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我爱我师

作者:田 亮











  长久以来,张练把我看做大儿子,尊称“大少爷”
  而他自己的儿子张磊被他们称做小儿子,“小少爷”
  他总是开玩笑地说,他的任务就是“伺候”好了我们这两位“少爷”
  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将他看做自己的生身父亲
  
  “张挺对你影响有多大?”“在你的生命定位中,他究竟占有什么样的位置?”这是我常常被问得最多的两句话!
  我不想对教练进行任何的评价,我想说的只是,除了父母,张挺和夫人谭敏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两个人,他们视我为己出,在我成长的最重要的阶段,他们在各个方面对我施加着影响,无论是生活,训练还是做人。
  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田亮的今天!
  一句感谢,不足以表达我对他们的感激和亲情。
  这是怎样漫长的14年啊!
  第一次见到张练是在1991年,那是我11岁时,第一次进入陕西跳水队。在面对这个将对我生命给予重要影响的男人时,我有一种神秘而敬畏的感觉。神秘是因为这位调教出亚洲冠军饶琅等名将的教头,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为什么在众多小选手中挑中了不太出众的我?我哪点值得肯定?这些都是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我感激他,是他让我实现了进入专业队的梦想。敬畏是因为他所带领的四川自贡队队员个个水平了得,至少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们。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我的生命翻开了新的篇章。
  由于陕西队自己没有训练场地,我们初期的训练只能在自贡业余体校进行。第一天上午训练,有这么一位大人物在身边注视着,心中的不自信被放大到了极点。自己哪个动作没做好,他会不会罚我?
  越是这么想,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瑟瑟寒风中,我涨红着脸走到他的面前,眼里含着泪水,以为肯定要挨一顿训斥。但他的一句话让我所有的紧张和自卑烟消云散:“田亮不错嘛,这么小,胸脯够结实!”
  在大家的哈哈大笑中,一天的训练结束了。
  玩笑归玩笑,由于“先天性不良”,训练中我还是有很多基本的东西需要解决:由于基本动作不规范,自己是典型的“锄头脚”,脚尖绷不直,膝关节老是弯着,这对跳水是最要命的硬伤——意味着压不住水花。为了改掉我的这个毛病,从入队的第一个冬训开始,在张练的严格指导下,我每天除了数百次的动作训练外,还要坚持压关节、压脚背多达2个小时;每天临睡前,还要跪坐着压脚腕。
  跳台选手必须要掌握良好的倒立技术,而我那会儿“一穷二白”,根本不会倒立。为此,张练给我下达命令:必须在两个星期内学会倒立,否则不能吃饭。每次早操后,他都会留下我去倒立三秒钟,倒立个五组或十组。为了那香甜的饭菜,我一咬牙,居然很快学会了倒立技术。
  在我拿回世锦赛、世界杯赛等15个世界级冠军,很多人都认为可以松一口气了,但张练和夫人谭敏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他们研究了国际跳水最新动态后认为,根据我的特点,为我编排了6组倒立的创新动作。其中,626B和207B两个高难度动作,把难度系数提高了0.6分,超过了俄罗斯名将萨乌丁。在悉尼奥运会上,正是这个难度系数为3.6的207B,我得到了世界跳水比赛中相当罕见的高分——101.52分,为夺冠尊定了胜局。
  现在想来,没有他严厉的督促,我不会那么快就掌握“制胜武器”,也不会那么快就以最好的状态冲击高难度动作!
  细节决定成败,这话一点儿都没错。
  在训练中,张练强调得最多的就是细水长流。他说,一个队员的成材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他的训练并不代表一天练了多少,而是长期以来的坚持。为了坚持他的这一理念,他总是以身作则,无论是在省队还是国家队,无论是早操还是晚练,他都坚持和我们一起训练。平常,我们最盼望的是希望他生病,这可不是在咒张练,而是我们希望能够让紧绷绷的神经和浑身酸疼的身体得到稍许的歇息,睡个懒觉。
