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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两周半》梗概

作者:徐 坤 李敬泽











   徐坤,女,1965年3月出生于沈阳。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博士,北京作家协会驻会作家,北京作家协会理事,北京市青联委员。
   1993年开始发表小说,出版小说散文300多万字,代表作有中篇小说《白话》、《先锋》、《热狗》、《沈阳啊沈阳》、《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短篇小说《遭遇爱情》、《鸟粪》、《狗日的足球》、《厨房》、《爱之路》,长篇小说《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德、日语。多次获得《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小说月报》评选的优秀小说奖,获首届“冯牧文学奖”,首届女性文学成就奖,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九届庄重文文学奖。
  
  顾跃进一觉醒来面目皆非
  
  京城房地产大鳄、45岁的顾跃进做完爱以后一般是不会留在女人床上睡觉的。通常情况下,不管他和女人在床上玩得多么累,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腿脚软得像被打了麻药,腰眼下的那根棍儿累得像个瘪茄子,他都不会迟疑,每次翻身即起,一边系裤带,一边捋衣服推门走人。下楼,开车门,拧动钥匙,一踩刹车离合,“吱扭”一声,人就逃窜出去多远。他总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个儿的住处,开门进去,一头栽歪瘫倒在床上,经常是连衣服也来不及脱,就猛猛的昏睡过去。
  先前,顾总他也并不是这样,跟女人干完事急火火就走人。作为京城地产业老总的顾跃进,有钱有势,一表人才,身旁永远有若干美女缭绕,几乎是想睡谁就睡谁,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顾老板正当壮年,如虎似狼,宛若单身,婚史不详。想让他不去跟人睡觉,半夜总是自己单独打手枪也不人道。
  现在,他每次急于逃离做爱现场的原因,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睡觉时恶性打酣,自从那次他自己的呼噜声被一个网络小女子在床边用数码笔给录下来、又很没心眼的放给他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有这一疾患。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损。以后跟女人亲热完了就绝对不留下来睡觉,绝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睡相丑陋。
  但这次在电视台女主持人于珊珊家里寻欢,还是不小心睡着了。于珊珊比他小二十岁,正当青春妙龄,颇为难缠。顾跃进被这小女子软磨硬泡一口气连玩了两次后,不觉人困马乏,翻身落马倒头便睡。京城四月天,春困,酒醉,加之贪欢,这一觉过去就没了头,睁眼一看已经大天亮。见于珊珊正披头散发神色不悦坐在自己身边,不由说:哎哟,我怎么睡着了?于珊珊噘嘴说:不光睡着,而且还打了一夜的酣!顾跃进登时清醒,一个高蹦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跑。不一会儿,又气急败坏上楼来,说:走不出去了,楼里发现一例非典,我们被隔离了。
  
  顾跃进妻子与情人在云南寻欢
  
  就在顾跃进与于珊珊偷情之时,他的妻子大学教授梁丽茹与本校青年教师董强正双双出游,徜徉在云南大山大水之间。顾跃进与梁丽茹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为了孩子,才勉强挂着一个婚姻的名分。梁丽茹是个传统的女人,能干,要强,有着强烈的自尊。她现在是高校博士生导师和系主任,曾经两次帮过本教研室年轻教师董强的忙,使他免于下岗分流。董强聪明英俊,就是有点不安心于本职工作,外面兼职太多,总误课。被梁老师搭救后,他就想着报恩,逐步加强了跟比自己大五岁的梁丽茹的接触。时间长了,不免产生了感情。得知梁丽茹这个春天很焦虑,原因是女儿豆豆面临高考,家长和孩子都处于黑色冲刺阶段。董强想着拉梁丽茹出去散散心。
  去云南的一路上董强都百般殷勤,二人之间身体距离越来越近。从昆明到了大理时,两人终于有了实质性的亲密接触,两个火热的身体交缠到一起。处在巨大的亲密与喜悦之中,梁丽茹对男人、对婚姻的怨愤之情逐渐平息下来。平静下来后,梁丽茹以己度人,设身处地体验了男女情是个什么滋味,对顾跃进的生存状态有了另一番理解。她心里变得很宽容,释然。
  
