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8期
女人的嫉妒
作者：单正平
嫉妒并非女人独有，男人的醋坛子打翻了，也历害得很呐!奥赛罗不就是嫉妒的典型么?培根说：“在一切情欲中，嫉妒是最强求，最持久的”，而且嫉妒也是“最卑劣最堕落的情欲”，培根的结论是，嫉妒干脆就是“魔鬼的特质”。培根认为：无德之人常嫉妒有德之人；多事好问之人容易嫉妒别人；老贵族嫉妒新贵族；残疾之人，宦官，老人与私生子均善于嫉妒别人；从大灾难大不幸中恢复过来的人容易嫉妒别人；因为浮躁而想在过多的事业中出人头地的人嫉妒心一般也比较盛；近亲、同事最容易在平辈腾达时嫉妒他们。从他罗列的这些现象我们可以得出个结论，嫉妒总是弱者对强者的嫉妒。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培根居然没有谈到女人的嫉妒。从总体上说，这个结论也适合女人的嫉妒。但我以为，女人的嫉妒和男人还是有点区别。这个区别是什么，我后面再说，这里要先说说女人的嫉妒从何而来。
古人曾拿蛇蝎比喻女人的狠毒，这当然是一种性别歧视。我们仔细观察那些狠毒女人的狠毒行为，就会发现，她们的狠毒，根源大多是由于极度的嫉妒。刘邦大婆吕雉对戚夫人下的毒手，就是因为戚夫人年轻美貌，获得刘邦宠爱，而吕雉被冷落。长期的嫉妒积累成刻骨的仇恨，才使她在刘邦死后用最残酷的手段迫害戚夫人。这个“经典”故事是女人具有强烈嫉妒心的最好例证。
由这个例证，我们可以知道，女人嫉妒的根本原因是出于对男人的无法全部占有。更具体一点说，一夫多妻这种“制度安排”，导致了女人嫉妒心的滋生膨胀。在这个意义上说，女人的嫉妒，也是一种“制度性精神腐败”现象。而这种“制度性精神腐败”，是一切古代宫廷阴谋和悲剧得以上演的基本动力之一。
按理说，一夫多妻制度消失，女人的嫉妒心也将随之消失。但我们知道这两者不会同步。就像帝制消亡数百年后，仍有人想当皇帝一样，多妻制灭亡后，多妻心理仍然存在，事实上的多妻家庭依然存在，女性的嫉妒自然也无法不存在。越是落后地方，女人们争夺老公的悲剧故事就越多。就在前不久，我所居住的城市，发生了一个悲剧，老公和二奶在外吃饭消遣，被大婆侦知，前往夺夫，一气之下驾摩托车朝二奶撞去，结果两人都重伤，那个负心的老公居然没事。类似悲剧几乎每日都在全国各地上演。
经济文化比较发达，女人社会地位相对高的大城市里，包二奶现象比较少，尽管也有二女争夫的悲剧偶尔上演。更多的现象是婚外恋，而婚外恋男女双方是处在相对平等地位的；也就是说，男人女人都可以而且确实都在搞婚外恋。婚姻的破裂，不再是男人一方的责任。即便如此，女人的嫉妒心也仍然强烈得令人惊讶。比如两对陌生夫妻会面，双方年龄相貌都差不多，那这两个女人事后对对方的评价大体是这样一些惊叹句：
她怎么那么老啊!
她身材好吗?腿可真算不上修长!
她是双眼皮，大眼睛，可睫毛不长啊，眼大无神啊，冒傻气啊!她有赵薇眼睛大?赵薇大眼睛也不怎么样，大得快成四方型了，好看么?真是的!
她那牙!女人龅牙是够难看的噢!又不是罗纳尔多!
她底粉打得也太厚了，我看简直要往下掉粉末了!幸亏今天天气凉，要不一出汗，那才叫好看呢!
她脖子里明明有好几道大褶子了，你愣说看不见，真是瞎眼了!
她那胸脯，我敢肯定是用厚胸罩垫起来的!
她的腰?简直没有腰，整个一个大水桶嘛!
她的化妆?岂但不够品位，简直缺乏基本审美眼光嘛!要是熟悉的话，其实我可以教教她的。
你瞧她的裙子，料子很低档，皱皱巴巴，颜色俗艳，难看死了!
我要是她啊，绝对不穿那样的皮鞋，多土呀!
你看她，那么大年纪了还发嗲，真让人不舒服!
她老是盯着我看，多不自信啊!
老王怎么娶了这么个老婆，真够冤的!
老公，你觉得我比她怎么样?
老公，我是不怎么样，但你总不会认为这个女人比我还强吧?
就那个模样，你献什么殷勤啊?
你要是觉得她比我强，那咱们赶紧离婚，你找她去得了，咱们看谁吃亏!
……
这还是语言层面的酸意表达。按照韩少功先生在《暗示》里的提出的“具象”论分析，两个女人在一起时出自嫉妒本能的较量，她们的醋意，更多是用眼神、表情、姿态、动作等等非语言形式来表达的，它无所不在，又似乎难以把握。我们若仔细阅读《金瓶梅》、《红楼梦》之类高级言情小说，会有这方面的许多发现。当然，在影视节目里面，这样的“具象”表现就更清楚了。
现在说说女人的嫉妒和男人的嫉妒有什么不同。在我看来，男人容易把嫉妒之心迅速转移，寻求某种替代，男人的嫉妒经常藏在内心深处，外在表现为两种现象，一是蔑视对方，一是崇拜对方。蔑视对方，容易使男人陷于一种阿Q式的自我欺骗中，用自己的某一优势去跟对方的劣势比较，从而达到心理上的平衡。崇拜对方，容易使男人逐渐进入一种比较崇高的境界。我们常常会看到，掩饰嫉妒地赞美对方，有时会弄假成真，使自己对原先嫉恨的人产生心悦诚服的尊敬崇拜。
但女人不同。女人可能因为嫉妒另一个女人而寝食难安，甚至陷于疯狂，她不会阿Q精神胜利法，她容易死钻牛角尖。她会把嫉妒进行到底，坚定不移。同辈女人彼此间较少发生莺莺惜燕燕的故事——当然同性恋除外。尤有甚者，老女人往往不服老，她们把对青年女人的嫉妒之恨，错误地发泄在自己身上，表现为疯狂的描眉画目，直至把自己打扮成个老怪物还不自觉。这是女人缺乏理性反省能力的明证。
男女嫉妒的另一区别是，男人嫉妒的内容更多是社会性的、精神性的，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智力水准，知识多寡，甚至公关交际能力，都可能成为他嫉妒的对象，而男人的体格相貌，相对来说，不大成为其他男人嫉妒的对象。男人长得俊、酷、帅、炫，反而可能成为其他男人嘲笑戏弄的对象。女人相反，她对其他女人的才干能力学识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但对她的形象细节则极端敏感，相当在意。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女人的注重修饰打扮，更多是为了对付其他女人的注目而不是为了让男人看。因为男人的眼光十有八九都是很粗疏马虎的，你的精心刻意，常常没有任何效果就被他忽略掉了。女为阅己者容在相当程度是过时的陈词滥调。女为嫉妒而容可能更真实一些。
往好里说也许是这样：男人的嫉驴使男人高尚，更具理性；女人的嫉妒使女人美丽，更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