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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威利·基思

  1、穿过镜子

  这当然不是旧时那种刀兵相见、舰长被囚、绝望的水兵转成不法之徒式的兵变。然而,它毕竟是1944年发生在美国海军里的事情,侦讯法庭建议将其作为兵变案加以审理,后来这个事件便以“凯恩舰哗变”闻名全军。

  这个故事以威利·基思作为开始,因为整个事件是以他为轴心展开的,就像金库的大门是靠一个小小的宝石轴承转动一样。

  美国《海军条例》摘录

  非常情况

  第184条 可以想像在出现极端异乎寻常、非同一般的情况时部下有必要解除指挥官的职务,将其逮捕或列入病人名单;但不经海军部或别的适当上级机关的批准绝不允许采取此种行动,除非请示这样的上级机关会造成延误或具有其他显而易见的理由真正无法做到。此种请示中必须说明案情的全部事实和建议所依据的理由,特别要说明事情的紧急程度。

  必备的条件

  第185条 为证明下级军官主动解除指挥官职务的行为确有理由,当时的情况必须是显而易见、毫不含糊的,并且只有一种结论,即保留这种指挥官的指挥权将严重地、无可挽回地损害公众的利益。采取这种行动的下级军官必须是该指挥职务的合法继任人,必须具有上列第184条所举无法向共同上级请示的至少一个理由,必须确定其指挥官的有害行为不是由于下属所不知道的秘密指令而造成的;必须是经过这样慎重的考虑,必须是对所有情况作了极其详尽的调查,认为符合实际;最后还必须确信这一解除指挥官职务的结论是一名理性的、慎重的、有经验的军官认为这样的决定所造成的局面是实际情况的必然结果。

  承担责任

  第186条 明智无畏的主动精神是军人的重要特征,在这种性质的事情上阻碍这种精神的发挥不是目的。然而,由于解除上级指挥权的行为有可能引起极其严重的后果,决定采取行动或建议采取行动应具有以充分可靠的证据为基础的事实,并得到其他有资格提供有价值意见的人员,特别是技术人员的正式赞同。解除其指挥官职权,或建议采取这种行动的军官,以及所有赞助这一行动的其他人员都必须对这一行动承担法律责任,做进行自辩的准备。

  他中等身材,微胖,相貌俊美,头发卷曲泛红,尤其是他那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脸上幽默的眼神和一张大嘴,比任何有力的下巴和高贵的鼻子都更惹人注目。他1941年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除了数学和理科课程之外,其余课程都获高分。他学的是比较文学专业,但他在普林斯顿真正当正事儿干的却是弹钢琴和为一些聚会和演出创作一些明快的小曲儿。

  1942年12月的一个寒冷晴朗的早晨,他在纽约市百老汇大街和116大街拐角附近的便道上同他母亲吻别。家里的凯迪拉克汽车就停在他们身旁,马达还在转动着,但却很有教养似的保持着安静。他们周围是哥伦比亚大学年久失修的灰红色建筑。

  “我们先到那边杂货店停一下,吃点三明治好不好?”基思太太爽朗地笑着说。

  她不顾儿子威利的反对,硬是从曼哈塞特的家里开车把儿子送到了海军学校。威利原本是想乘火车的,那样看起来更像是去上战场。他不喜欢被母亲护送着来到海军学校的大门口。可是,像往常一样,还是得按基思太太的主张办。基思太太是个大度、智慧、意志坚定的女人,身高和儿子相仿,前额和下巴较大。为了与事情的严肃性相称,这天早晨她没穿貂皮大衣而穿了一件毛皮镶边的棕色布料短大衣,有点男人气的棕色帽子下面露出的发红的头发,也重现在她那惟一的孩儿的头上。要不然的话,她们母子之间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海军会给我饭吃的,妈妈。您不用担心。”

  他又吻了她一次,并紧张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希望周围没有军人在观看这个过于亲昵的场面。基思太太充满爱意地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会干得很出色的,威利。你一向都干得那么出色。”

  “哦,哦,我会的,妈妈。”威利沿着砖砌的人行道大步走过新闻学院,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以前法律系学生的宿舍楼弗纳尔德楼。一个头发灰白,身材矮胖的海军上士在门口站着,他的蓝色外衣上佩带着四条杠的军龄臂章,手里的一叠油印文件在微风中翻卷着。威利不知道该不该敬个礼,随即又觉得身上穿着格拉伦式棕色外衣,而且头上戴着绿色卷边低平顶毡帽,敬礼也不像样子。他已完全把母亲忘在脑后了。

  “你是V7吧?”上士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满满一铲鹅卵石掉到了白铁板上一样。

  “是的。”威利有点害羞地笑着说。上士也报以一笑,并简短地打量了他一下,目光中似乎还透露出几分喜爱。他把订在一起的四张纸交给了威利。

  “你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祝你走运。”

  “谢谢您,长官。”有三个星期,威利一直错误地把上士称作“长官”。

  上士为他打开门,请他进去。威利·索德·基思从明亮的阳光下跨过门槛进入门内。基思跨的这一步就像爱丽丝穿过镜子一样,毫不费力,无声无息,一下子就走进了一个新的极其奇异的世界。

  基思太太就在看着威利走进门里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向弗纳尔德楼的入口处跑去。当她把手放到门把手上的时候,上士阻止她说:“对不起,夫人。您不能进去。”

  “刚才进去的是我的儿子。”

  “对不起,夫人。”

  “我只要见他一小会儿。我有句话必须跟他说,他忘了一样东西。”

  “他们正在里面检查身体,夫人。那些男人们正光赤着身子在里面走来走去。”

  基思太太不习惯有人同她争辩,厉声说:“别不讲理。他就在那里,就在门内。我可以敲敲门,把他叫出来。”

  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儿子正背朝着她,同其他几个小伙子围着一个同他们讲话的军官。

  上士不为所动,往门里瞧了一眼,说:“他好像正忙着呢。”

  基思太太用只宜于对待新来的看门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随后用戴着钻石戒指的手使劲地捶打起外边的门玻璃,并大声喊道:“威利!威利!”可是,她那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儿子听不见她的喊叫。

  “夫人,”上士的声音刺耳,但语调中并无恶意,“他现在加入海军了。”

  基思太太的脸突然红了,“对不起。”

  “好了,好了。您不久还可以再见到他的,也许就在星期六。”

  这位母亲打开钱包,开始在里面找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曾经答应——他真的是忘记拿他的零花钱了。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麻烦你把这些钱交给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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