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杰克·伦敦“北方故事”中的地域特色

作者:何 清




  杰克·伦敦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知名作家。在不到20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共写下了19部中长篇小说,150多部短篇小说,3个剧本及大量的报告文学、随笔和论文。在这些作品中,以遥远的阿拉斯加和克朗代克地区为故事背景的小说——“北方故事”历来受到读者的重视和喜爱。“北方故事”是他早期创作的反映淘金者生活的短篇小说,其中有大家非常熟悉的《为路人干杯》、《热爱生命》、《北方奥德赛》等。正是靠着这些熠熠生辉、清新质朴、粗犷不羁的作品,杰克·伦敦步入了文坛,并由此揭开了他辉煌文学生涯的序幕。关于杰克·伦敦的“北方故事”,不少评论家曾经从不同角度(创作原因及背景、民族特色、叙事视角等)进行过探讨和分析。笔者试图从地域特色方面做具体深入的探讨,以期揭示其独树一帜的特色和经久不衰的魅力。
  地域特色是“北方故事”魅力不衰的一个原因。独特的地理环境及其环境下的人物形象和活动是支撑其地域特色的基础,而这一切则要从杰克·伦敦的经历——阿拉斯加淘金之旅说起。
  杰克·伦敦的“北方故事”基本上都是以阿拉斯加及附近极地地区为背景的。广袤的北方地区不仅吸引着杰克·伦敦热爱探索的心,同时也为他日后的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北美大陆19世纪末期兴起的淘金热吸引了无数想要发财的人蜂拥而至,杰克·伦敦也不例外。1896年,育空河支流克朗代克河发现黄金,杰克·伦敦加入了第一批淘金者队伍。1897年,经过准备,杰克·伦敦和另一个同伴上路了。为了省下他们所带的物品的搬运费,杰克·伦敦和他的同伴们买了一条小船在育空河上来往运输他们的食品、帐篷、雪橇和毛毯等工具。在淘金的间隙,杰克·伦敦用了很多时间躺在床铺上读书,做有关阿拉斯加的摘记,把听到的故事写下来,记下他参与的辩论、及这些人的方言、哲学观点、人物性格和特征。关于这些经历,《荒野的呼唤》里有它们的影子。由于没有绿色食物,杰克·伦敦得了坏血病。病好以后,他和其他几个同伴乘坐乌篷船沿育空河和白令海航行。这段经历后来被他写进了一篇稿子里寄给了《观察者》杂志,却无果而终。但是另一篇以此为背景的短篇小说《为路人干杯》却被《大西洋月刊》看上,并得到五美元稿费。经过漫长的16个月的探寻之后,杰克·伦敦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家。他没挖到一盎司黄金,但他从这次淘金热中取得的收益比任何其他淘金者的收益都要大,阿拉斯加的空旷、浪漫、富有情趣、冷酷、残忍、充满萧杀,后来都被写进了他的“北方故事”。正是由于杰克·伦敦的传奇而富于冒险精神的阿拉斯加淘金之旅为他提供了独一无二的写作素材,所以他笔下的北方故事叙事生动、情节紧张、可读性强。可以说没有这次淘金之旅,就不会有他的“北方故事”。
  杰克·伦敦关于冰天雪地的“北方故事”之所以激动人心,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则和地域方面的特色息息相关。地域特色首先体现在其中充满了大自然神秘、冷漠、怪异和令人毛骨悚然的野性。荒原、冰川、峡谷、积雪、冷风等环境描写在杰克·伦敦的“北方故事”里随处可见。比如《寂静的雪野》中的环境描写:
  白色无声世界的冷漠无情才是最恐怖的,它在寂静中攫取人的生命。没有任何东西在动。
  四周死一般寂静,树木披上了一层银霜,枝干纹丝不动;寒冷与万籁俱寂几乎使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也封住了大自然的唇。
  在零下65度的气温里,一个人只要在雪里多躺几分钟,就活不了。最可怕,最让人失魂落魄的,还是这冷漠无情的寂静雪野,什么动静也没有,天气晴朗,天色却像黄铜一样;只要微微有一点声息,就像亵渎了神明;人变得非常胆怯,连听到自己的声音也会害怕。只有他这一丝生命在到处都是死沉沉的、鬼蜮般的荒原上跋涉。
  下面再来看《生火》中的描写:
  ……狗呼出的水气冻结后落在皮毛上形成一层细细的霜沫,尤其是两颊、口鼻和眼皮,全被它呼出的气息镀上了一层白色的结晶。这个人的胡须也一样结了霜,但结得更厚实,聚集起来的霜形成了冰晶,而且他每呼出一口温暖而湿润的气息,这冰晶就增加一点。这个人还嚼着烟草,由于覆盖在嘴唇上的冰块把嘴都冻僵了,使他无法把吐出的唾沫从下巴上清除掉,结果他的胡子就结成了结结实实的琥珀色冰凌,在下巴上挂得越来越长。
  其他作品如《热爱生命》、《女人的刚毅》等也都描绘了靠近北极地区的寒冷和育空河畔的风光。在那儿,天空是灰蒙蒙的,河面上结有3英尺以上的冰,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是冰天雪地,气温降到零下70度以下,手一伸出就冻得失去知觉,这是靠近北极地区的典型环境。
