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山岩奇特丧葬与阿里壁龛葬

作者:程晓洁 范河川 杨雅兰











  
  高原藏区通常普遍盛行的天葬,在山岩却是个新生事物。这实在是出人意料。据我们了解,山岩是从1998年才开始有天葬的。
  1997年第一次来山岩的时候,这里还根本没有天葬,这在当时很是令人奇怪,怎么竟是这样?这里怎么说也是藏区啊。可事实就是如此。多吉翁堆告诉说,山岩的天葬,是江对面的活佛带过来的,以前这边确实没有。另外,这几年,8岁以下的山岩小孩夭折,仍在实行树葬。
  树葬是山岩最令人奇怪的事情之一,遗骸装在一个个木头箱子里,就那么横七竖八地挂在树上,以前真是闻所未闻。
  我们在山岩、盖玉等地寻访到了多处树葬地。据我们现场观察,树葬场所的选择,好像也没有什么一定之规,应该是因地而宜。水边、山谷口、稍微平坦的谷底中间都有分布。树葬选择的树木,也是有大有小,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一切按照自然条件。
  此次到山岩,更引起我们注意的还有壁葬:一天,我们在一户人家做客,上碉楼的时候,当地人指给我们看木楼梯口旁一个正正方方的泥土坯围成的箱子一样的物体,告诉我们说:那就是壁葬。
  仔细观察,那个壁葬体四周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摆设,看起来也不大,半口棺材的样子,如果没人指点,根本想象不到。这让我们想起考古学家在西藏阿里看到的有点类似的阿里壁龛葬。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张建林先生参加过阿里古格地区的多次考古研究,他在考察专著《荒原古堡》中记述道:“(阿里)壁龛葬发现在故城土山东侧的1区103号窑洞中,这是一座四室窑洞,主洞室基本呈矩形,后室和左右侧室均呈椭圆形。正室通往后室的门口砌着一个双眼泥灶台,各洞室的壁、顶覆有一厚层烟炱,表明窑洞曾经长期使用。壁龛葬是在对窑洞进行调查测绘时偶然发现的。当时我们看到后洞室侧壁靠着一块高60厘米的大砾石就感觉有点奇怪,随即将石块搬开,一片与周围洞壁颜色不同的泥墙皮暴露在眼前。清理掉泥墙皮后,现出数十片封砌的拱形壁龛,龛内封藏着一具小小的干尸。
  壁龛内没有葬具,小干尸出土时只是全身包裹着本色土棉布。靠近右膝部和左胯部的包布上放置少量食盐和茶叶,左手外露,因遭虫蛀咬已与左腕脱离,断腕上带有一个包皮革的铁镯和一个皮条穿海贝镯。尸体在包布内呈仰身蜷曲状,头向胸前下低并左偏,两下肢弯屈,两只小胳膊交叠放在右膝上,双腕用五色股线系捆。一端由右肘弯绕于膝上,另一端与颈部系结的彩股线连结。这种蜷曲身体并用线绳系连四肢与颈项的处理尸体方法,是藏族从吐蕃时代一直沿袭至今的习俗,吐蕃墓葬中的小型墓均为一种四肢蜷曲的屈肢葬。现在藏族地区普遍流行的天葬,在人死后也要将尸体先捆绑成蜷曲状,停放数天,然后背负天葬台。
  小尸体在半年后经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病理科鉴定,并作X光照像观察,证实这是一个1.5-2周岁的女婴干尸。从整体外观和组织结构观察,属于自然脱水干化而形成的典型干尸。因脑组织和内脏均干枯收缩成膜状,尸身各部位又没有发现原发性外伤损坏,所以死因不清,估计病亡的可能性较大。
  在我们去古格故城调查前就知道这里有一个“干尸洞”,传说里面码放着一层层干尸,都是古格王国敌人的遗骸。到古格故城的第二天我们就在故城北600多米远的山沟里找到了干尸洞。洞窟开凿在距地表近3米高的山沟崖壁上,洞口很小,宽0.8米,高仅1.2米。我们利用挖在崖上的几个脚窝吃力地爬上去,弯着腰钻进洞。里面一股恶臭熏得我们透不过气,只好退身出来,匆忙中只在手电光下看到一片狼藉的断肢、破布。过了几天,我们搞到几瓶白酒,带着洒满白酒的口罩第二次钻进干尸洞,进行了仔细的调查。这个洞是一组三室洞窟,主室平面是不大规整的方形,面积约10平方米。后室和南侧室都很小,各有一个小洞口与主室相通,主室后壁上还挖有小龛。
  主洞室和两个小洞室内横七竖八地堆放着30厘米厚的散骨骼、破衣、碎布、绳子和小木棍等。骨骼非常杂乱,根本无法一一辨识每具尸体,粗略统计了残肢,估计洞内堆有30多具尸体。奇怪的是洞内没有发现一个颅骨,只找到两件下颌骨,但从许多发辫和绑扎的发束来看,尸体原来都是带着头颅被堆进洞里的。大部分骨骼上残留着腐肉、干皮和筋,实际上是一种没有完全脱水干化的干尸。有近10具尸骨用藏式无领粗布长袍和毛质粗呢包裹,腰部紧系毛织绳,绳两端绕长袍将尸骨曲折捆绑成团。根据乱骨堆中夹杂大量破衣、布块和多节毛织绳以及捆绑迹象分析,堆放到此的尸体最初全都是穿着衣袍,有些还裹着大块毛织布,用绳子捆绑成屈肢状放入洞中的。强忍着恶心,我们终于从乱骨堆中找出一个保存较多骨骼的尸体,搬出洞外观察照像。尸体的肌肉组织大部分已腐烂,骨头上残留着不少腐肉和筋、皮,只有双手的外皮还紧裹着手骨骼。尸体被毛织绳捆成蜷曲状,膝胸相接、双臂紧合扣腹,身穿藏式无领粗毛呢长袍,颜色灰黄,最外层用本色粗毛布包裹,长袍领部敞开,腰系粗毛绳。绳两端分别绕肩部和膝弯处抽紧捆绑,一束脱落的长发也被绑在袍上。没有找到尸体的颅骨,脚趾骨也已不存。残骨架长1.28米.估计原身高在1.60米左右。从裸露的骨骼来看,骨骼表面光滑,盆骨较大,发束编辫后披,推测为一青年女性尸骨。在发辫上发现穿束着的绿松石和小铜环装饰品。
  
