江在那古堡之中,走了大半天,就寻不出一些端儿。
  他走遍了任何一道门……任何一房……任何一道走廊,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心里暗道:“莫非我母亲不在这里?”心念中,他不由把脚步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突然——
  就在他叹声未落之际,他的目光,触到了件东西——那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银色铁链。
  这铁链大约姆指般大小,夏江精神为之一振,他想起了他母亲被“无上尊者”用一条长达数丈的铁链锁着。
  心念中,他抓起了地上铁链,倏地,问题又来了,这铁链到底是那一头,锁着他的母亲?
  他微微一叹,沿着铁链,寻搜而去一一突然,他发现铁链这一头,连在一根石柱上。
  他心中一喜,逐沿着另一端,寻搜了过去,经过一道门……一个房间……然后,而铁链没入土中。
  夏江怔了一怔!
  他心里暗道:“难道我母亲会在地底下了……”心念间,他猛地一拉铁链!
  铛郎一声,但见地上的石板,裂了一条小痕,夏江俯身掀起了石板,地上现出一个地洞。
  突然——
  那洞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现在我还不想吃东西。”
  夏江闻言,心中为之一痛,他母亲被困在这古堡之中,除了那六大门派之人送货物之外,大概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
  夏江想到这里,心里不觉大感难过,他的心情,在刹那间,突然激动起来!
  一个失去母爱的孩子,是多么希望母爱滋润他空虚的心灵?
  这一刻,令他紧张,也令他心跳!
  她母亲长得什么样子?……美?老?像传说中那样一笑摄人魂魄!或者现在已老得面黄肌瘦满脸皱纹?
  他沿着石阶,一步一步下去……走完石阶,眼前现出一个地下室!
  这地下室之设备,精致异常,但见在地下室的一张石椅上,坐着一个衣服破烂,秀发散乱的女人!
  一股悲痛的情绪,涌上了夏江的心头,他忍不住掉下了两颗男儿泪水!
  那女人望也不望夏江一眼,冷冷说道:“是什么人?”
  她一抬头,夏江眼光过处,但见她散乱的秀发下,呈出了一张芍药似的绝世脸孔!
  她的眼睛,射出了两道如火的光彩,那光彩像两杯甜酒…她的粉腮,白中呈红,红中透嫩,配着那鸡蛋型的轮廓……小小的樱唇,故播着一种火焰般诱感……美…美……说不出一种慑人的美!
  那美,“女血神”与之相比,都要黯然失色,因为这女人的美,是一种中年妇人所有的,这美,也是独特的。
  夏江怔怔地望着她……他不敢相信,这个美似嫦娥的女人,会是他的母亲!
  这个女人,正是洪百合!
  洪百合突然发现一个俊美少年,出现在这古堡的地下室,不由为之一愕?
  场面,没有声音,但在宁静的气氛中,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失散多年的至亲一一母亲与儿子,在不幸的遭遇中相见了,可是,他们却象一对陌生的人!
  天啊!这场面是多么赚人热泪?
  洪百合问道:“阁下是谁?”
  夏江张了口,他想叫她一声:“娘……”可是,他叫不出口,因为这了声:“娘”,对他太陌生了!
  他不知怎么叫,甚至怎样,才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然而,他眼泪汪汪而落!
  洪百合会不会知道,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她日夜惦念的爱子一一夏江。
  慈母心肠,爱子心切,她被困在这古堡中,唯一惦念的,就是她的孩子,可是十九年后,夏江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竟不认识!
  洪百合见夏江眼泪汪汪而落,不由奇怪道:“阁下,有什么伤心的事?”
  洪百合一语甫落,夏江再也忍不住,激动地叫了一声“娘一一”猛向洪百合怀里扑了过去。
  洪百合为之一怔!
  这时夏江巳投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其声悲切,闻之令人泪下。
  洪百合粉腮为之一变,她突然想起来了……她把夏江搂在怀里,栗声问道:“你……你是江儿?”
  夏江悲动道:“娘,是我呀!”
  两颗豆大的慈母眼泪,骤然落下了洪百合的粉腮,她惊喜而悲动地叫道:“我的儿………妈………妈终于见到你了……”她把夏江的头,搂紧在自己的脸颊上,悲伤而泣!
  ——他们抱头而哭!