  反复出现的萧杀的环境是北方地区神圣威严的象征,同时也是对恶劣环境下人的坚忍不屈性格的反衬。经过这种特殊环境的磨砺,人的灵魂就像得到了洗礼。在那布满冰霜的北方,人们仿佛换了一个人:在南方时的懒散和尔虞我诈一扫而光。在这里开始了一场伟大的、共助的生存斗争。人们“坦然地活着,诚实地笑着,彼此问心无愧”(《雪地的女儿》)。在漫天风雪的阿拉斯加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当我们听到像《为路人干杯》的结尾的这样一段话:“为了今夜赶路的人干杯!祝愿他的食物充足!愿他的狗不累垮!祝愿他的火柴都能划出火!”时,我们收获的决不仅仅是一个故事。
  正是通过表面的严峻冷酷的环境描写,展现了人的意志、力量和美德。在艰苦环境下,人们并没向环境和命运屈服,而是以非凡的毅力为生存而斗争。冰天雪地之下仍然有友情、美德和坚忍。
  不仅仅故事发生的背景,作品中的形象也充分体现了北方地域特色。
  “狼(或狗)”是北方常见的动物,也是“北方故事”里常见的形象。在杰克·伦敦的北方故事里,狼和狗这两个形象经常混在一起,彼此不分。如《荒野的呼唤》里的狗最终变成了狼,而《白牙》里的狼最后则变成了狗。
  《荒野的呼唤》中的巴克被作者当成狼来描写:“它的嘴是长长的狼嘴,只是比任何狼的嘴都要大;它的头有点宽,是个大型的狼头。”其实它是一只狗,只是后来变成了一匹狼。巴克来自南方,自小养尊处优地生活在文明的人类社会。当它被命运突然抛置于北极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时,巴克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能力,迅速学会了在恶劣自然环境中的各种生活方式和生存手段。在与无情的自然环境和同类的竞争中,生存才是生命的最高准则。巴克变了,沉寂了很久的本能又复活了,驯服了许多代而养成的家畜的特性渐渐地从它身上消失,最终,它变成了奔跑在山谷的群狼之首,恢复了自己种族的天性。
  在《荒野的呼唤》发表三年后,杰克·伦敦又发表了题材和背景相似的《白牙》。只是在这部作品里,雪虎从“狼”变成了“狗”。雪虎生于荒野,有着四分之三的狼的血统。在爱斯基摩人的部落里,雪虎开始了由狼向狗的转化过程,即认识人、归顺人、依附人的过程。雪虎开始时也曾想逃走,部落遇到饥荒时也曾一度离开,但是,人类能提供的食物的诱惑、火的温暖、房屋的庇护,以及对童年时饥荒的记忆、对黑暗的畏惧,等等,最终促使雪虎还是与人类签下了“终身契约”,成了一只真正的狗。生存——更容易地生存是雪虎生活选择的最高准则。无疑,雪虎是聪明的,因为它能不断适应周围环境的变化。
  由这两篇文章我们可以看出,“北方故事”中的狼已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狼,狗也不是现实中的狗了。由狗变为狼的巴克是一个追求自由和独立的叛逆英雄;由狼变成狗的雪虎则是能不断适应生存环境的强者。这和杰克·伦敦的思想有关。杰克·伦敦在1919年回顾自己的创作道路时说过:“表面上是个简单的故事,任何一个孩子都能读懂,那下面才是真正的故事,有哲理,很复杂,充满含义。”我们也可从这些小说中看出,它们不仅仅是探险故事,而是有着更为深刻的含义。巴克和雪虎最终对自己出身的背叛,也是杰克·伦敦精神上和思想上的反映和升华:反抗、独立、背叛和尊严。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现实生活中杰克·伦敦常常以“狼”自居,并将自己耗费巨资和心力修建的别墅命名为“狼舍”。可见“狼”的形象在杰克·伦敦的心中占有极其特殊的地位。
  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形象、特殊的主题构成了“北方故事”的地域特色。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刻意为之,但不管怎么样,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提高了“北方故事”的艺术表现力和吸引力,反过来,也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它所体现的地域特色。
  
  参考文献:
  [1]王琴玲,喻燕静.杰克·伦敦作品导读[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3.
  [2]万紫,雨宁译.杰克·伦敦短篇小说选[Z].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1.
  [3]杰克·伦敦.杰克·伦敦中短篇小说精选[Z].沈阳:沈阳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6.
  [4](美)欧文·斯通著,董秋斯译·马背上的水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何清,文学硕士,郑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