  在故城遗址东侧的那布沟畔,一场大雨冲刷暴露出一道板灰痕和一堆陶片,经过清理,我们发现这是一座小型的木棺葬。墓葬上部早已被冲刷破坏,所留下来的只是接近底部的一部分。从残留的板灰痕迹分析,这是一个薄木板拼起来的小棺。棺板表面原来涂有土红色矿物颜料,棺底一侧有6厘米厚的草秸朽灰,一些草杆纤维尚可分辨,似为小麦或青稞杆秸。人骨已不存,仅见少量朽骨粉,葬式不明,但从长仅1.1米的木棺痕判断,应该是吐蕃时期小型石棺葬所普遍采用的屈肢葬式。
  因为破坏严重,随葬品已多不在原位,从木棺框中出土锈蚀严重的铁链4枚、磨背海贝饰3枚,同时发现的陶片后来被修复成两个球形腹的陶罐。
  前面两种与窑洞有关的葬俗,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来看,肯定不是古格王室从他们的先祖吐蕃王朝那里带来的。吐蕃时期普遍实行土葬,吐蕃的赞普们还在琼结的山谷里给自己营建了规模巨大的王陵区,老百姓也都在死后成排埋葬在山脚下的坡地上。在进行西藏文物普查时,西藏腹地各县都发现过数处甚至数十处这样的墓群。那么在洞中或壁龛中埋葬的习俗源自何处?查阅了大量文献资料后总算找到了一点儿线索,吐蕃时期及吐蕃以前,阿里高原的土著居民羊同(象雄)人有这样的习俗:“其酋豪死,抉出其脑,实以珠玉,割其藏,易以黄金,假造金鼻银齿,以人为殉,卜以吉辰,藏诸岩穴,他人莫知其处。”(见《册府元龟》卷九六○)
  记载中的“藏诸岩穴”就是一种洞穴葬式,很可能原来象雄人的后裔在臣属古格之后,把自己原来的丧葬习俗继续了下来,成为古格几种葬俗之一。至于古格发现的木棺土葬则应该是吐蕃石棺土葬的遗俗。
  ……
  这不由让人联想,山岩和阿里两处相距甚远的壁龛葬俗,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山岩目前的壁葬是否是阿里习俗的某种形式的遗存?
  这些,我们只能作为猜想留在这里,作为一个线索,留待有心人和专家研究。
  小小的山岩,是我们见过的丧葬习俗最为奇特也最为丰富的地方。白玉县当地的山岩研究专家、山岩走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范河川先生总结出历史上山岩的丧葬方式,概括而言,山岩丧葬重形式,轻葬品,以薄葬为主,具体可分两大类:
  第一类是械斗中的死者。
  自己方的人被杀死,就在被杀地当场火化。
  杀死的对方“戈巴”成员,则实行割肉葬、解肢葬、割头葬、挖眼葬,其含义是砍损、毁灭敌人灵魂,以免其报复。而且将杀过人的刀作为驱魔辟邪用,挂在家中,在念经时用来作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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