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蒋家门外孩子的认祖归宗路

作者:蒋孝严











  “自我身份放逐”的日子
  
  “孝严、孝慈要不要回到蒋家?”、“孝严、孝慈能不能回到蒋家?”过去几十年在台湾社会里,确实引起了许多人的关心和好奇。不少人是发自内心的关切,也有的只是抱持看戏的心态。
  “能不能回到蒋家?”我很早就认定,若无主动作为,这个问题将永远不会有结果!经国先生过世后,蒋家里面就更不会有人为这件事采取行动了!
  自先母在桂林遇害数十年来,章家大小有多数的时间,过的是一种“自我身份放逐”的日子,从来不敢张扬自己的身世。还记得在念初中时,我听到二舅和外婆多次当面否认别人好奇的询问:“这对双胞胎是不是蒋家的骨肉?”他们回以极不自然的笑容,却明确地说:“不是,不是,……不要乱讲。”我不懂这些对话的意思,但一直忘不了挂在他们脸上那种尴尬的表情。外婆很痛苦地告知我们实情之后,还要我们把它藏在心里,不要对外走漏,她真的担心会进一步惹来杀身之祸。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敢承认,对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是何等的痛苦;这种内心长期的煎熬,绝不是蒋家其他成员所能体会于万一的。
  章家在新竹之所以过得那么困顿,当然是有人为了要保护经国先生及蒋家的声誉,使得章家大小无辜地做出了牺牲。经国先生一定交代过王升要妥善照顾远在新竹的章家,最初几年,王升确实尽了力,也办到了,但后来由于王升和二舅舅没相处好,全家一下子陷入难以置信的窘境。王升不会也不敢向经国先生报告那种穷困的实情,经国先生还以为他两个在新竹的孩子一直过着无忧无缺的生活;他更可能误以为,孝严、孝慈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所以也从未影响到心灵的平静。有许多事,他确实被部属隐瞒住了。
  
