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亲历长征

作者:刘亚楼 等











  《亲历长征》一书是一部对长征的最原始的记录,作者们以朴实的文笔,如实反映了红军战斗、行军、生活的方方面面,读来惊心动魄,感人至深,红军战士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跃然纸上。
  
  渡乌江
  刘亚楼
  
  突围北上抗日之野战军于年底(一九三四年)到达黔东南,据军团长政治委员面告:“进抵黔北,夺下遵(义)桐(梓),发动群众,创造新的抗日根据地,是野战军当前之战略方针。”
  遵义是黔北重镇,桐梓则是贵州烟鬼主席王家烈及其“健将”侯之担巢窝,其以南之所谓“天险乌江”,实为遵桐天然屏障。板桥附近之娄山关,是地理上有名之地,据险可守,欲下遵桐,必先除此两险,才能说到攻城。
  新年的第一天,是乌江战斗开始的一天。前卫团已逼近江边之江界河(渡口),进行威力侦察,结果是江面宽约二百五十米,水流每秒一米八,南岸要下十里之极陡石山,才能至江边,北岸又要上十里之陡山,才是通遵桐的大道,其余两岸都是悬崖绝壁,无法攀登,原来南岸有几间茅房,但敌人怕为我利用,已放火烧尽。
  先头团的干部及师长政委都亲来侦察过了,这时(中午)遂下了这样的决心:渡口大道是敌人极注意之处,工事实力都比较厚,上游五百米处,彼此两岸均能上下,而敌人没有大注意。决心佯攻大道,突攻其上游点。
  密云微雨,冷风严寒,强渡决定在今天(二日)。九点钟光景,渡口方面佯攻开始了,敌人慌忙进入工事,不断向南岸射击,大叫:“快点!共匪要渡江了!来了!打呀!”这方面打得很剧烈了,我游水过江的第一批八个英勇战士赤着身子,每人携带驳壳一支,“扑通”一声,跃入江中,那样冷的水里,泅水极感困难,十几分钟后,才登彼岸,荫蔽在敌警戒下之石崖下。此时敌之警戒恐慌万状,大叫“来了,”“过来了!注意!”但可惜交给他们拉过去的准备架桥的一条绳因水流太急河道又宽,无法拉得过去,泅水过去的同志受着寒冷刺激,已无力气,另派人继续以竹筏强渡,第一个筏子撑到中流,受敌火射击沉没了。此时虽有八人已登彼岸,亦无济于事,只得招这八个人泅回。其中一个赤身冻了两点多钟,因受冷过度,无力泅回,中流牺牲了,第一次强渡遂告无效。
  一个办法不成,二个办法来了,即决定夜晚偷渡,以避敌火射击,减少死伤。工兵迅速赶快制造双层竹筏。黄昏后第一连的五个战士首先登筏,并约定靠彼岸后以手电向我岸示光。第一筏偷偷地往江中划去,敌人并未知觉,仍然沉寂,只断续的打枪;第三连连长毛正华率传令员一人轻机枪员三人,登第二筏再往江中划去;第三、四筏是在望着登岸后再去,但二十几分钟之久,竟无电光显示,不好再划。一个多钟头后,第一筏的五个战士沿岸回来,因水流太急,黑暗里无所指向,至江中即被冲流而下两里许,才顺水流靠此岸,弃筏沿水边摸索而回。第二筏是否已靠彼岸抑被水冲走,则更难预料了,再划一筏,但划至中流,不能再划,不得不折回。此时第二筏毛连长亦毫无消息,这样当然不能再划,偷渡又告无效而停止。
  时间宕延,敌情紧张(蒋贼之薛岳纵队尾追我军),军委电促迅速完成任务。结果决定只有再行白天强渡,一面好使用火力掩护,一面便于划筏。
  在两天来隔河战斗中,敌人增加了一个独立团,大道上面及强渡点背后山上都增加了哨篷,并有迫击炮向我岸射击了。
  九点钟(三日)强渡又开始了。上游五百余米处,在我浓密的火力掩蔽之下,装好了轻装的战士三筏(十余人)一齐向敌岸划去,敌人虽尽力向渡筏射击,但在我火力威胁下,三个竹筏在划到中流以前,都未遭死伤,一个划手竹篙连断三根(三次被敌枪打断)。三个强渡筏子快靠岸了,敌人极其恐慌,拼命向强渡者射击。谁知道正在敌军士哨的抵抗线脚下石崖里,突然出现了蠕蠕欲动的几个人,有轻机枪开始对敌人抵近射击了,接着一个手榴弹,把敌人的军士哨打得落花流水,逃之夭夭。从石岸下上来的几个人,迅速占领了敌军士哨抵抗线,我三个竹筏上的部队就乘机登岸了。
  原来毛连长于二日晚偷渡时竟然靠了彼岸,虽然用了一根火柴示光,但因离敌太近,不好过于现光,而我岸竟未看见,只听的清清楚楚敌人的声音在说:“快做呀!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做好!‘共匪’明天必定又要强过的!”
  这个情况下,我们的毛连长只得等着机会来动作了。毛连长招呼着四个战士在一块,忍着冷风袭袭,过了一会儿,一个战士不在了,几个人到处摸索,天黑不辨咫尺,又不能发声叫喊,在这极恶劣的环境下,这个战士(因为不久才从白军中俘虏过来的)有可能投敌告密。毛连长急忙告诉其余三个战士:“万一敌人发觉,我们只有待敌走拢后以手榴弹对之,实在胜不过他,只有投江。我们是红色战士,我们应该死不投降。”过了一会儿,这战士摸了转来。他说:“我摸那边屙屎去了。”毛连长说:“屙屎就在这里屙不好?走出去怕敌发觉!”“连长,这里会臭!”连长说:“不怕臭,可用泥盖着啊!”过后五个英雄战士就大家围在一堆,在这江水浩浩,冷风袭袭的乌江边石崖下过了一夜。
  
