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健身有“术”的朱光潜

作者:吴泰昌











  十年浩劫之后,无论酷暑严寒,在晨曦微露的北京大学未名湖畔,总能见到一位体形瘦小,腰背略弯,银发似雪的老人在缓缓散步,他就是朱光潜教授。
  散步,是朱先生一天不可缺少的运动。他六点左右准时起床,从燕南园住所漫步出来,近7时回家吃早饭,开始了一天的日程。
  如果天气好,他要在幽静的小路上拎着拐杖慢跑,或到湖边美国友人斯诺墓地附近的草地上活动腰身,练上半小时左右的太极拳和气功站桩。赶上雨雪天,他就在家里或在北大图书馆室内锻炼,从不间断。
  在体育健身方面,朱先生持之以恒,练就了一套“方术”。
  1897年,朱光潜生于安徽桐城县乡下一个破落的地主家庭,父亲是个乡村私塾教师。朱先生从六岁起就受这种私塾教育,一直到十四岁。旧式的家庭和旧式的教育,使他身体虚弱多病,肠胃病、关节炎以及并发的失眠症弄得他很苦恼,·勉强读书学习,效率总是很低。于是他开始注意锻炼身体。1922年他在香港大学读书时,几乎每个星期天下午,都和同学攀登高高的凌云山。开始心慌腿软,爬得吃力,后来渐渐爬快了,心也不慌了,每次爬上山顶都给他以极大的快慰。三十年代初,他从英法留学归来,在北大任教,家住在沙滩附近的地安门,他曾在附近一个城隍庙里拜了个老头学太极拳,学了两年,打得娴熟。冬天,为了学滑冰,他用井水泼个冰场练滑冰。
  十年浩劫中他被关进牛棚,受尽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折磨,身体完全垮了,宿疾复发,又增加了腰肌劳损,往往一站起来就不由自主地跌倒,一场大病几乎断送了他的性命。但他靠着对国家和个人前途的乐观信念,下定决心坚持散步、慢跑、打太极拳和练气功,身体逐渐得到恢复,体育锻炼把他从厄运中解脱出来。
  他曾经深有感触地说:
  十年浩劫被关在牛棚里的时候,我天天疲于扫厕所,听训话,挨批斗,写检讨和外调材料,脑袋麻木到白痴状态。后来重获解放,我首先一面积极治疗,一面加强锻炼。病好以后我又重理旧业,发现自己的脑筋也和身体一样,越锻炼也就效率越高,关在牛棚时那种麻木白痴状态已经根本消除了。
  与朱光潜同被关进牛棚的季羡林教授说:
  孟实先生在棚里的一件小事,我却始终忘记不了。他锻炼身体有一套方术,大概是东西均备,佛道沟通。在那种阴森森的生活环境中,他居然还在锻炼身体,我实在非常吃惊,而且替他捏一把汗。晚上睡下以后,我发现他在被窝里胡折腾,不知道搞一些什么名堂。早晨他还偷跑到一个角落里去打太极拳一类的东西。有一次被“监改人员”发现了,大大地挨了一通批。在这些“大老爷”眼中,我们锻炼身体是罪大恶极的。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它的意义却不小。从中可以看到,孟实先生对自己的前途没有绝望,对我们的事业也没有绝望,他执着于生命,坚决要活下去。
  朱先生八十岁以后仍每天工作五六小时(上午3小时,下午2-3小时),他写文章和翻译,都是自己抄,边抄边改。累了就看会报纸,或到户外走走。午间,他躺一会,睡不着,闭目养神歇一会,他说这对脑子会有好处。
  夕阳西下时,5点钟左右他又去未名湖畔散步,绕着北大图书馆兜个大圈,足有两三里地,约三刻钟再回家。每天早晚一趟,这是他法定的散步时间。散步时他爱挑有坡的路走,他猫着腰拄着拐棍,一步一步地爬山坡下山坡,哪里会让人想到他是位垂暮老人。
  八十年代初期,每次我去北大或在北大附近开会,去看朱先生,若赶上朱先生散步的时间,我都会去未名湖畔寻找他,我数次陪老人散步。
  朱先生锻炼以散步、打太极拳为基本内容,但也决不放过登山下海的机会。北京的香山、西山他每年都要去。改革开放之后,有些会议在外地风景区开,他常被邀请。1980年夏他去浙江开大百科全书编委会,绕到莫干山去游览。1981年4月又去承德参加大百科全书编委会议。
  这年夏天他又到北戴河参加全国文联组织的一次休闲活动,回京后他饶有兴味地同我谈起这次“下海”的险历,师母高兴地告诉我“朱先生这次下海了”。关于他这次海滨之旅,和他一起同去的李乔在《光潜老人的风骨》中有过生动具体的描述:
  在一尘不染、靠近海边的那条公路上,出现了一个黑影,渐渐在扩大,当黑影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迎着醉人的晨风,大步跑到你面前时,便看到这是一个满头银发,那瘦削的脸庞上有几点寿斑、牙齿残缺不全的老人,这便是著名的美学家朱光潜——每天清晨他都要在这海边跑步半小时。
  跑步后,这位不知疲倦的老人,还要做气功、打拳。然后开始工作(著作或翻译),直到中午十二时为止。
  睡过午觉后,沙滩给太阳晒得又温暖又柔软。大海像一个多情的姑娘,微笑着向人们招手,朱老穿着一条褪了色的黄短裤,肩头上披着一条白毛巾,裸露着上身,肋骨一根根凸了出来,好像圣雄甘地一般,由他的老伴奚今吾同志搀扶着,随着许多作家、艺术家,欢天喜地向大海走去。那劲头不亚于活泼天真、见了大海总忘乎所以的孩子。
  北戴河滨风正疾,彼何人兮试海浴,意气尚敢凌波涛,形骸只剩皮包骨。
  这是朱老的即兴之作。他的形骸虽然“只剩皮包骨”,但他以非凡的气概,根本不把那呼呼的海风,滚滚奔来的浪涛放在眼里。走到海滨,他甩开老伴的手,丢下那块雪白的毛巾,脸上现出孩子般的笑容,跳进大海里。不客气地说,朱老的游泳技术并不高明,既不能仰卧碧波,随浪沉浮;也不能乘风破浪,离岸远游。他只能在离沙滩一丈多远的地方,用手拄着地,用两只骨瘦如柴的腿脚不住打着水,举行一次入水式。你看了可能觉得有些滑稽,但这也不简单了。试想一个没有学会游泳的人,年事已高,敢跳进大海里同滚滚波涛搏斗,是多么勇敢!
  当他在水里悠然自得地泡着时,他的老伴,那个曾到欧洲留过学的数学家奚今吾同志,在沙滩上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亲切和恩爱,分享着他愉快的幸福。
  朱先生同我多次谈起,他之所以忙里偷闲,放下手头正在干的活去各地名胜开会,一是推脱不了会议,二是想换个环境调剂一下,饱览祖国山川美景,有益于身心健康,三是为了测试一下自己身体的实际承受能力,心中好有数。
  朱先生认为,人都会老的,这是任何人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但要努力做到老而不僵,也就是常人说的人老心不老。锻炼能使人身体健康,有了健康的身体才可能有精神的健康,有了精神的健康,才有可能为国家为人民愉快地去做些有益的事情。他在1985年为《中国老年》杂志写的《老而不僵》一文中说:
  人到老年,就要注意健康和长寿。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有健康的精神。
  英国人说:“健康的精神寄托于健康的身体”,这的确是至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