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我的空中楼阁》诗意探析

作者:曹素娟 李培元




  第一次读到台湾作家李乐薇的散文《我的空中楼阁》,我便被文中那颗诗意栖居的灵魂深深地打动了。那是一首诗,字里行间跳跃的是琴弦上的音符;那是一幅画,草尖树梢流淌的是灵动的色彩;那是一支歌,清新明快的调子中舒展的是一颗诗意的灵魂。
  诗要品,画要赏,一支歌呢,当然要听,可动情处,我还是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
  “山如眉黛,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起首一句,便能引发人关于山,关于小屋的无穷的美的联想和想象。“山如眉黛”,让人想起美人那淡描的蛾眉,是形,是色,更是一种韵味。还没完,“小屋恰似眉梢的痣一点”,如果没有前面一比,后面的“痣”恐怕会让人大失所望。但正因为有了前面一比,所以这一颗“痣”,顿时让人觉得,正是它,为“眉黛”增色。后面的一句也就再自然不过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人感觉到“山”的那种“清新”、“自然”、“柔和”,“小屋”的那种“玲珑”呢?
  寂寥的空山是“一望无际的水面”,是“辽阔无边的天空”,是“单纯的底色”,是小屋的背景。小屋呢?“是一望无际的水面飘过一片风帆,辽阔无边的天空掠过一只飞雁,是单纯的底色上一点灵动的色彩”。
  这是一幅画,“小屋”是主体,“山”是背景。没有了“山”,那颗美人痣便没了着落;没了小屋,那山便少了色彩,少了生气。这是一种和谐,是一种美的极致。
  如果说第一二两段偏重于写形,第三段偏重于写韵,那第四段就偏重于写色了,那是一片由树构成的“纯绿色”。如果说前面三段偏重于描写,那这一段又应该是重于议论和抒情了。“花是美丽的,树的美丽也不逊于花。花好比人的面庞,树好比人的姿态。树的美在于姿势的清健或挺拔、苗条和婀娜,在于活力,在于精神!”谁又能说姿态美不如面庞美呢?如果从虚实角度看,这虚的一笔,“清健”、“挺拔”、“苗条”、“婀娜”又能生发出人们多少对于点缀小屋的那些树的想象啊。
  有了这许多树,小屋就有了许多特点。树总是轻轻摇动着。树的动,显出小屋的静;树的高大,显出小屋的小巧;而小屋的别致出色,乃是由于满山皆树,为小屋布置了一个美妙的绿的背景。
  这又是一幅画。在这里,背景换作了满山的树。一动一静,一大一小,写出了“小屋”的“别致出色”。如果说前面一幅是远远地从山下看,这一幅该是走近了看。这还不够,再走近些,再来一幅。
  小屋后面有一棵高过屋顶的大树,细而密的枝叶伸展在小屋的上面,美而浓的树阴把小屋笼罩起来。这棵树使小屋予人另一种印象,使小屋显得含蓄而有风度。
  好一个“含蓄而有风度”!东方审美观中的才子佳人全出现在作者的心中了。前面的是清丽绝俗的古典美人,这会儿又当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了。这是一种“印象”,当然是一种印象,一种充满着作者强烈的主观感受的对大自然的印象。
  换个角度,近看改为远观,小屋却又变换位置,出现在另一些树的上面,这个角度是远远地站在山下看。首先看到的是小屋前面的树,那些树把小屋遮掩了,只在树与树之间露出一些建筑的线条,一角活泼翘起的屋檐,一排整齐的图案式的屋瓦。一片蓝,那是墙;一片白,那是窗。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势上,却象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远了近,近了远,这还是在看小屋吗?这简直就是在把玩一件心爱的艺术品啊。这哪里是小屋,它也不是鸟,不是蝶,而是作者一颗追求自由的心灵的寄托。
  小屋之小,是受了土地的限制。论“领土”,只有有限的一点。在有限的土地上,房屋比土地小,花园比房屋小,花园中的路又比花园小,这条小路是我袖珍型的花园的大道。和“领土”相对的是“领空”,论“领空”却又是无限的,足以举目千里,足以俯仰天地,左顾有山外青山,右盼有绿野阡陌。适于心灵散步,眼睛旅行,也就是古人说的游目骋怀。这个无限大的“领空”,是我开放性的院子。
