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我们新三届

作者:王昕朋











  知青,是中国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是中国一个特殊的群体,是中国一段独特的历史。无论多少年后,只要提起知青,就会带出一串感天动地的故事。
  中国的知青有老三届、新三届之说,这是按照他们在校毕业的时间划分的。一般说来,老三届是指“文革”前期的高初中毕业生,新三届是指“文革”复课后的高初中毕业生。
  老三届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响亮的品牌。有人形容说,在中国各地甚至欧美等国有华人的地方,只要一提到老三届,马上就有笑脸相迎,就有热情洋溢,就有美酒飘香。他们中很多人走出蹉跎岁月,踏平一路坎坷,成长为国家的栋梁。他们有的成为党和国家的高级干部,有的成为著名科学家、作家、艺术家,有的成为明星企业家。我们新三届中也有一些人,经过多年努力,成长为各条战线的精英人物。
  朋友相聚时,常有人问我:有没有比较合适的词汇形容你们新三届呢?我就把前几年一句很流行的顺口溜略加修改,当作回答:“出生就挨饿,上学就停课;上山下乡吃尽苦,返城没有好工作;人到中年下了岗,苦难一个接一个。”朋友们听了就说:调侃得让人捧腹,辛酸得让人落泪,真实得让人不可思议。
  
  我们的1966
  
  1966年,“文革”开始时,我们新三届都是刚读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对于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运动,不要说理解,连一知半解也谈不上。
  那个年月,隔三差五就要有一次大游行。
  现在已记不清被批斗的是些什么人了。只记得每次大游行,队伍前边都要有几个头上戴着高帽子、脖子上挂着牌子的“牛鬼蛇神”。那时,我们不懂什么叫“牛鬼蛇神”,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斗争那些人。但是,每次大游行,我们都要参加。游行时,我们那所乡下小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有几百个学生,每排两个人,要排出很长的队伍。学生队伍的后边,是当地的农民。那时农民都被“发动”起来了,积极性很高,谁不参加就是不革命,不革命就是反革命,反革命就是坏人。还有谁敢不参加呢?学生加上农民,游行的队伍排几里长,声势十分浩大。几百人喊口号时,更是壮观,尽管我们不知道那些口号的含义。
  每次游行,都要走很远的路。一个大队有几个自然村,几个自然村相隔几里路。游行要走遍几个村。我记得最远一次游行是到公社所在地,经过七八个村庄,走了十几里路。一路上,很多人都憋着一泡尿,好不容易在一个村头看见一个厕所,大家一哄而散,蜂拥着往厕所里钻。游行的队伍一下子乱了。领头的跑前跑后吆喝,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把队伍组织好。于是,又继续前进。当时,我已经憋得实在难忍,就故意放慢了脚步,拖到了队伍的尾部,想寻机解决一下。我看见有一位老师和几个高年级的学生,也和我一样,走得很慢,表情也很痛苦。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村庄的庄头,看见了一个土墙围起来的厕所。走在我前边的那个老师和几个同学钻了进去,可是,接着又跑了出来,一个个神情慌张。那位老师边跑边对几个同学说:“赶快把红袖章戴上!”
  我正感到莫名其妙时,厕所里出来两个气势汹汹的农村妇女。原来,那个老师和几个同学进去时,厕所里有两个农村妇女正在里边。农村厕所虽然也分男女,但大多没有用字标明,即使有的用石灰水标明,一场雨水就冲洗掉了。那个老师和几个同学没看到男女标志,钻错了地方,这下惹了祸端。两个妇女提着裤子追出来,气势汹汹正要骂娘。老师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游斗的牛鬼蛇神不见了,是不是钻厕所里了?”
  那两个妇女一脸惊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说没看见。
  老师故意抬了抬胳膊,让那两个妇女看清他的红袖章。然后,他向我们挥了挥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厕所。我们小解完出来,看见那两个妇女正在低声嘀咕。老师板起面孔,严肃地对她们说:“如果发现了,赶快向我们汇报!”
  那两个农村妇女吓得直点头。
  走出很远,我们才开怀大笑。那次如果不是红袖章,我们少不了一顿臭骂。许多年后想起这件事,我就很容易想起一句话:政治在一定的情况下,的确能充当遮羞布。
  过去看电影时,曾在一些战争的影片里,看到过儿童团员站岗放哨的镜头,没想到“文革”初期,这些场景在一些地方也出现了。
  那一年,我在供销社工作的祖父,到山北边一个叫潘林的山村搞代销点,就住在村子里。那时候,一方面制度比较严,不允许向村里吃喝拿要;一方面公职人员比较自觉,不占村子里的便宜。代销店的人自己做饭,所以每隔几天,我和哥哥要去给祖父送一次干粮。那时,农村到处设哨卡,对过路的行人进行盘查。行人必须背出几段毛主席语录,否则,别想轻易离开。轻则把你赶回去,重则让所在大队来人领回去批判。祖父怕我和哥哥返回时遇上哨卡,就建议我们翻过一个山口回去。虽然山路难走一些,但估计不至于有哨卡。
  果然,出村时十分顺利,没有遇到哨卡,我和哥哥松了一口气。
  正值中秋时节,山上的景色宜人。那时,自然生态保护得还相当好,几近原始。山上有泉水,泉水又形成了一条条小溪,潺潺流水生动活泼。满山遍野的树木郁郁葱葱,偶尔还飘来阵阵花香。我和哥哥兴高采烈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心情轻松愉快。
  突然,路边的沟里跳出两个人,吓了我们一跳。那是两个孩子,一个比我大几岁,一个和我年龄相仿,像电影里见过的那样,他们都手持红缨枪,戴着红袖章。我和哥哥愣住了。
  “你们从哪里来的?”个子高点儿的孩子问。
  我指了指北边方向。
  那两个孩子向北看了一眼,就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能背毛主席语录吗?”
  好在我和哥哥都在学校宣传队,而那个时代的学校宣传队,主要任务是宣传毛泽东思想,背毛主席语录是宣传队员的必要条件和基本功。我尤其对《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等老三篇背得很熟,能一口气、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我哥哥先背了几段毛主席语录,可能因为过于紧张,其中有两旬背错了。我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汗水流了下来。但是,那两个孩子好像没有听出来。我这才发现,他们自己也背不出几段毛主席语录,只是在这个哨卡做做形式。
  这样,我的心情也不紧张了,背语录时很顺畅。
  后来,那两个孩子听得倒有些紧张了。
  我们顺利地通过了哨卡。
  今天想来,有一种滑稽感。
  
  我们的今天
  
  记得“文革”结束后不久,有一段时间,报刊上曾经就新三届进行过讨论,称我们为“被耽搁的一代”、“被毁掉的一代”,理由是这一代人没有真正地读过几年书,不像老三届那样有文化、有正气、有上进心和责任感。事实也是如此,我们这一代人刚刚步入学校,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学校一度停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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