  哭声亲切感人,这哭声,也使地下室,平添了一份悲痛而又凄绝的气氛……
  哭声,久久不停……她呜咽道:“江儿……娘……娘想你好……苦啊……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了………你了!”
  其声闻之,令人酸鼻,慈母发自内心的悲痛心情,怎不感人泪下……
  他们母子,就这样相摊而立,久久,洪百合才制止哭声,但见她满面凄色,伸手推开夏江,她的眼光,直盯得夏江脸上……
  她凝视着爱子的面孔,因为这面孔,令她太过陌生!
  夏江抹去了脸上泪痕,道:“娘,我以为你死了……”
  “是的,我知道你会认为我死了……不过死的不是我,而是你爹爹……”
  夏江的眼泪,掉了下来,道:“娘,我会替我爹报仇的!”
  洪百合点了点头,她用袖子拭去眼泪,破啼为笑,那笑容是凄惋的……只听她忽然一叹,道:“想不到十九年不见,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言下不胜凄凉。
  洪百合苦笑地摇了摇头,道:“不,娘不想出去了,你怎么会知道娘在这里?”
  夏江把经过,告诉了他母亲洪百合一遍,洪百合慰然一笑,道:“你有此好心,娘死也无所感,你知道我要替爹报仇?”
  “是的,你应该替爹报仇,他死得好惨!”
  “娘,我要再救你出去,我不能让你在这里困上一辈子,我一定要找到‘无上尊者’!”
  “不!”洪百合摇了摇头,道:“娘不想出去了,娘在这里很好,无上尊者,把我困在这里,并无恶意,他为怕六大门派旗令及那本奇书出土,而把我困在这里,我在这里,缅怀往事,觉得人生不过是一场梦,娘当初枉杀无辜,自被,无上尊者,困在这里之后,他不但传了我佛家至高绝学,而且懂得了很多人生道理……”
  夏江道:“娘,你真想不出去?”
  “我想出去,你能开锁么?”
  话落,只见她一伸手,她的左手玉腕,被那条银色铁链锁住。
  夏江道:“我会找到‘无上尊者’。”
  “这个以后再谈了,儿子,你怎么能进来,十九年来,只有你一个人进来!”
  “娘,我是侥幸。”
  洪百合黯然道:“你爹九泉有知,你能为他报仇,也该含笑了!一一”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再盈育着泪水,惋笑道:“你这几年跟谁过活,拜谁为师?”
  夏江又把由“岳阳”被仆人尤森带到开封的经过说了一遍……洪百合闻言,感激地道:“尤森也太忠厚了,唉,娘不知道怎样感激他才好。”
  “娘,尤叔叔四年前死了,我便离开了水田村,拜在‘天星派’……”他把出现江湖的一切,告诉了她一遍。
  这番经过,听得洪百合又惊又喜,道:“鬼中鬼把他生平的鬼斧“绝学神功”传给你?”
  “是的!”
  洪百合道:“不过,你爹的仇人,武功极高,凭你现在身手,恐怕报不了仇,你知道娘的身上,藏有一张‘藏珍图’?”
  “知道的。”
  洪百合道:“那六大门派的十二个弟子,表面虽然是保护我,暗中无不想偷取我那张‘藏珍图’”她停了一停,又道:“现在,我要交给你,你必须找到那本奇书,练就武功,替你爹报仇!”
  话毕,不待夏江回答,站起身子,缓缓走到石阶的第三阶上,俯身摸了一阵,又走了回来。
  夏江举目一望,但见她的手中,多了一个小纸包,洪百合把纸包拿给夏江,道:“这里面包的是‘藏珍图’,你再出现江湖后,务必要妥为保管,因此物一经被人所知,不要说六大门派之人,势必出手抢夺,就天下武林人物,也势必人人想占为已有。”夏江接物在手,心里不由激动起来,为了此物,父亲把一条性命送掉!
  他黯然道:“娘,我出了古堡之后,即刻会找到那本奇书,练就武功,替爹报仇!”
  洪百合慰然一笑,道:“那么,你去吧!”
  “不,娘,我要跟你多谈一会儿。”
  “去吧,傻孩子,不必以娘为念,赶快找你爹仇人报仇要紧,你想取到那本书,说不定还要经过一番风险。”
  “为什么?”
