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便便”趣谈

作者:林行止











  
  什么是与人类物质生活关系最密切的发明,夏天热带的人会说冷气机、冬季寒带的人会说暖气机,在没有家佣的地方,家庭主妇也许会说洗衣机、洗碗机……,汽车、电视、电话等当然亦有人列为最伟大发明;不过,上述种种,俱不可一日无此君的重要性,与文明人有不可分割关系的,是水厕(Water Closet,WC)!
  “厕所学者”说水厕的发明令人类“终于进入文明世界”。
  谈论厕所,少不免要涉及便溺,庄子虽说“道在屎溺”,惟对于传媒工作者来说,担心的不是“道不道”而是“雅不雅”,一九一三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得主、法国病理学家C.R.Richet便不只一次指出粪便的污秽和恶臭,令人提不起研究兴趣,而道学家则以排泄器官与性器官“同源”或为“近邻”而视此种题材为色情或恶俗,结果与人类生活关系最密切的厕所和粪便之类的题材少人研究,其学便无法深化遑论成为显学!
  
  古代“便便”业
  
  伊家文在《古代中国札记》的《厕所与便器》一章说厕所的厕字从厂从侧,因此可解释为“设于房子旁边的侧屋”,在没有水厕甚至马桶尚未流行的上古时期,我国先贤已知道解决大小便的地方要设于屋外(屋侧)才符合卫生。
  台湾民俗学家庄伯和的《厕所曼陀罗》,其《中世纪欧洲的“便便”业》一节,记巴黎街头的流动厕所:“好像今天的流动厕所,但主体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披挂大大的斗篷,身旁左右各放一桶……”任何人有三急时趋前,“他马上张开斗篷围住客人,小便用右边的桶,大便用左边的桶。”又说:“一七三○年路易十五世时代,有人独创折式厕所,他手持锡制马桶及足够把正在方便的客人包住的大布,巡行街头。”用家每次付二苏(sou,最低单位的钱币,大概和便士及仙差不多),容器满时“厕主”便把之倾倒入塞纳河!
  在英国伦敦和爱登堡等大城市均有地下放“马桶”身披大衣的人,在街头招徕排泄大小便的生意,类似的营生在欧洲各国亦生意兴隆。
  单干户式的流动“便便”业,既属厌恶性行业,有碍观瞻而且污染大气,到了一八七二年,法国政府要求私人公司兴建和经营收费公厕,专利期二十年,公司所得与政府平分。“便便”业顾名思义应是指大小两便,此名取得甚佳,且与英美的“童言”P(Poop)P(Pee)音义相近!
  我国的“路厕”,伊家文书引明末清初佚名小说《掘新坑悭鬼成财主》,记穆太公入城,见道旁有“粪坑”,遂动脑筋做“厕所生意”,除“每一个坑都砌起小墙隔断,墙土又粉起来,忙到城中亲戚人家,讨了无数诗画斗方贴在这粪屋壁上”。新厕景致佳又有“草纸”供应,“连那女流也来上粪坑,穆太公便又盖了一间女厕所”。结果客似云来,穆太公忙得吃饭的时候都没有。粪便是有机肥料,“每担是价银一钱,更有挑柴、运米、担油来兑换的”。穆太公的厕所有个不伦不类的名堂:“齿爵堂”,惟装修美轮美奂、服务周到。
  利用人、畜的粪便为肥田料,在我国是古已有之,粪便这类有机肥,不但提供农作物需要的养分,而且会使土质变疏,易于耕作,这是化学肥不能及的。不过,欧洲人用为农业施肥的主要是畜牲的排泄物,对人类的不大重视,因为想起粮食由吸收臭不可挡、污秽难以入目的粪便的养分成长,大多数人食不下咽,对畜牲的则有眼不见为净的心理因素,仍勉强可以接受。
  欧洲人不重视人粪排泄物的经济价值,在未有化粪公共设施之前,人们对无用的便溺当废物般倒在街上,不但令整个城市臭气冲天,亦是导致中古世纪(公元五百至一千五百年)欧洲传染性流行疫症“此起彼伏”重要原因,发生于一三四八至一三五○年间,死掉欧洲约三分之一人口的黑死病,与时人不知个人卫生为何物满街都是排泄物有直接关系。
  古时厕所“上有井,下有溜池”。溜池是厕下极深(约六七尺)之坑坎,“下望黝然,深可没顶”,如厕者陷其中生存机率甚微。
  发起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名留史册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一一二三年至一一九○年),一一八三年因多名王子和将领“跌落屎坑”而“国力大弱”,时八名骁勇善战的皇子和一批将军在Erfurt城堡的议事堂开会(diet),大概争辩剧烈,有人捶胸顿足,木板承受不起“重击”而断折,他们齐齐如溜滑板般跌落设于城堡下的化粪池,全部溺毙!
  
