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秦观《鹊桥仙》的情与爱

作者:王力明




  旧时风俗,少女们要于七月初七这夜陈设瓜果,朝天礼拜,向织女“乞巧”。这个美丽神话,引起了古往今来多少诗人的咏叹。那么最早传唱这一神话题材的诗是哪一首呢?最早是见于汉魏时的古诗:《迢迢牵牛星》。但最脍炙人口、传诵不衰的绝唱,则当推北宋婉约派词人代表秦观的《鹊桥仙》一词了。
  《鹊桥仙》,词调名,出《风俗记》:“七夕,织女当渡河,使鹊为桥口。”多以咏牛郎织女相会事。七夕织女渡银河与牛郎相会的古老传说,曾引起许多诗人为之写诗咏词,但大多是借以诉说离别相思之苦,或抒发愁怨之情的。如:《迢迢牵牛星》中“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等句把牛郎织女隔河相望却无法相聚的痛苦推到了极致。杜牧的《秋夕》,“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更把宫女们空虚无言的哀怨描绘得细致入微。而秦观的《鹊桥仙》却把这个悲苦的民间故事翻出了新意,把追求耳鬓厮磨、朝夕相守的世俗爱情观升华到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全新的爱情观;更体现了他们爱得真诚,爱得热烈,爱得天长地久;而不表现出离别之痛,也即是境界之高。
  《鹊桥仙》词分上下两阕:上阕开篇两句“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就叙述了隔河相对的织女和牛郎准备赴会的情景。一个在“弄巧”而成多姿多彩的纤云,准备穿它去赴会;一个正急切地飞渡银河,赶去赴会,“恨”字流露出久别的怨恨。这一工整的对偶句不仅交代了时间、环境、人物和事情,也把人物的情态生动地表现出来了。“银河迢迢暗渡”情节进一步展开,叙述了他们长途漫漫,宵行赴会的情景。“金风玉露”是写景,在秋风白露的背景下,织女牛郎相逢,这不正烘托了纯贞的爱情和高尚的情操吗?我们从这一景物中,又可以看出词人对他们爱情的高度由衷的赞美。这上阕主要写织女牛郎迢迢万里,银河暗渡时急切和欣慰。下阕写织女牛郎相见如梦,难舍难分的情景和他们两心相印,长久相爱的誓言。这下阕一开始,词人便托情于物,“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一个“水”字,上承“银河”,一个“梦”字,上承“传恨”,此二句形象地描绘了他们相会时那种好似长流不断的银河水那样纯洁的柔情和相逢时的惊喜之情。此中没有久别重逢,互诉衷肠的具体描绘,但这一切又都在这两个生动的比喻中,越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便越不忍心分离,怎能忍心回头看那“鹊桥归路”!一个“忍”字,便把无限辛酸,难分难舍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那相见时梦一般的惊喜,将要分手时的难以忍受,就是这样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过程,那么,这到底是悲还是喜呢?上下两阕末句议论性的词句做了很好的回答,“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议论性的句子与全词抒情的风格似不相合,但这里的议论浸满了词人的深情,且与前面的写景、叙事、抒情融合得非常紧密,因此,这充满哲理的议论性的词句也就具有强烈的抒情色彩,使全词升华到一个崇高的精神境界,也提高了词体的品格。并且在写法上词人把写景、叙事、抒情、议理融为一体。更主要的是词人写出了二人的短暂与永恒,更侧重写爱情的永恒。牛郎与织女每年只能相会一次,真可谓太短了,但只要两情久长,爱到永远,那无数个短暂相见,当然会远远超过“人间无数”。这里的关键在于两情久长这种高尚纯贞的爱,这就是短暂与永恒的辩证法。词人正是抓住了牛郎织女这个传说中永恒的爱的主题,一扫低沉悲愤的愁怨之气,将朝夕相处的世俗爱情观升华到一种极为崇高的精神境界。“多情自古伤离别”,固然是人之常情,而秦观末两句却揭示了爱情的真谛:爱情要经得起长久分离的考验,只要能彼此忠诚相爱,即使终年天各一方,也比彼此朝夕相伴的庸俗情趣要可贵得多。这一惊世骇俗、振聋发聩之笔,使全词升华到新的思想高度。显然,作者否定的是朝欢暮乐的庸俗生活,歌颂的是天长地久的忠贞爱情。在他的精心提炼和巧妙构思下,古老的题材化为闪光的笔墨,迸发出耀眼的思想火花。这就是历久传诵不衰的绝唱之所在。
  王力明,河南鹤壁职业技术学院教育与文化传播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