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与王海容谈毛泽东和他的外交往事

作者:孔东梅











  外公的初恋
  
  1910年大年初二,外公第一位妻子罗氏因病去世,卒年21岁,外公那年17岁。由斯诺根据外公口述整理的《毛泽东自传》中这样记载:
  
  “我的父母在我十六岁时就给我娶了一个二十岁的女人,不过我并没有和她一起住过——此后也未有过。我不以她为我的妻子,那时根本也不去想她。”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研究者坚称:外公与发妻罗氏的感情是很好的,并举他在罗氏去世后仍与罗家保持联系为例。据说,当地还有这样的俚语:“没媳妇留崽不住。”因此,有人认为如果罗氏没有早逝,也许外公就不会走出韶山冲……
  以上观点是否有道理,已不属于本书要讨论的范围。但是,这倒给我探寻外公为何决意去外地读书以启示。这,还要从与海容的一次谈话说起。
  在我提出给后世留下自己的亲历亲闻,留下自己的声音这一建议后不久,海容再一次来看我妈妈。她笑着对我说:要听故事啊?那我就讲一个你们谁都不知道的。
  那果然是一个我们闻所未闻的故事。
  原来,20世纪50年代,外公在海容去看他的时候问过一句话:
  “那个王十姑——怎么样了?”
  王十姑是谁?海容不知道,自然无言以对。回家后,便去问自己的奶奶——王季范先生的夫人肖老太太,外公称她九嫂。
  奶奶告诉海容:王十姑是她爷爷王季范的妹妹。王十姑和我外公是两姨表亲,从小就是在外婆家一起玩,一起长,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直至谈婚论嫁。
  这就是所谓“中表婚姻”,在中国古代是很普遍的一种现象。
  无疑,这就是外公的初恋。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这位王十姑呢?
  一百年前的中国,很多事情与今天不同:表亲能结婚,八字不合不能结婚。就在外公和十姑翘首以待好事成双的时候,算命先生得出结论:二人八字不合。亲事不成了。
  怎么办?!外公当时只是一个少年,用海容的话说——“还没掌握什么马克思主义”。对于约定俗成的迷信习俗,谁又有回天之力呢?
  王家给十姑订亲了。到王十姑出嫁的那天,外公也来了,他来抬春箱——就是娘家送女儿出嫁准备的箱子,里面都是被子、衣服。春箱是要娘家人抬的,外公挤进来当了一回娘家人。我想,这是为了最后看一眼十姑吧?
  很快,大概是1907年的样子,毛家也给我外公订亲了。妻子是毛家的远房亲戚,人们叫她“罗一姑”。王十姑同罗一姑一样,都是婚后不久去世,都没有后人,只有墓上的衰草陪伴着她们。
  十姑嫁人了,一姑去世了,外公再也不想在家里呆下去了。他向往一个新的别样的世界。
  然而,外公是永远忘记不了十姑的。王家兄妹三人,除了王季范和王十姑外,还有一位是他们的哥哥王星臣。王星臣的女儿王曼恬曾告诉过海容,自己抗战时期去延安后,外公见面第一句话把她问得摸不到头脑:
  “那个王十姑——怎么样了?”
  原来,王曼恬也对此事一无所知。得知十姑早已去世后,海容告诉了外公。外公叹了口气,说了一句:
  “哦……因为心情不好。”
  在海容面前,外公不止一次提到王十姑。老人家动情地回忆道:她是个好人。人很白,性格很好,手很细——我们还拉过手哩!这时,外公似乎又回到了少年的幸福时光。
  在海容得知王十姑一事的来龙去脉后,王季范先生告诫她:“不要乱说!”王毛两家的这段故事已深藏百年。如果不是海容讲出来,又有谁知道呢?
  
