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追忆演艺生涯

作者:马 季











  
  “红墙”里的演出
  
  “红墙”里的演出
  在中南海演出,毛主席或周总理的秘书事先都会跟我们交代,你们不要演平时公演的节目,你们演出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得到很好的休息、放松。因此,我们准备的都是传统的段子,真正幽默的作品。毛主席的秘书就曾对我说,主席最喜欢你的《装小嘴》,有时你不去,他还让我们放录音给他听。毛主席喜欢的段子还有《拔牙》,侯宝林、刘宝瑞、常宝华和我都给主席说过。有一次我和常宝霆进中南海演出,他问演什么节目好,我建议他演《拔牙》,主席听过不同版本的《拔牙》,但仍然很喜欢。
  在给领导人演出中,一些细微的小事对我们触动很大,一方面反映了他们平易近人,与人民群众的密切关系;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们对于文化艺术的关怀。
  周总理访问亚非拉回国,广播局专门组织了一个欢迎舞会。我演出了传统段子《找堂会》,是用“怯口”来说各种豆腐菜。演完后总理见到我,笑着说:“你做的豆腐样子真不少,我可以做几样你没有见过的豆腐。”
  还一次在人民大会堂演出,毛主席、周总理等都出席。当时我正与说唱团的河南坠子演员谈恋爱,她上台演唱了传统段子《偷杏》,讲一个姑娘想摘树上的杏子吃,但伸手够不到,于是脱下绣花鞋扔上树,正扣在树上一只鸟的头上,鸟儿心想:这是谁给我扣的帽子!幽默风趣。领导们听后很高兴,周总理还特意邀请她跳舞。当转到我跟前时,总理对我说:“马季,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我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不知所措。
  “她是谁?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时候结婚通知我一声!”
  随即周总理拉着她来到毛主席身边介绍说:“主席,刚才‘扣帽子’的是马季的女朋友。”
  听到这样的话,我感到心里很温暖。
  六十年代初,我参加中央组织的文化工作队到山东农村下乡长达数月,期间我们走乡串村,得到了很多实实在在的生活体验和收获,并根据这些生活创作了几段相声。从山东回到北京不久,我和于世猷去中南海给毛主席演出,毛主席问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啦?”我回答:“主席,我到农村体验生活去了。”
  “有什么收获吗?”主席问道。
  “写了几个节目。”
  “啊,都演演,我听听。”
  我们演出了在山东创作的《画像》、《跳大神》、《黑斑病》三个段子,说了四五十分钟。说完我走到主席跟前和他握手,主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微笑着握着我的手说:“还是下去好!”当时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1961年,我们进中南海演出,看到周总理正在大发雷霆。什么事呢?原来,头天晚上,北京工人体育场有一场足球比赛,是朝鲜队和八一队比赛,裁判员是朝鲜派来的。比赛的结果,中国队1比2输了。现场的五百多中国球迷不干,认为裁判不公。散场后围在门口,不让裁判员出去。有关部门当时动用了许多警力才护送裁判员离场。这五百多人不解气,一块儿跑到朝鲜大使馆闹事,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这事报告给总理,总理非常恼火。适值我们来到中南海演出,总理指着我说:
  “马季,你能不能写一段讽刺体育场上只争成绩,不讲风格的相声?我们要批评这些球迷们,要让他们懂得,我们是大国,输球不能输人!你写一段相声,国际比赛前,要反复放,这样会好一点。”
  我连忙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好,下星期我看你的节目。”
  回去后我就动手创作,下定决心要把这个节目写好,不能辜负总理的嘱托。足球是我最喜爱的运动,我爱踢球,也爱看球,所以,我熟悉球场规则,落笔时我的灵感如潮,两个晚上就写完了初稿,取名叫《球场上的丑角》。我和于世猷边排练边修改,很快就熟练了。
  总理日理万机,但对此事却记忆犹新。到第二个星期,一看到我就问:
  “马季同志,你完成任务没有?”
  我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疑惑他是不是还记着这档事,听到总理问我,我十分感动,赶忙说:“写了一段,恐怕还不成熟。”
  “你演我听听。”
  总理听完后说:“要录音,反复的放,要教育我们的观众,丢球不能丢人!”
  类似的应时之作不可能像一些经典的电影、话剧那样,在艺术上那么严谨,一环扣一环。但我认为相声要随时随地关注老百姓关注的热点,吸收最新鲜的语言,在实践中把它磨成精品,这样就可以保留下去了,甚至成为经典段子为后代传演。
  记得还有一次,由于事先没有演出任务,我的搭档于世猷放假回了老家。一天晚上,周总理让秘书给中央广播事业局(现在的广电总局)打电话,让马季立即到人民大会堂。原来,周总理请梅兰芳先生在大会堂演出《穆桂英挂帅》,招待重要外宾。由于舞台太大,戏较长,梅先生年事已高,中场要多休息一段时间,让我加一个节目。到达后,我很快理解了总理这样安排的用意。总理的意思是“中场休息”的时候,由我来说段相声,填补观众等待的时间。
  