  水厕的发明
  
  伊丽莎白一世有教子约翰爵士,思想开通,为了讨好教母,约翰设计了世上第一个水厕,要把它奉献给女王。
  整项设计是在屋顶建一蓄水也(可养鱼,以示水源清洁),用人工注满水,有水管通往设于坐厕上的水厢,要除厕中污物时,激活水箱上的手掣,水流把污物冲至位于地底的化粪池。可是,时人并不欣赏,伊丽莎白一世亦不领情,甚至认为约翰的设计“侵犯私隐”、“不正经”,后来他又鼓如簧之舌,终于说服伊丽莎白一世答应他为她在烈治文宫建水厕,但她很少使用,重要的是水管直接通往化粪池,把恶臭引入,闻之恶心,以至废弃。
  古代厕所恶臭,如厕者怎样辟臭?以枣塞鼻,可减如厕者闻恶臭之味,但却无法阻止恶臭在厕中扩散,皇胄贵族富裕人家如厕,便要更衣。另外在厕中“置早煎粉、沉香汁”等,欧洲人则以香水、花瓣及橙皮置诸厕所以及通往厕所的走廊,而在粪便当街泼倒的年代,人们多在衣袋放上一把干玫瑰花瓣或在帽上插香花,藉花香逐“夜香”——西人襟头及西妇帽上插花之俗由此而来。
  厕所是炫耀性消费的极致;西洋人有金雕玉砌的坐厕,英王詹姆士二世的坐厕如镶金的保险箱,出门作客由仆人携之随行,以显厕主身份不凡。巴黎凡尔赛宫有封密式厕所二百七十四间,惟被召入宫的达官贵妇大多携带私厕。“有趣”的是有“太阳王”之称的法王路易十四于如厕时接见外国使节,时人说路易十四视坐厕如王座,有如沙发,上厕时他翘起二郎腿,手持书籍,真不简单。
  大解后如何“善后”?国情不同,方法有别,国人以纸拭秽,显然早于欧人,料此与我国发明造纸法有关;欧洲人何时用纸“净身”,最先记载见于一七一八年,美国则迟至一八五七年才有正式的厕纸。《瓷神》指维多利亚女王(一八一九至一九○一年,一八三七至一九○一年在位)婚后才从王夫德国人阿尔拔王子身上“发现”厕纸,他们于一八四○年结婚,可以想见此前英人极少用纸上厕。多为贵介子弟入读的剑桥大学,用厕纸则似甚普遍。一八四三年维多利亚女王访问剑大,在剑河畔散步,见水面飘着不少纸张,显然是学生们如厕后把拭秽纸张丢入剑河,长居深宫的女王怪而问陪同的三一书院院长韦威尔博士此为何纸?博士笑说:“这是不准在河里游泳的通知书!”
  
  特殊人员难行“方便”
  
  现代航天员的方便已很方便,但四十多年前的一九六一年,美国第一位成功进入太空的机师(当时未称航天员)Alan Shepard则因小便而几乎误了大事,本来一切准备就绪,可是升空前天气恶化,延迟了四小时,结果是Shepard“尿急”,怎么办?他向指挥塔请示,指挥官批示他就“地”解决,即在宇宙飞行服里小便。这项决定考虑了所有的因素,第一、脱下宇宙飞行服虽然只须数分钟,但穿上时必须加上数之不清的探测身体变化的仪器,须两小时,因此“时间不许可”;第二、在宇宙飞行服内尿尿,尿的热度会使保持宇宙飞行服清爽的设备失效,但当局认为这个风险可以一冒,尚幸尿热很快发散。不过,“航天员”在太空仓内“团团转”,尿液流转全身,Shepard担心会弄湿附于体上的电线,导致漏电,结果尿液止于没有电线的背部,避免了一场可能悲剧。
  稍后的“太阳神”征空计划,就航天员的方便问题,有关当局做了二项决定,其一是升空前不食有纤维质的食物;其二是在宇宙飞行服内附一“便粪承器”;至于尿尿,则可由套附有胶瓶的胶管解决——这与战机上的设计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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