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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崇年谈如何走上电视

作者:董 倩 阎崇年











  【说明】
  2006年6月22日上午,在中央电视台10频道《百家讲坛》录制现场,著名主持人董倩与阎崇年对话。
  
  董倩:平时大家对阎先生的认识更多的是阎先生自己坐在这儿,以非常生动的语言,用非常平静的状态,来讲述历史。今天加了一个因素,加了我,我相信跟阎先生的对话会让大家更多地了解阎先生这个人。
  首先有一个问题,大家非常关注,就是为什么您会走上电视,把您研究的东西给大家讲着听?
  阎崇年:是一个完全偶然的机会,中央电视台十频道《百家讲坛》设立一个栏目,叫《清十二帝疑案》,节目的内容就是十二个皇帝,请十二个人讲。编导打电话给我,说阎老师,请您讲第一讲,讲清太祖努尔哈赤。我说我很奇怪啊,你中央电视台怎么知道我啊。她说您写过一本书叫《努尔哈赤传》。我说不错,是写过了。
  董倩:哪年出版的?
  阎崇年:1983年出版的。我说我不行啊,哪讲得好啊?
  董倩: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行,还是推托一下?
  阎崇年:真的觉得没底。因为当着电视观众,我从没有滔滔不绝地讲一个小时过,个别采访三、五分钟,七、八分钟这个有,站着滔滔不绝讲一个小时从来没有过。
  董倩:您觉得这个任务您能完成吗?
  阎崇年:我觉得是心里没底。我说好吧,试试看吧,行就行,不行的话你们就给毙掉算了。结果我就去了。在中国人民大学的一个多功能厅。观众很多,有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博士后,还有老师,因为他贴海报,谁都可以来。大概七百多人。那个多功能厅根本坐不下了,走道里头、窗户旁边全是人。不仅仅是学历史的,什么专业都有。
  董倩:您一上台就能滔滔不绝地说吗?腿有没有发抖?
  阎崇年:没有,我往台上一站,所有事情就都忘了,脑子里都是我要讲的努尔哈赤。滔滔不绝,讲了很长时间,我问那个编导,我说现在讲了多长时间呢?她说您整整讲了60分钟了。我说打住,你们需要45分钟,我已经超出15分钟了。
  董倩:您不是不紧张吗?怎么会嘴角有白沫呢?
  阎崇年:不是啊,我就是顾不上其他的了,结果两个嘴角就有白沫子,而且也没有喝水。后来放的时候,我接到一个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董倩:谁给您打的电话?
  阎崇年:我的儿子从美国打来的电话。他说您怎么也不擦一擦嘴角啊?我说当时也顾不上了。后来我就说编导,你们怎么也没看见?让我停一下,擦完了嘴再接上。她说我们听得出神,也忘了。后来他们就跟我说,阎老师,我们一块儿吃顿饭。我说不行,你们特别忙,怎么能吃饭呢?他们说不行,我们都安排好了。我说不行,你们制片人、编导的饭可不能轻易吃。
  董倩:为什么?
  阎崇年:吃了人家的嘴短。
  董倩:为什么呢?
  阎崇年:吃饭的过程里,人家提出要求,你就不好意思拒绝。
  董倩:他们又提出什么要求呢?
  阎崇年:他们提出要求说这12讲你一个人讲,说清朝12个皇帝你一个人讲。我说不行、不行。她说为什么不行?我说此语费解,因为你没研究这个,你讲好了别人有看法;讲不好,就更不好了,你看,你本来就不行,你在那儿逞能,果然讲砸了吧,也不好。她说没事没事,您就讲吧。这样吧,您加一讲好不好?我说加皇太极行,我写过皇太极的书,我写过清太宗朝历史,我写了60万字,我说把60万字压缩成一万字讲,还是可以。我心里有数,就答应了。答应就把皇太极讲了。讲完了他们又说,阎老师,您再加一讲,加顺治。我说顺治不行,不要说全国,就咱们北京研究清顺治的专家就很多,都有专门的著作,我说不行。他们说,阎老师,你讲吧!我想顺治有意思啊,什么出家做和尚的事,太后下嫁的事,还有董鄂妃的事啊,我说很有意思,那我就冒昧地加一讲,就加了顺治。
  董倩:那您的顾虑都没有了吗?
  阎崇年:这个时候,有一点信心了。另外我觉得顺治也好讲,肯定大家有兴趣。就把顺治讲了,果然讲完顺治以后,电视台的先生告诉我,收视率就上去了,上去了他们就要我讲康熙。我说康熙不能讲,康熙六十一年,你才给我45分钟,那怎么讲?你要精彩故事讲多了,重大历史事件讲不了,我们清史界通不过啊!会说你怎么净讲后宫的花花事?后来我就跟他们商量,讲几个故事,也讲重大的历史事件,把康熙这个人物的功绩和特点突出出来。《百家讲坛》的一些编导挺开明,同意了。康熙讲完以后,收视率又上去了,这就叫“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康熙讲完了,你得讲他儿子雍正啊。雍正讲完了,你得讲他孙子乾隆啊。他子子孙孙就延续下去了,就一直讲到宣统。