  残酷的轰炸
  小朋
  
  已是第二次占领贵州的大城市——遵义了。在击溃吴奇伟纵队、凯旋遵义的第二天,为继续消灭周浑元部队,红军即第二次向鸭溪前进。
  以飞机威胁和轰炸我们的敌人,在受大挫折后,更是会以飞机来拼命,八点钟左右,从辽远的空中,隐约看见三只乌鸦似的敌机,正向着我们的上空飞来。
  的的的达达达……的飞机警戒号,从前后的队伍中发出来,大家的精神都紧张了。本来在路上走得整整齐齐的队伍,一会儿就荫蔽起来,挤满着人的小路上,一时就没有人迹了。藏在树林里,蹲在田沟里,伏在田坎下……
  当时我们正走到一个小松林旁边,三个怪物就分散在上空盘旋了,只得在树林旁的一个洼地卧了下来。虽然过去的经验,飞机是注意打树林的,可是已来不及离开了,只得“听天由命”。
  战士们都哑口无声了,各人伏在各人的地方,都望敌机快点走开。
  盘旋多回,大概已发现目标,“轰隆”的一声,开始掷炸弹了。大家的精神更紧张了。这个炸弹是炸在前面的森林中,在教导营的附近,并听到了被炸伤的同志的呻吟。接着又“轰隆!轰隆!”的两个炸弹,就炸在我们自己的队伍中。在那附近的同志,因为感觉地位的不安,向别的地方奔跑,受伤同志的呻吟,在飞机的噪声下,听得更觉凄惨!
  姚同志弄得满身泥灰,面色灰白地匆忙跑来,细声而急促地说:“糟糕!两个炸弹都打在我们队伍中间,我们的班上已打到三个,队长也打到了,我因为卧下了,所以只打得一身泥土……”话未说完,又“轰隆!轰隆!轰隆!”的几声,稍抬头看时,又是在我们的队伍中。这时黑烟弥漫了整个松林,碎片,泥土,树枝,以至被炸战士的衣肉,均纷纷飞起来。
  这时候,大家都起来乱跑,更使飞机发觉,更能使碎片打到跑的人,特别怕看飞机的我,飞机还在打圈时,总不敢抬头看它,因为看到它飞在自己的头上,特别是看到丢炸弹下来时,更加害怕,所以只紧紧地抱着头卧在地下,似乎要和穿山甲一样,立即向土里钻进去。
  受了伤的阴大生、郭承祥摸着伤口蹒跚走了过来,满身都沾着泥灰,面孔已是现着青色,衣裤已为鲜血染得湿透了。他凄凉地对我说:“我负伤了,请叫卫生员来上药……哎哟!”我听了他的话,见了他的形容,更加难过了。飞机仍是在上空飞旋,大家都已跑得稀散了,那里找得到卫生员呢?只得安慰他说:“不要着急,现在卫生员不知哪里去了,你且就在这里卧下,飞机去时,就找卫生员来上药……”
  “轰隆”“轰隆”的炸弹又爆炸了,都在前面的松树林里,他俩就赶快地忍痛卧下了,我也紧紧的卧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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