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4期

金蚀可可西里

作者:杜光辉




  一
  
  四月中旬,可可西里无人区的冰雪开始融化,向阳的地方已经能看见绿色牧草,使人感到了生命的原色。但山上和荫坡的地方,冰雪仍然没有融化,向人们展示着这里的寒冷。在一片向阳的山坳下,新搭起了一座棉帐房,帐房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边用毛笔写着“可可西里开发办公室”。
  天色刚刚黎明,王大楞就钻出帐房,对正在给马喂草料的措木旺桑说:“旺桑,以后咱们拉屎拉尿走远点,最好拉到河里让水冲走,要不到了夏天会臭死咱们。”说完,就朝不远处的河边走去。身后,有匹马吼起一阵长长的嘶鸣,在空旷的可可西里显得分外振奋。
  王大楞走到小河边,解开裤带掏出养了一夜精神变得梆硬的东西,对着小河就激越起来。一股浊黄的激流射进清澈的河水,清新的空气里充满了人尿气息。
  李有善也过来了,也掏出那梆硬的东西对着小河激越。
  撒过尿,那东西变得乖软,人却禁不住地打了个冷战。王大楞一边系裤带,一边对李有善说:“吃过饭,咱们出去巡逻一圈。我有种感觉,这一带有人,要不怎么能传出可可西里挖出金子的话。”
  “就算是有人在可可西里挖金子,但可可西里这么大,咱们能找见他们?”李有善望着漫无边际的冰雪又忧虑地说:“咱们才三个,打都打不过他们!”
  “球,你这人没彩气。我王大楞怕谁,能叫我王大楞害怕的人还没有从他娘的裤裆钻出来呢。从今以后,你看看我王大楞是怎么在可可西里折腾的!”
  回帐房的路上,俩人又捡了许多干野牦牛粪,抱进帐房堆在火炉旁边。措木旺桑已经把茶熬好了,把炒好的青稞面也拿了出来。他们就坐在狼皮褥子上,给小碗里放了点酥油,又把熬好的茶液倒在碗里,酥油很快融化了。喝过酥油茶,他们又把青稞面盛了半碗,又挖块酥油放在里面,用手把酥油和面朝一块捏合。一小会儿工夫,就捏合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这就是藏粑,很有营养。王大楞一边吃着藏粑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对李有善说:“咱们当年在可可西里搞过测绘,尽管进入可可西里的地方很多,但青海、甘肃一带的人要进入可可西里必须从咱们这里经过。他们要是绕道从西藏那里进去,最少要多走一个月的路程。冬季大雪封山,没有交通工具,就是进到可可西里,什么也干不成。这里一年中只有五六七八这几个月能干活。所以,我估计现在已经有人进入可可西里,还是少量的。因为对可可西里的情况不了解,加上人们对可可西里的传说,他们一般不敢向可可西里纵深发展。吃过早饭,咱们两个去巡逻,旺桑在这里看家!”
  昨晚上,他们担心狼群袭击他们,还要给马喂料,就轮流站岗。但措木旺桑死活不同意,他要一个人站岗。他说他们这些长年在草原上的牧民,睡觉不睡觉都不在乎,骑在马背上打个盹就能抵挡一天。
  “我也跟你一块去,要是遇上什么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措木旺桑把冲锋枪朝怀里拉了一下。
  “好吧!”王大楞想了想,同意了。
  措木旺桑把马鞍备好,又把链搭搭在马鞍上,三个人就骑上马向可可西里纵深走去。一直走到中午,也没有发现什么。李有善就在马上对王大楞说:“会不会真的没有人来?”
  “我感觉有人进来,我的感觉中好像都闻到了人的味道。”王大楞还故意吸了几口气。
  訇然,他们发现前方雪草相羼的地上有只破烂不堪的军用大头鞋。先是措木旺桑发现的,他一蹦从马上跳下来,捡起鞋对王大楞说:“解放军穿的那种鞋子。”
  王大楞、李有善也翻身下马。
  “这有什么,咱们部队前些年在这里测绘,很有可能是咱们部队丢的。”李有善还是不相信有人能进入可可西里。
  王大楞又把大头鞋查看一阵,说:“肯定不是咱们部队丢弃的。咱们部队的大头鞋,两年换装一次,咱们不会把鞋穿到这个程度。你看这只大头鞋,前掌上有道很深的痕迹,肯定穿鞋的人经常用脚踏铁锹一类工具磨的。再推测有人在可可西里挖到金子的传说,证明这一带确实有人在挖金子。”
  李有善、措木旺桑马上摘下冲锋枪,警惕地向四周逡视。
  “哈哈,不必那么紧张,有人来挖金子怕什么,这是好事情。要是人们都不进来挖金子,咱们搞狗屁的经济,进来的人越多越好。咱们在这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再朝前走!”
  措木旺桑找了块背风的洼地,用三块石头支起了锅,给锅里放了几块冰。王大楞、李有善找来一些干枯的草叶,又抱来了一堆干野牦牛粪。措木旺桑用火柴点着干草,又把干野牦牛粪架在上边,很快就燃着了。他又用羊皮做的风箱在下边打气,几分钟工夫,野牦牛粪就燃旺了。锅里的冰就开始融化了。