  于珊珊与顾跃进的蜗居生活
  
  一夜之间,生活大变。于珊珊被顾跃进的呼噜声吵得一宿未睡,正想趁他走后好好补觉,哪成想他出不去又折回来。两个只是偶尔偷情的男女突然之间被强按在一个屋檐下,形影不离呆上两周时间,生活的尴尬和郁闷由此开始。
  顾跃进疯狂打电话求救,希望有人帮助把他从隔离区解救出去,未果。于珊珊则一方面要忍受社区大喇叭筒子有关疾病的宣传、记忆防疫站人员每日入户喷药的痛苦,另一方面还要忍受顾跃进每天夜晚的恶性打酣。夜夜失眠的痛楚几乎要让她精神崩溃了。
  于珊珊最初在一次酒席宴上认识顾跃进老总并决定对他投怀送抱,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帮助自己在电视台站稳脚跟。她家在湖北小城,父母都是中学老师,从广院毕业后留京,希望出人头地,因为没有后台,目前只能窝在电视台社教部做一些芦荟种植节目。她希望能到新闻或综艺栏目当一个名主持人。她心计用尽勾搭上顾跃进,又含辛茹苦一次次在床上伺候他,就是想依靠他成名。她听说电视台每个女主持人背后,都有台长副台长、港商大款什么的给照顾撑腰。干得好不如傍得好。这是每一个小门小户女子在媒体成名的捷径。
  然而两周来的共同生活,让她失去了信心和继续傍着他的耐力。对顾跃进的期望值变得越来越低。顾跃进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恶性打酣,极度自恋,躁郁症、情绪化,性格极度脆弱,都让于珊珊惊愕。他每每叫着自己的名字就像叫着一个他喜爱的人的名字,他做爱时还不忘对着镜子摆弄自己姿势,做各种造型,他不允许别人对他有任何反对意见……一个地产大鳄的光环逐渐失去,剩下的只是一个所谓成功人士的人格缺陷。
  顾跃进也对于珊珊产生不耐烦。最初他回应她的调情,去宠幸她,不光因为她年轻漂亮,长得既像章子怡又像巩俐,还因为她是一个电视台的美眉。顾跃进热爱电视,崇拜电视台,所以把于珊珊和电视打包捆绑在一起宠爱。婚姻不幸的顾跃进其实也一直暗暗寻摸着有否合适的再婚年轻人选,凡是比他小15到20以下的白领小女子都在他的瞄准射击范围。
  现在他亲眼目睹了年轻一代的幼稚浅薄。于珊珊每天的业余生活就是上网、发短信、打游戏,爱看的几本书就是奶酪和几米。巨大的代沟如鸿沟,面对一个美丽小花瓶,他却连上床做爱的情绪都没有了。有时甚至想:如果不是她的勾引和撒娇,他也不会被隔离在这么个破地方。怨怼情绪一出,彼此间的脸色就不好看。但他们仍然极力克制,等待隔离解除的那一天。
  
  北京人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非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云南。五一长假取消,云南正在办的旅游节中途停止。梁丽茹和董强他们按计划已经走到了从大理、丽江走到了泸沽湖。他们这个旅游团在顺原路返回时遭遇到了想像不到的困难。当地人听说他们是北京游客如避瘟神,逮着他们的车子就喷药,见他们来就飞跑躲开,一看他们掏出的是北京身份证就不让进旅游景点。最糟糕的是从昆明飞回北京的班机也停飞,因为这个季节没人到北京去,乘客人数不够。一个团的人只好滞留在昆明机场等待并机。梁丽茹索性不回北京,转签了机票,从昆明直飞沈城娘家,接女儿豆豆回京参加6月份的高考。今年是头一次将高考提前,不想就遇到这么一挡子事。
  梁丽茹一路有惊无险,在沈城出机场时,正碰见省委副书记和市委一把手带领官员前来视察防疫工作。梁丽茹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这要查身份证我就完了。就在前一天,一名从北京逃往沈城的发高烧的家伙被诊断为非典疑似,沈城市委市政府立即动员,提出“病临城下,严防死守”口号,坚决阻击京城逃窜人员,凡从北京来的,都要先在宾馆隔离14天。因为沈城离北京很近,跨过山海关就到了。
  梁丽茹蒙混过关,还好,官员们重点要查的是北京来的班机。好不容易到了家里,与家人团聚。不小心又被家里6岁的小外甥向学校老师告发,说我大姨从北京回来了。小外甥老师打电话到家里要求梁丽茹去登记隔离。梁丽茹父亲据理力争说梁丽茹已经在云南开会十几天,早已经过了隔离期。沈城的气氛比云南更甚,对北京人的防范达到顶点。梁丽茹回家十几天没敢出门,怕被邻居发现告发。最后她实在憋闷得受不了,决定返回北京疫区中心,“死也不能就这样被闷死”。
  