  王海容与外公的第一次见面
  
  海容的父亲是湖南大学学经济的,母亲肖凤林也是湖南大学学生。父亲牺牲以后,母亲独立支撑起这个家。海容的外公原为湘军程潜部下,官至旅长,也是个读书人。因为看多了官场变换和沙场征伐,很早就解甲归田。海容的童年就在自己外公的小庄园里度过。直到抗战胜利,才回长沙上小学。
  海容在湖南一直呆到小学毕业。20世纪50年代初期,外公的唐家坨诸兄弟想去北京看望他。文家公公对海容说:“海伢子,我们去北京,你要么子东西啊?”海容答:我要大苹果——她听说北京的苹果又大又红,好吃。
  文家公公又说:你怎么不写封信给毛主席啊?“毛主席”?这在那时的海容听来,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称呼。于是,她给这位没见面的长辈写了一封信,一是问候,二是想要一个篮球——那时她是校篮球队员。等到文家公公从北京回来,只带回苹果,没带回篮球,海容挺失望的。这就是她和我外公的第一次交往。
  建国初期,王季范先生到北京开会时被我外公挽留住下,后来,海容来到北京,和祖父住在一起。有一次,她和几位文家亲戚一起,由王老带着进了中南海,第一次见到我的外公毛泽东。海容曾问祖父,该怎么称呼这位亲戚?祖父说,应该称呼“主席公公”(湖南话称祖父为公公)。
  
  第一次见面,海容一点也不紧张。大人们在丰泽园颐年堂聊天,她就吃着玩着,东瞅瞅,西看看,很是自在。临走的时候,海伢子与主席公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主席:你这个人挺怪的,第一次见我也不害怕?
  海容:我干嘛怕你啊?也不会吃了我!
  主席:你给我写过一封信。我忙没有给你回信。
  海容:我还向你要个篮球,你也没有给我!
  已走到门口的文家亲戚听到这番对话,都回过头来,哈哈大笑。
  那次,年轻漂亮的江青也带着李敏和李讷出来见过客人。海伢子叫了江青一声“三奶奶”。不过后来海容听说,江青不喜欢这个称呼,就不好再叫了。想来也是,当年江青不到40岁,叫“奶奶”着实显得老气了些,更何况还是排行第三呐……
  
  苏方来电
  
  1969年3月,苏联武力侵犯中国领土珍宝岛,史称“珍宝岛事件”。两国界河上的隆隆枪炮声震碎了中苏同盟残存的最后一点脆弱联系,形势十分危急。
  此时苏方领导人也感觉到了情况的紧急。苏联首脑柯西金启用中苏热线电话,准备亲自与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通话,试图了解对方意图。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中方一位女话务员得知对方身份后,不但拒绝为他转接,还严辞痛斥道:你这个“苏修”头子,不配和我们的伟大领袖通话!对方又说,那能否请周恩来总理接电话?话务员愤怒地说:我们的周总理那么忙,哪有时间跟你说话?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最初听说这一故事,我以为多半是民间的野史传闻,从海容这里才知道确有其事——总理曾指示应对那位女话务员进行批评教育。
  后来,柯西金又打来电话,要求与周总理通话。外交部苏欧司答复说:你们苏联党已变成修正主义了,中苏两党已断绝关系了,但是你要和周总理谈,我将报告总理和我国政府。无奈之下,苏方改由外交渠道与中方接触。1969年3月21日晚24时,苏联驻华大使馆临时代办紧急拜会外交部苏欧司负责人,称: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受苏共中央政治局委托,在几小时前用电话同毛泽东主席联系,但中方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拒绝为他联系,苏方希望尽快与中方领导人取得联系。
  3月22日凌晨,周总理召集外交部负责人商议对策,决定以备忘录形式答复苏方。备忘录中说:“从当前中苏两国关系来说,通过电话的方式进行联系已不适用。如果苏联政府有什么话要说,请你们通过外交途径正式向中国政府提出。”
  总理在报告中说:
  从二十一日晚开始,苏联方面几次向我方打听主席的电话号码,苏驻华使馆也几次找我外交部,说是“奉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命,有话要转达”。同时,我方在珍宝岛方面发现苏军在活动,并侦知苏后方在催他们前沿行动,“估计敌今日有可能强占珍宝岛,昨夜外交活动为故作姿态”。与有关同志商定,着即“加强我岸兵力,火力部署,以逸待劳,准备后发制人”。同时商定以备忘录形式答复苏联临时代办,争取主动。
  当日,外公在报告上写下批语:“同意备忘录的立场,即准备外交谈判。”中方于深夜23时45分约见苏联驻华临时代办,向其递交了此份备忘录,中苏冲突仍然是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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