  但即便是他生病的时候,他都会按时敲门,叫我们出早操!
  有这么一位“完美先生”的参照物,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请假的理由的。
  训练中,我从来没有因为个人伤病的缘故请过假。有时候,即使身体不太舒服,有一点儿毛病,我都想办法克服:练不了水上,练陆上,腿伤了就练腰。如果别人都在训练,而我一个人留在宿舍里,我会感觉到空虚无聊,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内疚感。
  我和张练一起进入国家队后,他对我的要求更严格了。他是新教练,我是小队员。很快就融入了国家队的训练方式和节奏。有张练在,我觉得什么事情都能吃得消。我们的规划是,小到技术、分数,大到长远目标,我们要拿到什么样的成绩,第一目标是尽快获得甲级赛区的参赛资格;然后是在难度方面向优秀运动员看齐。难度达到了,再提高动作质量和稳定性、一个个去攻克难度动作,一步步挖掘自己的潜力。
  张练和谭敏虽然严厉,但他们总是根据队员的实际情况和发展变化制订不同的目标。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张练也发现我喜欢说理,因此他总是将所有的情况都介绍给我,让我去判断。在我1994年获得第一个全国冠军后,他开始和我沟通想法,为我制订短期和长期的目标,而我也会根据他制订的目标前进,每一天都过得很完满、充实。
  但我知道,当初他的这种坚持,是多么的不易。以前的我由于屡屡受挫,养成了“小富即安”的心态,有点成绩和进步就自我满足。张练夫妇二人像是一对理智的父母,总是不停引导我,刺激我,推着我向更高的目标迈进。
  谭教练还给我灌输了一个“台阶理论”:先拿全国冠军,然后争取参加世界杯,获得世界冠军。随后,我们再上一个台阶,争取世界游泳锦标赛的冠军,终极目标则是奥运会金牌。
  我知道,自己生命中已经被跳水占得满满的。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枯燥训练,也许会换来好的成绩,有好的前程。但对他们来说,则意味着告别温馨和稳定,走上一种漂泊的不归路。如果这是一种赌注,他们倾心付出了,也得到了回报。
  一聊起当年“创业初期”的贫困生活,我就特别佩服张练和谭练的勇气和决心。
  1990年,张挺和他的妻子谭敏放弃了优越的生活环境,从四川自贡市业余体校来到陕西。初到时,他们看到的是临潼游泳池破旧的平房,没有任何跳水设施,连陆上训练用的一块垫子也没有。周围都是田地。为了实现心中的世界冠军梦,他们走上了外出借训的生涯:
  最初几年,虽然有关部门在各方面给予了支持,但由于经费有限,陕西跳水队的生活总是陷入困境。
  在济南时,我们12个人挤在租来的两间房内,房屋小得只能放下床。队员几个月没看过电视,吃饭搭别人的灶,去迟了就没饭吃。离开济南时,张练只剩下买火车票的几百元钱,硬着头皮率领我们来了个“清晨大逃亡”,没敢及时和当地体委说明情况,欠下了3000多元的旅馆住宿费和训练费。
  到北京后,租不起条件好一些的房子,就住在几间油毡顶的平房;运动员伙食费每天只有10元,他们只得又当教练、又做厨师。每次上午训练完,我们都会在路上买一些食品和半成品回家。下午继续训练,练完后,张挺买菜,谭练掌勺,我们这群孩子就拿碗摆筷子,张练最拿手的菜是红烧鸡翅,我至今念念不忘。他们用有限的一点儿钱,把我们队员的伙食调剂好,还经常用自己的钱周转。
  第一年在北京过春节,他们手头连一分钱也没有了,恰好师弟李宗泽的母亲来看望孩子;张练也顾不得难为情,向她借了点儿钱,带我们出去吃了一顿饺子。
  住的条件也很艰苦。夏天房子老漏雨,我们只能将床搬到不漏雨的地方,漏雨的地方用饭碗接雨水。到了北京市二体校招待所五楼租房时,夏天热得睡不了觉,没钱买空调和风扇,又不让自己开伙,不得不另租民房当厨房。每天要从住处到训练的地方,再到吃饭的地方往返几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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