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难忘哈瓦那

作者:朱相远











  
  社会主义好似一面红色的大旗,经济富裕就是旗帜的布料,布料不结实,旗帜就易破碎;而社会公平就是旗帜的红色,着色不深,红色就会消褪。因此,布料要结实,红色要深透,红旗才能永远高高飘扬,这布料就是富裕,这红色就是公平,两者缺一不可。
  也许这些年出访较频,如入芝兰之室,久闻而不知其香,神经兴奋中枢已趋疲软,再也引发不出开放初期出国时那种亢奋与激情。惟此次访古例外,随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代表团一行八人,去古巴五天,许多异样的见闻,引人入胜,耐人寻味,发人深思。
  
  优先投资于人
  
  我们住在名叫“小湖区”的国宾馆中,相当北京的钓鱼台。住所为巴蒂斯塔统治时一位权贵的别墅,建筑很别致。但内部设施令人吃惊,一楼大厅尚凑合,几张沙发,围着一台彩电。但楼上的卧室,简陋得难以想像,连我国西部县级招待所的水平都不如,没有电视、电话,空调机还是窗式的,开起来轰轰作响。卫生间更为原始,洗脸池小得无处放自备的盥洗用具。推开隔壁陈章良的门,只见他躺在床上发愣。我说你这屋还多一个衣柜呢!当我伸手拉开柜门时,居然掉下来砸在头上,原是一个老胶合板柜。我俩慌忙用柜中一个黑塑料衣架,将两扇柜门好歹攒在一起,才算了结。
  一楼有个明亮的餐厅,长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整洁的餐具,另侧为厨房,有几位体胖的女服务员,负责我们的饮食。她们态度极为亲切友好,至于餐桌上的内容,五天几乎一样:面包、土豆汤、米饭和一些烤鸡。对于厌烦山珍海味、繁琐宴会的我来讲,实在是又节省时间,又便于控制体重。每正餐之后,各人还得到一根雪茄。虽然都不会抽烟,但古巴雪茄,闻名全球,实为难得的纪念品。
  首日我们拜会古巴卫生部长拉格尔,奇怪是会见安排在我们住所的一楼大厅中。拉格尔是骨科专家,50年代就随卡斯特罗上山打游击,胜利后一直负责党的外联工作,是政治局委员。由于政府重视卫生工作,让他回原专业抓卫生。这位部长清癯的脸上,刻满风霜,两眼炯炯有神,他介绍了古巴卫生服务体系的情况。近10年来,古巴在美国封锁下,经济虽然困难,但每年仍拿出占GDP近9%的预算,用于公共卫生事业。会见后从使馆陪同人员处得知,古巴卫生部大楼的设施过于陈旧简陋,所以才把会见移到我们住处。我当时想,这个住所已简陋到超过想像,政府办公楼还能何样。
  答案在其后访问中得到了。次日,我们对口访问了古巴全国人大的教科文委员会办公室。面包车停在一座简易二层楼前,楼梯狭小得难以两人并行。上面一个接待室,如同乡政府的会议室,除粗糙的桌椅外,一无所有。主人十分热情地介绍他们的工作。其后又会见教育部首脑,教育部是座十几层的大厦,年久失修,斑驳陆离。电梯也落后,会议室中的桌椅同大楼一样陈旧。会谈完毕要去洗手间,主人显得有些紧张,原来这层楼的洗手间已被锁上了。又领我们下到五楼,进入厕所才发现,各种便具和水管,几乎锈蚀到难以维系的程度。据部长介绍,古巴十分重视教育,每年投入教育的经费,占GDP11%。卫生经费也近9%,而这两个部机关却如此寒伧,这钱都到哪去了。
  当我们参观完古巴的基层医院、学院及研究所等后,才发现钱花到哪。古巴1000多万人口,拥有6.9万名医生,8.2万张病床,每千人拥有6.2名医生,7.9张病床,婴儿死亡率仅为6.9%,人均寿命75岁。这些数字在世界上也是名列上游的,而我国2003年的相应统计数,却为3.4名、2.3张、29.2%、72岁,由此可见两国差距之大。我们参观了哈瓦那的一个基层社区医院,不仅建筑漂亮,医疗设施也十分齐备新颖,同政府办公设施形成强烈反差。古巴全国不分城乡,全民终生公费医疗。小病到社区医院,大病到中心医院,治疗和医药等全部免费,若需住院,连伙食也免费。
  我们又参观一所街区的普通中学和一所芭蕾舞学校。学校设施和我国城市中学差不多,但古巴全国适龄儿童入学率达100%,在完成6年小学教育后,99%的学生可接受中等教育。不仅免缴一切学杂费,连校服也是国家免费发给的。古巴解放前90%是文盲,仅有3所大学,现已发展到63所,正在实施高等教育普及计划。
  看到这些,我对那些破旧的政府大楼,肃然起敬。这么巨大的教育与卫生拨款,政府一点也不扣留。好钢用在刀刃上,全都用于实处,真是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古巴经济虽然困难,财政拮据,但其投资都优先于人的发展。卫生是人一生体格健康发展的保障,教育是人一生思想知识素质发展的保障。把财政预算主要用于这两项,实在是明智之举。现在我国倡导以人为本的科学发展观,但对卫生与教育投入占GDP的百分比?同古巴实在无法相比。再看各地各级政府建筑设施之豪华,令人深思。优先投资于人,投资于人的发展,看来是个必须重视的战略目标。
  