  讲到宣统还不行,还得讲。我说12个皇帝都讲了,你还要我讲什么?他们说12个皇帝是横着说的,您再纵着说。纵着说叫做总说,就是清朝历史几个重大问题,比如八旗制度问题,皇位继承问题,等等。于是我就纵着说。说完了还不行,他们说您得回答问题。我说观众提的问题义不容辞,回答一次吧。回答完了说,阎老师还有问题,两次,两次还有问题,三次。就一次接一次。事情做了一年了,人就很瘦了,同事说你怎么回事?是不是闹大病了?怎么瘦成这样?其实就是累。我说不行。咱们停一停,讲了38讲,就暂时告一段落。
  董倩:这个累主要来自哪方面?是精神上的累还是体力上的累?
  阎崇年:体力和精神上都累,因为每讲一讲我就精心看材料,精心思考,精心设计,每字每句都得精心琢磨,因为这个电视媒体面对广大人群,和我们底下三五个人聊天是不一样的,特别是记录在案,网上也有,光盘也有,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还是有很多负担的。
  董倩:我看您节目的时候,我们全家老少几代一起看。当时看您讲课的时候从来都是往前看,从来不低头,后来我们家里人说你瞧人家张口就来,这是什么本事。因为我是学历史的,我说这可不是张口就来,张口就来有胡说的性质在里面,人家经过精心准备。您每次要准备多长时间?
  阎崇年:不是有一句话吗,教给别人一碗水,自己要有一桶水。所以我要讲45分钟,就必须准备得更多。45分钟大约讲5000多字,我要准备的资料写成文稿的,大约有2万字,就是四倍于讲的,这样你讲的时候有选择,把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讲给大家。
  董倩:您是研究努尔哈赤的,稍微推延一点可以研究到皇太极,这都是您的囊中之物,但是接下来的十个皇帝,您可并不是专门研究他们的,对于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来说一周准备可能是够的,但对于其他的,并不是在您研究范围之内的那些皇上来说,一周的准备时间是不是够?
  阎崇年:是这样,清史它是一个整体,你学前头必须了解到后头,像一条河一样,你了解河源,还要了解到下游,所以40多年以来,我始终关注清朝全部历史的发展,只是我研究重点是在清的前期。
  董倩:作为一个在讲坛上面对公众去讲课、讲演的人,他心里可能有一个观众的预设,我这些东西讲给谁听的。您心中预设的观众群、听众群是哪些人?
  阎崇年:听众群第一次我不太清楚,我一看听众,主要以学生为主,以大学生、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和一部分年轻老师为主,后来我就不断地观察,还有接到很多的电话和信,成份不同了,年龄最小的是上小学一年级,6岁;年龄最大的,给我写信的是90岁。有出租汽车司机、工人、外企的白领,还有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的院士。
  董倩:那么面对这么大的观众群体,那您怎么讲?有一句话叫做“众口难调”,有的时候满足了这一群体可能忽视另一个群体。
  阎崇年:我就想这么多人他们有共同点,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呢?我后来归纳为“四求”。第一是求知,从6岁的小孩一直到90岁的老人,他们看你的电视讲座,要求得到一些知识,我就尽量满足观众知识的需求。第二是求真,因为在我讲之前,这20年时间,电视剧,特别是清代、清宫电视剧可以说是铺天盖地,家喻户晓,人人都看。他们有一些问题,剧中的人和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编的?哪些是正说,哪些是戏说?希望分辨一下。这个是共同的,男女老幼,不同行业,不同地区是共同的。我就求真。我讲讲真实的历史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康熙微服私访,很多人都问,是真的还是编的?历史上有没有这回事?六七岁孩子有这个问题,八九十岁老人也有这个问题。后来我就回答这个问题:历史上没有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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