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小说《药》“咳嗽”声里的艺术作用

作者:解泽国




  鲁迅先生创作于1919年的短篇小说《药》中,有关“咳嗽”的细节描写有多次,堪称化平凡为神奇的大手笔,其艺术价值值得品析。
  
  一、一声声“咳嗽”,有助于推动情节发展。
  
  小说一开始,在一个秋天的后半夜,“什么都睡着”的时候,“华老栓忽然坐起身”。他这么早起来急着干什么去呢?去抓药给儿子小栓治病。里边屋子里发出的一阵阵、一通通的咳嗽,显示了小栓病情的严重,说明了抓药的紧迫性和必要性,表现了老栓要抓药拯救儿子的急迫心情。药寄托着他的全部希望,因此他去的时候“仿佛一旦变了少年”,“跨步格外高远”。药是什么?人血馒头一只。然而小栓吃了人血馒头做的“药”之后,却“按着胸膛,又是一阵咳嗽”然后“咳着睡了”。在华老栓夫妇的虔诚期待中,在康大叔的无耻吹嘘中,在众茶客的奉承附和中,小栓“合伙咳嗽”,“不住的咳嗽”,“拼命的咳嗽”,最终“咳”进了西关外层层叠叠的“馒头”中。小栓由咳嗽而吃人血馒头,由吃人血馒头而进了“馒头”,“咳嗽”贯穿于主要故事情节的始终,对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二、一声声“咳嗽”,有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
  
  老栓用辛辛苦苦多年攒成的一包洋钱,换了一只沾满革命者鲜血的馒头,满以为这帖“灵丹妙药”能立刻解除独生子的病痛。小栓吃了之后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更加频繁剧烈的咳嗽,直到在咳嗽中死去。这个结局与华老栓夫妇虔诚的期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突出了他们迷信和愚昧。那一声声咳嗽正是对华老栓夫妇病态心理的形象诠释。
  康大叔作为一个刽子手,利用卖人血馒头牟取暴利肯定不是一次,人血馒头不能治痨病不能救人命他是心知肚明,可是他还是一个劲地说:“包好”;明明彻头彻尾地欺骗了华老栓,还要昧着良心说“我可是这一回一点也没有得到好处”。明明干的是“瞒和骗”的勾当,却偏要装出一副造福人民的慈善模样,还自以为功,以救世主自居。这种心理表现为行为上的肆无忌惮,“提高了嗓门只是嚷”,“嚷得里面睡着的小栓也咳嗽起来”,“不住咳嗽”,“拼命咳嗽”。这一声声咳嗽正是对人血馒头毫无疗效的最好证明,正是对“包好包好”的辛辣讽刺,正是对康大叔之流“瞒和骗”的丑恶行径的强烈控诉。
  “二十多岁的人”,“驼背”,“花白胡子”等众茶客对革命者为了他们而死不但一点不同情,反而认为革命者大逆不道;对反动派毒打革命者的残暴行为不但不愤恨,反而认为打得过瘾而高兴谈笑;对革命者宣传的民主思想不但不理解,反而认为革命者“疯了”。在众茶客的谈笑声中,小栓的咳嗽似乎是掺进来的不和谐的音符,仔细品味,这一声声咳嗽正是对众茶客愚昧麻木的病态行为的最好评价。
  
  三、一声声“咳嗽”,有助于小说主题的开掘。
  
  从小栓“合伙咳嗽”的“合伙”一词上,我们似乎得到一个提示,咳嗽的不只小栓一个,康大叔之流也在“咳嗽”,这“咳嗽”暴露了他们虚伪、残暴、贪婪的丑恶灵魂;华老栓夫妇、众茶客等也在“咳嗽”,这“咳嗽”显示了他们愚昧麻木的精神面貌;甚至整个“华厦”民族都在“咳嗽”,形象地说明当时的中国正处于“东亚病夫”时期。“东亚病夫”需要药,但人血馒头是假药,假药不治真病,治真病须得用真药。夏瑜们的革命需要药,这味药叫做“民众的大联合”,叫做“发动群众闹革命”;夏四奶奶需要药,这味药叫做“懂革命道理,做革命妈妈”,像彼拉盖尼·尼洛夫娜(高尔基《母亲》中的母亲)那样做人;华老栓夫妇需要药,这味药叫做“接受革命宣传,做革命群众”;众茶客更需要“醒世汤”,以便识真伪,辨是非,走出“铁屋子”,追求灿烂的阳光。
  综上所述,一篇三千六百字的小说,七次“咳嗽”,前释题意,后蕴大义,的确是点石成金的大手笔,不可忽视,值得玩味。
  
  解泽国,江苏镇江机电高等职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