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下)你来我去对簿公堂



  
  ……
  “大人,你何必和他们多纠缠?”冷血道。
  给赵钱孙沈四人一番抢白,盛章给搞晕了,好在冷血提醒,冷静,冷静,我和这四个讼棍多废话干什么,快点把事情了断才是要务。
  盛章一时慌张也是有理由的,这赵钱孙沈并不简单,乃是名动北六路京师一等一的四大状师,据说替人打官司无往不利,时间一长人们反忘记了他闷的本名,只记得他们的浑号。那赵不败号称“皇家大状师” 他姓赵不假,而且据他自己说本是太祖之后,到底是不是谁都不知道,但你如果怀疑的话,被他告上一状诋毁名誉,只怕谁都吃不了兜着走。赵不败打着这招牌惹恼了另三个大状师,那孙常胜也不示弱,也打一个“御用大状师”的幌子,有人便嘲笑他,大宋律令都是官家的定的,还用找状师吗?后来事情传到徽宗那里,惹火了皇帝,把孙常胜抓到宫里问话,谁料他振振有辞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能说皇帝就不用状师了呢?徽宗想加罪又找不到借口只好放了他,只叫他不许再打这招牌。孙常胜果然不打那招牌,却改称“曾经宣召”,反而生意大好。这四个状师本来都是秀才出身,因为多次落第,只好替人写状子度日,行行出状元,他们仔细研究大宋律令,加上口才过人,心思缜密,反倒逐渐地在这行混出了名声,审案的官员听说有他们过堂的,都头大无比,往往就按他们说的判了免的麻烦,尤其那个沈死官,据说有一次打官司,说的口若悬河一气说了一个时辰,把审案子的知县给说背过气去了,因此得名。可你也别认为他们是实现法律公正的先锋,为民伸冤的代表,他们认的只是钱,只要有钱,黑的可以变成白的,对的可以变成错的,死人都可以说活了然后一转眼又说死了,正因为如此,状师的名誉地位并不高,大家有时候鄙夷他们为人,称他们为讼棍。要是没钱,没钱他们根本就没功夫搭理你,所以最后一个叫做钱有理。这四个人互相不服气,从没有一起打过官司,更不用说是共同代理同一方的官司了。不过汴梁地头蛇韩家兄弟亲自去请,这面子不能不给,状师吗总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更何况韩伯龙说了,这是给他的大哥打官司,吓得赵钱孙沈忙不叠地就跟来了。
  这四大状师一起上阵,可是从没有过的,难怪盛章变色,对方阵容太强大了,盛章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尽量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对洪秀道:“洪七公子,本官只是请公子来问问话,公子何必兴师动众请状师呢?”
  洪秀惊奇道:“咦?刚才大人还说要小民下跪,还要抓小民,有这样问话呢吗?”
  盛章一脸庄严道:“本官何时说过要抓公子,要公子下跪更是何从说起啊?”
  洪秀眼睛瞪的溜圆:“啊呀,这才一会就不认帐了?”他一回头,大声问堂外的百姓,“父老乡亲们,刚才官老爷有没有要抓人,要逼我下跪啊?”
  众百姓一叠声道:“有!有说过。”
  洪秀手一摊作无奈状道:“这当官的瞪眼说瞎话比当贼的还利索,啊?”
  孙常胜安慰道:“官嘛,就是这样了,否则怎么做官哪。”
  盛章脸不红心不跳,辩道:“本官只是说拿人,没说要拿的是谁啊,我说布衣见官不拜乃是藐视朝廷,可我没说洪七公子必须跪啊,如何如之何?”
  洪秀以及堂上众人都是一惊,沈死官点头道,“高,大人真是高,连我们状师都不得不佩服。”
  洪秀拿大拇指一抹鼻子,用眼光示意四个状师,你盛章要玩是吗,那就玩死你。
  赵不败走上一步,道:“之前的事,我们也不计较了,请问大人,请我们东家洪七公子来开封府到底是抓人还是请人,又所为何事?这到底是要跪还是不跪?”
  盛章本想用强势压倒洪秀,在张干办前邀功,但刚才给燕青一吓,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请人,当然是请,请洪七公子来问讯一下,也好澄清事实嘛,至于行礼,我就准你不跪。”
  洪秀暗自对博士道,“大哥,你瞧,官啊,真是贱啊。”博士也是摇头,这样的官真是哪朝哪代都有啊。洪秀冷笑一声,拱手道:“如此,还真是要谢谢大老爷啊。”
  “好说,好说。”盛章脸皮够厚。
  钱有理道:“那老爷究竟为何事请洪七公子来开封府?”
  盛章堆着笑道:“昨晚有人闯入禁院,因此想问问洪七公子是否知情?”
  孙常胜道:“那干我们屁事啊?禁苑有人闯入,就来问我们洪七公子,我们又不是宫里看门的?”
  “对啊!这也来问,那也来问,”沈死官不满道,“老爷家里宝眷走丢了,是不是也要问我们啊?”