  当时没有来得及找搭档,只好说单口。根据平时的记忆,我说了段《抡弦子》。我知道,这样的演出很锻炼演员;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平时的积累,到时就得抓瞎。不管是谁,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临时抱佛脚绝对不可取!我的演出博得了观众掌声。下台时与正上台的梅先生走一对面,梅先生抱着拳说:“小马,谢谢你了。”
  陈毅副总理对相声也喜爱,而且十分内行。传统相声,在演出时均穿大褂,除此之外,还没有新的服装形式。一次,去中南海演出前,团领导对我们说:“你们年轻演员演出的新节目,穿传统的大褂好像不协调,是不是应该变一变?这次,上身穿对襟中式衫!没有?到民乐团去借,下身就西式裤吧。”
  那天,我们演完后,陈毅副总理来到了后台,见到我就问:“你们穿的是什么服装?相声演员还是要穿大褂嘛,这样才幽默,你们又不是耍杂技的!”
  陈毅副总理很幽默,还把周总理拉过来,指着我们说:“总理,我建议他们还是穿长衫!”
  总理仔细地打量一下我们的服装,大声地说:“同意。穿长衫本身就幽默。长衫是我们民族的服装,从你们这里把它保存下来,很有意义嘛!”
  说完,两位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我去北京饭店演出,当时的国家财政部长李先念同志,他跳舞跳热了,要把毛衣换下来,当他脱掉外罩时,我看到他穿的毛衣的肘部已经破得能看到里面的衬衣了。当时我真感慨万千,这就是中国的财政部的部长啊。我不知道现在的那些贪官们该作怎样的感想。
  
  老郭爷与少郭爷
  
  首先我要说的是郭启儒郭先生,我进团的时候,郭启儒先生是五十岁多一点,还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侯先生才四十二。他比侯先生大很多。论辈分侯先生叫他郭大爷。
  按行里的规矩,进来一个年轻人,就得让最有经验的老先生带。按照这个规矩呢,我进来马上要出去演出时,侯先生就和郭启儒说:郭大爷受累,就把他会演的给他接过来;郭大爷加加班,给他背下来。
  我和团里人到北戴河演出,没有别的节目,就在去的路上,郭启儒先生帮我指点。他都是传统段子。我的很多传统节目都是那个时候郭先生教的。在他指点下的一个传统节目《庄小嘴》,在去中南海演出时,很受毛主席的喜欢。
  在我入团的初期,老郭先生就提出来,人不能老在一棵树上吊死。
  前些日子有个纪念郭先生的活动,北京台专访了我一次。我说,我非常怀念郭启儒老先生,他是我接触相声这个行当五十年以来,最受尊重的老前辈之一,因为我在学艺与做人方面从郭启儒先生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郭老先生给我的印象是生活很有规律,我刚入团的时候他的工资是侯先生的三分之一。这是过去延续下来的分配标准。侯先生跟郭大爷去演出,挣多少钱都分三份,侯先生两份,他一份,这是当时的标准。1954年他进了广播说唱团之后,也是按照这个标准国家给定的级别待遇,基本是三分之一(原书如此——编者注)。侯先生二百四十元。郭先生一百一十元。所以老人家生活上比较清贫,当然一百一在我眼里也是不少的,比我多一倍多。但是他有一大家子人呀。他的一家人中没有干这个的。后来他女儿到了北京曲协,那是后来的事。没有说相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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