  于珊珊奋勇上前线
  
  就在梁丽茹领着女儿豆豆从首都机场往家走时,解除隔离的顾跃进也正驾车奔驰在北京的大街上。北京城,万木萧疏,街上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看了令人寒噤。顾跃进出来后不慎感冒发烧,一连几日,体温不退。他已经做好染上非典而死的准备,并立遗嘱,给老家妹妹打电话,吩咐身后事。到了第五天,扁桃腺化脓,烧退了。顾跃进觉得自己劫后余生,万事看开,决定捐给非典前线医护人员1000万元。
  于珊珊解除隔离以后闲极无聊,极度烦闷之中主动请缨上非典前线采访。“头儿,我可不想火线入党,我就是觉得宁可非典非死也不能就这么憋闷憋死。”于珊珊一开始还跟部主任嬉皮笑脸。等到壮行仪式举行时,她才明白了自己这个行动的意义和分量。回到家里,她清点自己的物品并电话跟爸妈告别,没敢跟他们说自己上前线的事。
  在小汤山非典医院里采访的于珊珊经受了心灵的震撼和考验。她看到同行们在生死场上的拼搏、劳作。尤其那几个著名的记者主持人的工作态度,她服。有一个做专题节目的女主持人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后,甚至当场累晕了过去。医生护士们还要回头忙着给她注射葡萄糖输液。
  每个人都不是随随便便就成功的。她信。她现在信。他们都是以生命做抵押、为代价,以极端的敬业态度,超人的忙碌和辛苦,赢得荣誉、信任和功绩。关于那些人的种种花边新闻和小道传说(尤其是女人),她也曾产生过猜疑和嫉妒。现在,都放下了。即便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也不值得一提,就像她和顾跃进那一段,不值得一提。生死场上的历练,让她成熟起来了。她的眼神更加澄静,笃定。
  当别的台记者都只在讲“奉献”的主题时,于珊珊做深度报道,站在医护人员角度,从人性的深度挖掘,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第一,要活着。第二,要热爱生活。第三,要珍视幸福。第四,人类需要彼此的服务与牺牲。这是日常生活中的真理,是平静生活中的箴言。当瘟疫、战争、饥谨、灾荒等等灾难来临时,人性中最宝贵的品质就闪出了熠熠动人之光。
  非典将于珊珊的生活洞穿了一个出口,让她看到了生命的本相和生存的本质。一个追求成功、想要出人头地的外省女孩,终于结束了内心一段飘摇的历史,神情笃定的上路了。
  
  大结局
  
  2003年6月8日,一个历史性的日子。海淀中关村的高考考场,一片肃穆而又忙碌的景象。考生、家长、监考老师、警卫人员,一片白花花的口罩世界。黄色隔离线,测温仪,随时待命的120急救车,更增加了几分紧张。这不像是考场,反倒有点像全民皆兵的防毒军事演习。
  人流纷纷而来,紧张而有序。学生测量过体温以后,鱼贯而入考场,家长们一律给隔离在外。梁丽茹目送戴着口罩的女儿豆豆进去。看着女儿那窈窕的身影,很快融汇进无数个学生当中。仿佛一夜之间女儿就长大了。她感慨生命成长更迭速度之快。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过,顾跃进也开车来接女儿。女儿去沈城姥姥家念高中,他跟女儿有三年不见了。透过白杨树、山毛榉,悬铃木悬垂的密密的影子,他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花朵初绽的美丽少女,窈窕的身材,甩动长发,披一袭金色的阳光,灿烂地走来。
  他的胸口猛地一热:我的女儿!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小女人!我的宝贝!纵然是拿全世界所有的财富来交换你,我也不换!
  抬眼,他也看到了梁丽茹。不昧良心地说,梁丽茹漂亮了。他是从她20岁时开始认识她的,从那时的青涩,到他离家出走时的黄脸婆,一晃多少年过去,似乎都已经淡忘了,然而一见面,一切却都恍若昨天,仿佛他们从来就不曾分离。没想到,到了40多岁时,她变得漂亮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一种成熟的自信和妩媚。
  前来采访的于珊珊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于珊珊报道非典有功,被提升到新闻部工作。她看到了这幸福的一家三口,看到了女儿的漂亮。刹那间,她有点黯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虽然不过才二十五岁,但在一个美丽如花的十八岁少女面前,似乎也堪称“老女人”。她这时方觉得自己以前对比自己年长者的称呼太刻薄。
  她看到了顾跃进。自从解除隔离出来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这又是那个顾总,她初见时的那个帅气的顾总,公众面前的那个一表人才的地产老总,宝马车,名牌衣服,古龙香水,Guy Laroche摩丝,高大伟岸,目光高傲。跟她枕边所见的整夜恶性打酣、自私躁郁的顾跃进判若两人。她也看到了梁丽茹,一个温婉的女人,苗条,很精干,也很利落。记得她曾经问过顾跃进,他老婆是干什么的,他只回答说,是大学教授。就这一句,完了,别的绝不再提。奇怪,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于珊珊竟没有嫉妒,却只是由衷的想: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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