  穷欢乐
  
  受美国长期封锁,加上缺少市场经济的活力,古巴经济依然踯躅不前。温饱虽早已解决,但商品仍不丰富,许多生活品仍凭证供应。城市中很少见到新建筑,工地也很少。哈瓦那的老城建于1776年,有许多雄伟多姿的西班牙古典建筑,因此被联合国列为“人类文化遗产”。现在虽开放供游人参观,但仍缺少维修。可是古巴人的生活却显得十分悠闲、快乐。人们贫富差距很小,每周五天工作,生活节奏缓慢,似乎十分闲散。街道上小汽车也川流不息,但大多为旧车,据说古巴人修车的本领特大,什么旧车包括五六十年代的苏制伏尔加等,仍在街上行驶。路口常见不少人在举手招车,古巴习惯有空位就捎人。政府公务车若有空位,还必须捎人,可见社会和谐,治安稳定之一斑。
  古巴不仅政府建筑设施陈旧简陋,干部生活也同样俭朴。即使部长也住在普通的居民公寓楼中,每户也就一百多平米。听说新上任的外交部长,尚未分到住房,仍住在岳父家里。访问中我们见到三位政治局委员,都十分俭朴,从未发现警卫随从之类,更见不到前呼后拥的现象。除卫生部长外,我们还拜会了著名芬莱研究所所长坎帕女士,她既是国际知名的生物技术专家,也是政治局委员。待人十分和蔼,完全是学者气质。在她主持下,古巴的生物技术从60年代起步,到80年代就很具规模,一些成果已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现在古巴的干扰素与某些疫苗等制药产业,并不逊于发达国家,还达到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标准,不仅在南美市场占主导地位,在欧、亚市场中也有一定份额。
  最后一天,我们还受到古巴全国人大主席阿拉尔孔的接见与宴请。他是人大一把手,也是政治局委员。接见时却很随便,他同朱丽兰团长同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交谈,不久发现旁边站着一位电视台的女记者,在等待采访中国客人。他马上起立让座,让女记者坐下采访,自己却到一边站着,抽起雪茄来。我发现他同周边的服务人员都很熟悉,经常招呼交谈,十分随和。宴请中主宾各坐长桌一侧,上菜时当然首选送给第一主、宾。但再下来可就不按顺序了,虽然座席是按双方的官职大小排序的,但上菜次序却是女士优先。无论随员还是翻译,凡女士皆先上,男士则在其后,直到最后上水果、甜点,都是如此顺序。我深感“官本位”在古巴十分弱化,他们的上下级间、干群间,皆充满平等的同志关系。恐怕这也是为什么几十年来,能在美国鼻子底下生存发展的原因之一。经济上收入差距不大,干部清廉不搞特权,再加上较完善的教育与卫生等社会福利,使整个社会显得比较和谐稳定,虽不富裕,但却穷欢乐。这在贫富悬殊日益扩大、社会动荡不定的拉丁美洲,真算是一颗耀眼的明星。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