  “有善,咱们要是碰上挖金子的人,一定要把腰杆挺硬,咱们是代表政府来管理的。他们肯定不会把挖到的金子交给银行。我听人说过,那些走私黄金的人给的价格高出银行收购价格的好几倍。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交纳管理费、采矿费。这里又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敢闯可可西里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都是赌命的角色。到时候,你和措木旺桑看我的眼色行事。”王大楞很认真地对李有善和措木旺桑说。
  “大楞,咱们是国家干部,可不敢违反政策!”李有善总是对王大楞不放心。
  “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在这地方,他要是好说话就算啦,他要是玩狠的,你要比他更狠,他玩黑的,你比他还黑,这才能镇住他们。要不,谁愿意把自己口袋的钱掏出来。”
  锅里的水开了,他们把开水倒进炒青稞面里,调成了糊状,就吃起来。
  吃过饭,他们又骑马向前巡逻了。
  “大楞,前方发现帐房!”李有善一边张望一边对王大楞说。
  “走,过去看看。”
  二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几座帐房跟前,看见有二十几个人都脱去了皮袍,只穿着棉衣在地上挖沙子,又用筐子抬到附近的小河里。有十五六个人穿着雨靴站在河水里,用篾子筛沙子。草滩上被挖得坑坑洼洼,像害了烂疮病一样。
  “多好的草滩,被挖成这个样子,佛爷非惩罚他们不可。”措木旺桑又说起了佛爷。
  “狗日的……”李有善狠狠骂了一句。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这伙人的关注,都停住了手脚,拿铁锹、扁担向他们走过来。
  王大楞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的,从马上跳下来。李有善、措木旺桑也从马上跳下来。王大楞把缰绳顺手扔给措木旺桑,拿着马鞭向那伙人走去。站在壕沟的上边用马鞭指着那伙人严厉地问:“谁批准你们在这里挖金子的?”
  一个披头散发、胡子有二三寸长的汉子从旁边的帐房里钻出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歪斜着眼睛,一脸轻蔑地问:“伙计,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跑到老子这里管事来啦!”说话时,脚下还晃了几下。而后,又褪下裤子掏出那东西撒起尿来,还用手晃动着那东西,尿柱就一上一下地浇。
  “我们是州人民政府可可西里开发办公室的。”王大楞硬压着火气给他说。
  “州人民政府,鸡巴,老子挖老子的金子,干他政府鸡巴上的事……”那汉子一边叫骂一边用手拨拉着那东西。
  “土地是国家的,矿产资源也是国家的,在国家的土地上开采国家的矿产,政府当然要管。”王大楞仍然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哈哈!”那汉子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停住笑声,说:“兄弟,你拿大毛球吓憨女子,想知道老子是啥人? 老子在甘肃杀了三条人命逃出来的。迟早都是一死,再多杀几个人也不过是掉一个脑袋的事情。你要是想喝酒了就进帐房,要是想要钱没门。命倒是有一条,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那汉子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掂来掂去。
  二十几个挖金子的人全围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但隐约能看出眼睛里透出的杀气。王大楞走到那汉子跟前,用马鞭指着他手中的匕首说:“伙计,这年头还玩这个,不怕掉份子。咱们兄弟手上的冲锋枪,一个弹匣就是三十发子弹,三支冲锋枪是多少发子弹,这个帐还能算出来吧。要是被钱眼迷住了,恐怕这个帐就算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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