  “那十二个看守我的人,知道你是我的儿子,当然想到我会把‘藏珍图’交给你,他们不难告诉他们派里,出手劫夺,所以,你现在必须快走!”
  夏江闻言,不生暗自心惊,道:“娘,那么,我应该走了?”
  “是的,你应该走了!”
  夏江暗然欲泣,幽声道:“娘,我会再来的,我会再来救你……”
  话犹未落,他移步向石阶上走了上去。
  望着爱子缓缓而去的背影,洪百合的慈母眼泪,夺眶而落……
  夏江默默念道:“娘,我会再来的,我要把你救出这古堡!”
  他含着满腔热泪,离去了母亲。
  夏江甫自出了地下室,便听到暴喝人声,破空传来,夏江心里一惊,弹身向发声之处扑去。
  只见“玉飞燕”手挥长剑,在窗口下,抵住了要闯进来的六大门派之人。
  看情势,他额角汗水如豆,必是已经斗了很久。
  古堡的大门,巳被夏江关上,那十个人只有想办法从窗口进来。
  夏江见状,大喝一声,掌向窗外要闯进来的十个人劈了出来。
  “玉飞燕”话犹未落,已经把大门打开,低道:“夏兄台,快走一一”人似轻烟,弹身出了古堡。
  夏江也在“玉飞燕”弹身奔出古堡之际,紧跟他的背后,飞泻而去。
  六大门派之人,估不到有这一着,一经发觉,“玉飞燕”与夏江,已经去得老远了。
  两个人顾盼间,已经奔出数里,回头看见六大门派之人,没有追来,才放缓了脚步。
  当下夏江望了“玉飞燕”一眼,但见额角汗水未干,夏江心知如没“玉飞燕”之助,自己想会母亲,当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想到这里,夏江向“玉飞燕”一揖,道:“小弟感激兄台相助之恩,如非兄台,弟想会我母亲,当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在此先谢。”
  “玉飞燕”哈哈笑道:“夏兄何必客气,区区之事,何足言谢,免了吧,你可别忘了,你要谢我什么……”
  “兄弟怎么会忘记?”
  “你见过你母亲了!”
  “是的,我见过她了!”
  “那张藏珍图取到了?”
  “取到了!”
  “玉飞燕”道:“既然已经取到‘藏珍图’,我们就必须在明天把那本奇书找到,否则夜长梦多,如让六大门派的江湖人物知道,难免不会发生意外之事。”
  “兄弟,颇有同感!”
  “玉飞燕”笑了笑,道:“那么,现在你应该遵照你的诺言,请我吃一顿!”
  夏江的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望了“玉飞燕”一眼,说道:“沈兄,弟有一事相求,未悉你是否答应?”
  “什么事?”
  “弟想与你结为金兰……”
  “玉飞燕”为之一怔,道:“结为兄弟。”
  “正是……”
  “这个……”
  夏江见他脸上没疑色,道,“如沈兄不顾。弟也不便强求……”
  “玉飞燕”忙接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弟恐高攀不上!”
  “什么话,是不是我没有资格与兄台结为八拜之交!”
  “玉飞燕”忙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客气!”
  当下两个人屈膝跪地,发誓一番,然后双双立起,夏江喜问道:“沈兄几岁?”
  “十九,你呢?”
  “二十。”
  “玉飞燕”呵呵笑道:“那么,你年纪大为兄,我年纪小为弟!”话落,又是高兴而笑!
  夏江喜道:“沈弟,那么,我们到开封城里,祝贺一番,你意下如何?”
  “好呀!”
  当下,两个人飞奔而去,当天已经到了开封城里,夏江突然意起“悦宝客栈”的海女,向沈弟道:“沈弟,我必须先去看一个女人!”
  “女人?”沈真脸色微微一变,道:“什么?”
  “海女!”
  “海女?”
  “是的,她说她从海里来的“美人鱼”,你若不信,去看看便知道了。”
  回到房间,不见“海女”,夏江不由吃了一惊,再到“海女”房内一看,也不见她的影子。
  夏江不由感到一阵暗然,自己不别而去,她可能忍耐不住自己的冷落,而走了。
  夏江瞥见桌子上,“海女”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朋友!”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只好叫你一声朋友,我走了,你不别而去,使我心里难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只好走了,请你不必找我。”
  夏江感到一阵暗然神伤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他在冥冥中,看到了“海女”的天真,憨笑,以及那纯洁的兰色眸子。
  “玉飞燕”问道:“她是夏兄什么人?”