  这一段,讨论的是“小屋”的“小”和“大”。小的是屋,是花园,是花园中的路,大的呢,是“领空”,是心灵啊。
  对于台湾作家李乐薇,能查到的资料不多,只知道是江苏人,现代作家。早年肄业于上海大夏大学,后一直在台湾从事文化教育工作。有《书呆子的智慧》一书。也正是这样智慧的书呆子,才能有如此丰富,如此美妙的想象,写出了虚实相生的小屋的花园,正所谓“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晋·王羲之《兰亭序》)
  有形的围墙围住一些花,有紫藤、月季、喇叭花、圣诞红之类。天地相连的那一道弧线,是另一重无形的围墙,也围住一些花,那些花有朵状有片状,有红,有白,有绚烂,也有飘落。也许那是上帝玩赏的牡丹或芍药,我们叫它云或霞。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说的或许就是这样一种境界吧。
  文章行文至此,似乎已经够美了。还没完。接下去,作者把小屋放在破晓看,入暮看,夜晚看……
  屋小窗多的小屋光线充足,是好的;破晓或入暮呢?那简直就富于诗意的美了。
  例外的只有破晓或入暮,那时山上只有一片微光,一片柔静,一片宁谧。小屋在山的怀抱中,犹如在花蕊中一般,慢慢地花蕊绽开了一些,好像层山退了一些。山是不动的,那是光线加强了,是早晨来到了山中。当花瓣微微收拢,那就是夜晚来临了。
  多么奇特的想象,多么巧妙的比喻。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这山,这树,这小屋,无一处没有作者向往自然,追求自由的心灵的投影。
  出入的交通要道,是一条类似苏花公路的山路,一边傍山,一边面临稻浪起伏的绿海和那高高的山坡。山路和山坡不便于行车,然而便于我行走。我出外,小屋是我快乐的起点;我归来,小屋是我幸福的终点。往返于快乐与幸福之间,哪儿还有不好走的路呢?我只觉得出外时身轻如飞,山路自动地后退;归来时带几分雀跃的心情,一跳一跳就跳过了那些山坡。我替山坡起了个名字,叫幸福的阶梯,山路被我唤做空中走廊!
  一条曲折起伏的山路,成了连接幸福和快乐的“空中走廊”;夜色朦胧中的小屋,自然地就被作者唤作“空中楼阁”了。
  白天它是清晰的,夜晚它是朦胧的。每个夜幕深垂的晚上,山下亮起灿烂的万家灯火,山上闪出疏落的灯光。山下的灯把黑暗照亮了,山上的灯把黑暗照淡了,淡如烟,淡如雾,山也虚无,树也缥缈。小屋迷于雾失楼台的情景中,它不再是清晰的小屋,而是烟雾之中、星点之下、月影之侧的空中楼阁!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宋·秦观《踏莎行》)这小屋,与其说是作者眼前的小屋,倒不如说是作者心中的“空中楼阁”,也正是几千年来中国文人所向往的“桃源仙境”啊。
  这座空中楼阁占了地利之便,可以省去许多室内设计和其他的装饰。
  虽不养鸟,每天早晨有鸟语盈耳。
  无需挂画,门外有幅巨画——名叫自然。
  到这里,由山,树,鸟等构成的自然和栖居着作者心灵的小屋达到了最完整最和谐的统一,这也是一种自然和人文的统一。
  文章读到这里,还有谁会对现实生活中是不是真的存在一座这样的小屋计较呢?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小屋,这样的生活,只能存在于人的头脑中,心灵里。“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罢了。或者有人联系台湾社会,认为作者在文章中流露了一种避世绝俗的思想。我却不敢苟同。朱光潜先生称赞弘一法师(李叔同)“以出世的态度做人,以入世的态度做事”。一个在现实中难以寻得美好与快乐的人,在心灵上做一下舒展不是一种更积极的人生态度吗?况且这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或多或少地会感染了一些读了这文章的人,那么更是善莫大焉。
  至于文章那清新优美的语言,我想不用多加分析,只是读一读,就能充分的感知了。
  最后我想说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话,生活中并不缺乏美,缺乏的是发现美的眼睛和心灵。
  曹素娟,李培元,山东潍坊工商职业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