  祭拜祠堂先认祖
  
  台湾的蒋家,从来没有对我和孝慈开启过回家的大门,但是,在大陆家乡奉化溪口的蒋氏族长,却为我们敞开了一扇窗。
  一九九七年五月十四日,经国先生过世九年之后,我意外接到浙江奉化溪口三位蒋家族长蒋中伟、蒋宝祥及蒋嘉富的联名信函,诚挚邀请我带妻小去蒋家祠堂祭祖。信中强调,要认祖归宗便要先来祭祖。以当时我担任“外交部长”职务,要前往大陆,几不可能,因为台湾有不准政务官进入大陆的规定,而且严格执行。所以,那封信便被我锁进抽屉,不仅没有复函,连妻子美伦我都未曾提及。
  二○○○年三月十八日台湾“大选”,民进党获胜。五月二十日国民党交出“政权”,对在台湾“执政”五十年之久的国民党而言,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局!我知道五月二十一日后,我和许多所谓“前朝要员”一样,将离开“政府”,回到民间。
  自我一九六八年二十六岁通过“外交领事人员特考”进入“外交部”服务,到二○○○年五月二十日离开“政府”岗位,出任公职,转眼共三十二个寒暑。二○○○年我办理退职时才五十八岁,以这个年龄若就“告老返乡”、“安享余年”,未免太早了!我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面对新的未来,我勇敢而坚毅地做出第二个生涯规划。
  二○○○年八月二十四日,我偕美伦、子女、孝慈妻子申德及其子女,同往溪口蒋公故居“报本堂”拜祭,并到先人墓前扫墓,受到蒋氏族人和一般民众夹道欢迎,热闹之程度,可谓空前。根据《中国时报》随行记者尹乃菁二十五日报道:“虽然从昨天章孝严抵达开始,大雨持续下着,可是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守在蒋氏故居前,等着章孝严祭祖。有一位自称蒋家族人的老先生,清晨六点就来了,大批人围在蒋氏祠堂前,议论纷纷。他们对蒋经国和章亚若的故事都挺熟悉,谈到章孝严回乡祭祖,好几个人都操着宁波口音说‘早该回来了!’……好不容易等到章孝严抵达,大家挤着凑上前来和章孝严握手,抢着对章孝严说:‘经国先生是我堂舅’、‘我也是孝字辈的’,人太多,还有人抱怨公安把章孝严包围得太紧,章孝严只能匆匆招呼;每到一站,总有人指指点点说他长得很像蒋经国。”
  待进到“报本堂”正式祭祀仪式开始时,已八点多。原本以为大陆经过“文革”,有关传统祭祀仪式已付之阙如,令人意外的,相关祭品准备得很完备,祭祀也一板一眼,丝毫不苟。我代表家人向列祖列宗灵位上香行礼之外,并宣读亲自撰写的祭文。
  随后率家人行三跪九叩礼,情绪颇为激动,全家在泪水中完成认祖祭礼。祭祖之后,冒着风雨前往祖母毛太夫人、曾祖母王太夫人、曾祖父肃庵公及伯祖父介卿公等先人墓前叩拜。随后抽空到经国先生住过的“小洋房”参观,那块因毛太夫人惨遭日机炸死,由经国先生亲笔手书的“以血洗血”四个大字的石碑,就立放在客厅,任何人都会直接感受到经国先生当时的悲愤。
  二○○○年九月五日结束奉化溪口“认祖归宗”实质层面之旅,返回台北后,我即着手另一法律层面的工作——身份证“父母栏”之更正。
  一九四四年五月,外婆带着我和孝慈,从江西万安到贵州铜仁县,去投靠当县长的儿子章浩若和长媳纪琛,一住就是两年。在铜仁期间,外婆和舅舅灵机一动,想出掩护我和孝慈身份的一个万全妙法,事先并获得经国先生的同意,就是对外宣称:这对双胞胎是刚从外地前来履新的县长章浩若和夫人纪琛的两个儿子,真是天衣无缝、无人怀疑。从此,原来的蒋姓便以章姓取代,学名从蒋孝严改成了章孝严。一九四九年来到台湾,在新竹市报户口时,父亲栏填的便是“章浩若”,母亲栏写的是“纪琛”,这一错就是一甲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由于我在“外交部”的工作,媒体有所报道,我的动向也逐渐开始引起外界注意,对我奇特的身世更是好奇,而私下有了议论;当我听到这些谈论,只能装傻从不做直接回应。
  有次《中国时报》驻美特派员傅建中刻意当面问我是哪一省人,说是浙江人不妥,说是江西人也不宜,我只有答复:“我出生在广西桂林。”一九八二年我出任“北美司司长”后,我和经国先生有血缘关系这桩事,慢慢在台北传开,几乎成了半公开的秘密。曾有人冒失问到“为什么姓章?”、“为什么父亲栏写成章浩若?”等很难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问题,我只能幽对方一默,跟他讲:“你最好不要问,你所问的只是身份证上的两个栏位,我老实告诉你,我身份证上所载的内容,除了‘性别’写对以外,其他没有一栏是正确的,你要我从哪里说起?”
  身份证的“父母栏”,的确困扰我很久,明知记载有误,但要改正,因牵涉范围太广,手续又繁杂,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正名”按部就班
  
  我决定于二○○○年八月二十三日携全家大小进入溪口蒋家祠堂祭祖,就是启动整个程序重要的第一步,也想借此行动让两岸民众看到,自该日起,我已成为“蒋家人”。就如外交领域中国际法部分,谈到“承认”就有“事实承认”和“法律承认”两种。我到溪口祭拜祖宗和祭扫祖坟,已经完成蒋家祖先的“事实承认”,对日后迈进到“法律承认”,至为重要。
  二○○一年我开始认真进行“更改身份证”的起步准备,包括搜集文件等等。春节过后,我就和台北市政府民政局长林正修联系,想听取他专业的建议。他很客气,亲自到我办公室把申办步骤作了完整的说明。依照“户籍法”的规定,分两部分办理:一、先举证原身份证上父母栏之登载内容不实,并证明“章浩若”与“纪琛”,仅系我亲舅舅和舅妈;二、同时举证“蒋经国”与“章亚若”系亲生父母,且生父在生前对我和孝慈有抚养的事实。
  关于“蒋经国是我生父”一事,尽管在台北早已不是秘密,而我适时在二○○○年底到溪口老家专程祭祖,透过媒体大肆报道后,对此点之认定更有具体强化作用,使之能化暗为明,成为属于众所皆知的事实,一旦我的“蒋家关系”成为像“太阳是从东方升起”一样大家共同认定的事实,以后法律上根本不会要求什么事证,验DNA都是多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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