  夏江摇了摇头,道:“她是一个对人情事故毫无认识的“海里女人”。他苦笑了一下,说道:“那么,我们去喝一杯吧。”
  两个人步出房间,下楼给了房钱,然后由“玉飞燕”领路,到开封城里一家最出名的“千杯醉酒店。”
  这“千杯醉酒店”远近知名,当下夏江与“玉飞燕”上了酒楼之后,拣了两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了下来。
  此时,已近黄昏。
  两个人饭饱酒酣,正待离去,突然—一
  一阵惊天巨响,木鱼敲击声,传进了夏江与“玉飞燕”的耳朵!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扫向了大街。但见是一家布壮的门口,围了数十个看热闹的人,一个面目凶恶的和尚,静坐在那家布壮的门口,一根巨大方便铲,插在那家布壮店面,把木鱼敲得惊天价响。
  一个店伙,从店里,向那和尚打揖道:“大师父既是“化缘”而来,本店主答应给大师父五两金子……”
  那和尚双目一翻,喝道:“我已经说过,我要三百两金子,否则,你就把我那一根五百斤重的方便铲移开。”
  夏江与“玉飞燕”目睹此情,脸色不由一变,“玉飞燕”说道:“大兄,你是不是有意打这个抱不平!”
  夏江咬牙道:“好!”
  “不过,这个和尚可能是大巴山巴山派,清真院的和尚。”
  夏江愤然道:“管他是巴山巴海,那有和尚强要人家金子的道理,我非去教训他一番不可。”
  一语甫落,他一弹身,向那布店落了下去,看热闹的人,见半空落下了一个人,不由惊叫—一那凶僧有意无意地扫了夏江一眼,又敲着木鱼……夏江此时怒火顿起。走到了那和尚面前,冷冷喝道:“喂!你这个和尚好不讲道理,那有化缘强要金子,如果你再不走,我就折断你这五百斤重的方便铲!”
  那凶僧双目一睁,道:“施主请勿出大言……”
  夏江纵声一笑,微一幌身已经把那根插在店门口五百斤重的方便铲,拔了起来。
  那凶僧脸色为之一变!
  但见夏江冷笑声中,两手一用力,砰的一声,竟把那根方便铲折断,喝道:“如非看在佛祖面上,我非教训你一顿不可,还不滚回去。”
  “铛的”一声,把那两节方便铲,掷在那凶僧面前。
  这份功力,不要说看热闹的人为之一惊,即是那凶僧也吓了一跳,试想夏江用纯劲的内力,把方便铲折断怎不令他吃惊?
  他霍然站了起来,气极一笑,“施主竟敢干涉佛爷好事,请把万儿来历报来。”
  夏江纵声一笑,道:“我是天星派的夏江,有本事尽管来找我好了。”
  和尚拾起地上的两节方便铲,望了夏江一眼,愤愤走了。
  夏江生平做了一件好事,心里不生轻松起来,这时看热闹的人也已经散去……
  夏江转身,向酒楼走去,突然,他的背后被人拉了一下转身望去,但见布壮的店够站在背后,含笑道:“我们店主多谢少侠解围,特命小人请小侠进店喝杯茶。”
  夏江笑道:“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必谢谢,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好意心领!”
  “这?这怎么行,我家店主说无论如何也得把少侠请进去……这可真为难小的—一”
  夏江笑道:“既然如此,好吧。”
  店顺着夏江,进了店内,说道:“我们店主老毛病复发,卧病在床,少侠请随小的来。”
  夏江此时也不知道他家店主是什么样子,反正既然进来了,好歹也得进去看看!
  走过大厅,到了后院,来到一间房间门外,那店伙叩门,道:“大爷,我已经把这位少侠请来了!”
  “请!请!请他进来。”
  进门内,夏江举目望去,但见床上,躺着一个老者,看来尚称慈祥,他望了夏江一眼,道:“请恕……老夫病重……无法……迎接……”
  夏江还未说话,只见站在床边的一个女子回过头来,那不是令他难忘的许素珍,又是谁?顿时,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