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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第七十九章

  隔着关闭的卧房门,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哭泣,但是罗达难得哭泣,因此维克多·亨利耸了耸肩,朝前走到客房里去,他如今就睡在那儿。时间已经很晚了。晚餐后他在书房里坐了几小时,为自己跟彼得斯上校的会面起草一些登陆艇文件。这是件他并不怎么想干的事,但是关于优先权的冲突迫使他不得不干。他脱下衣服,洗了个淋浴,把临睡前喝的一杯掺水的波旁威士忌喝了下去,然后临上床前又到罗达房门口站住脚听听。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清楚了:伤心的呜咽,中间夹着抽抽搭搭的啜泣。

  “是罗达吗?”

  没有回答。哭声停了,仿佛中断了似的。

  “罗!喂,怎么回事?”

  传来了压抑住的伤感的声音:“唔,我没什么。你去睡吧。”

  “让我进来。”

  “门没锁,帕格。”

  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拧亮灯。罗达穿着一件牡蛎白软缎的睡衣坐起身来,边眨着两眼,边用一条薄手绢擦着红肿的眼圈。“我声音很响吗?我极力想压得低点儿。”

  “出了什么事?

  “嗐,帕格,我完啦。一切全毁掉了。你好歹已经扔掉了我。”

  “你喝杯酒也许会觉得好点儿。”

  “我样子一定很可怕。是吗?”她把两手伸进蓬乱的头发去。

  “要下楼上书房里去谈谈吗?”

  “你真是个好人。喝点儿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水。我这就上那儿去。”她把匀称、雪白的大腿伸下床来。帕格去到书房里,在活动酒柜上把酒调好。不一会儿她也来了,睡衣上面罩了一件宽大的便服,头发随意地拢成了俏丽的发型,自从他搬到客房去以后,他就从来没看见过她把头发拢成这样。她稍微装扮了一下,把两眼略略修饰了一番,眼睛这时显得清泽、明朗。

  “好几小时以前,我洗好脸,倒在床上,可我就是睡不着。”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得不去会见彼得斯上校吗?这只是一次公务上的会面,罗达。我不是跟你说过啦。”他把酒递给她。“也许,我不应该提起的,不过我不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

  “帕格,我眼下非常苦恼!”她喝下一大口酒。“有人写了几封匿名信给哈克。他收到了,嗐,五六封。头几封他全撕掉了,就给我看了两封。他很沮丧地向我道歉,但是还是给我看啦。这些信招得他很气恼。”

  罗达用她的一种最温柔、最动人的神态瞥了丈夫一眼。他想提一下他也收到的那几封匿名信,但是又认为这样做没意思。帕米拉可能已经对罗达说过了。总之,没必要再提起那些恶意中伤的话。他没说什么。

  她脱口说了下去:“这非常不公正!我当时连哈克也不认识,是吗?谈到你的双重标准!嗐,你听他说,他跟各种女人都睡过觉。未婚的、已婚的、离婚的,他满不在乎,甚至还旧事重提,而重要的一点总是,我多么不一样。我也是如此,我是的!只是巴穆·阿比是例外。我到今儿还不明白那件事怎么会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他一生跟许多低三下四的风骚女人鬼混过,我可不是那种女人。但是这些信把一切都破坏啦。他显得那么不快活,那么灰心丧气。我当然否认了一切。为了他,我不得不否认。就那么一个阅历过很多事情的人来说,他真幼稚得出奇。”

  使帕格最感惊奇的是,她这样毫不介意地坦率承认跟别人通奸——“只有巴穆·柯比是例外”——竟会仍然叫他感到痛苦。这可不是那第一次打击——她要求离婚的那封信——给予他的那种莫大的苦恼,但仍然是切身的痛苦。罗达开头一直回避,直到现在才明确地承认。她的沉默寡言的习惯对她很有用处,如今是跟彼得斯大有关系,所以话才漏出来了。这可是真正的结局,帕格心想。他像柯比一样,都是她过去的一部分,她对他可以漫不经心了。

  “那个人爱你,罗达。他会相信你的话,把信的事忘掉的。”

  “唔,他会吗?要是他明儿问起你来,那你怎么说呢?”

  “这是不可想象的。”

  “并不是十分不可想象的。自从这一切发生以后,这是你们第一次会面。”

  “罗达,我们有一个很紧迫的优先权问题得要解决。他不会提出私人的事情来。当然不会提到那些匿名信。不会向我提到。他想到这个汗毛就会竖起来。”

  她的神色显得既感觉有趣又感觉苦恼。“你意思是说,男人的自尊心吗?”

  “就管它叫这个好了。把这件事忘掉吧。快睡觉去,做两个美梦。”

  “我可以再喝一杯酒吗?”

  “当然可以。”

  “你事后可以把经过全告诉我吗?我是说,你们谈了点儿什么。”

  “不是公事的那一部分。”

  “我对公事的那一部分不感兴趣。”

  “要是谈到了什么私人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我会的。”他把酒递给她。“猜得出是谁写那些信吗?”

  “猜不出。是一个女人。一个恶毒的婊子或是什么别人。嗳,这种人非常多,帕格,这种人非常多。她在黄褐色的小张信纸上用绿墨水写,字迹高高低低很滑稽。她举的事实都是近乎荒唐的,不过她倒是提到了巴穆·柯比。很卑鄙。提到日期、地点等等。真叫人讨厌。”

  “柯比如今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最后一次瞧见他是在芝加哥,就在——就在中途岛战役以后,我正从加利福尼亚回来。我在那儿停留了几小时,跟他永远断啦。说来真滑稽,我就是这样才遇见哈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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