  哄!众百姓都笑翻了,把盛章气的一拍惊堂木,“沈死官,你无故牵扯我家眷作甚?”
  沈死官道:“那老爷无故牵扯洪七公子作甚?”
  “我堂堂知开封,不能找谁问话吗?”
  “老爷自然可以找百姓问话,不过按大宋律令,无凭无据,是否有扰民之嫌呢?”
  “谁说本府没有证据,来人啊,传熙熙楼店掌柜。”盛章高声道。
  赵虎应一声,从厢房里拖出一个人,正是熙熙楼店掌柜,原来左边李逵留的手印还没消,右边又被揍过了,看来是衙役干的好事。
  掌柜跪倒磕头,“草民见过知府老爷。”
  盛章道:“掌柜,我且问你,昨晚你是否看到洪七离开店里?”
  掌柜看了一眼洪秀,战战惊惊道:“小的昨,昨夜,因有客商找公子,去房里传达,没见公子在房里。”
  盛章一捋胡子,“洪七公子,你有何解释啊?”
  洪秀刚要答应,赵不败拦住他,道:“大人,即使公子不在熙熙店,也不能证明什么,老爷您不是也不在熙熙店么,难道老爷也有嫌疑?”
  “赵不败,你不要胡搅蛮缠,”盛章喝道,“我问的是洪七能否证明自己没去禁苑。”
  盛章倒是说中赵不败的策略,因为他们四人来赶场,事情来龙去脉也不清楚,只能先搞乱了,才好在里面找机会。孙常胜道:“若是没人能证明自己没去过禁苑,那大人您有人证明吗?如果没有,是不是大人也有嫌疑了?为何单找我们公子呢?”
  盛章强自忍耐,这群讼棍居然想攀到我头上来,“我怀疑洪七当然有道理。那私闯禁苑的人在睿思殿留下一部书,名为几何,乃是大名书局印的,若我说的不错,公子你便是大名书局的东家,不错吧。”
  洪秀心道,这老头倒也机灵,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书是大名书局所印。”
  “好,我还听说,此书还未曾公开发售,是不是?”
  “不错,小生刚来京师,正要公开签名售书,只是还未得闲。”
  “那就对了,那拥有此书的,不是公子本人,便是公子熟悉的人,其中也包括那留书的飞贼,本府请公子来问问话,是不是顺理成章呢?”盛章摇头晃脑对这番推理洋洋得意,其实这翻推理是冷血之前所作的。
  ……
  冷血的这个推理倒一点都没有破绽,因此盛章叫洪秀来问话也无话可说,四个讼师只好转移话题,钱有理道:“即便如此,书印刷成千上万,中间过手之人众多,中途遗失也未可知,大人虽然问话,但公子也不知情。”
  洪秀看四个状师乱斗盛章正觉好笑,博士悄悄跟他说了几句,洪秀眼睛一亮,插话道:“此书虽然没有公开发售,但书在谁手里,我倒也基本知道。”
  四个状师经验丰富,知道洪秀话里有话,也不阻止,沈死官道:“哦,那请问公子,都有谁有此书呢?”
  “京里的一品大员基本人手一册几何,另还有一本代数。”洪秀满意地看了一眼沈死官表示对他的机灵的赞许,继续道:“盛大人,只怕也有一本吧。”
  盛章一惊,洪秀派人送礼,他光顾着好茶好酒宝马香车了,根本没注意还有两本书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一时语塞:“这个……。”
  赵不败嘲笑道:“如此说,大人的书若是还在,就无嫌疑,若拿不出,这个……”
  盛章连连摆手,“不,不。”
  沈死官看出洪秀醉翁之意,“那么这是两本什么书么,居然朝中一品大员人手一册?想必十分了得了?”
  洪秀心道这小子有两手啊,够聪明,“不错,此两书乃当世奇书,几何乃是极西之地的大秦国先哲欧几里德所著,被大食国人带到我朝,译为汉话。而代数乃是我朝算学大师神算子蒋敬呕心沥血,在前人著作之上新著之新式算法。若习得此两书,做官吏的丈量土地,帐房先生算帐更简单,工匠能造出更精妙的器具,画师能画得更像,总之各行各业都会有莫大好处。”
  沈死官赞叹道:“这简直是千古未有的万宝全书啊。”他说这话自己都觉的好恶心,有那么神奇吗?但是围观的老百姓的好奇心都起来了,什么书这么多大官都人手一本。
  熙熙店掌柜却看出不同的门道,“这洪七公子居然把审问自己的公堂变成吆喝自己买卖的地方了,这才是至尊的生意经啊,简直达到了无形无我的境界,他倒没说错,博士刚才正是提醒了洪秀何不趁机会宣传一下几何代数。
  洪秀看围观的百姓虽然听的用心,却并不明白究竟几何代数如何如何,便加一把力,“众位,我本人学了几何代数,短短几年,便挣下大名集团诺大家业,我大名集团的掌柜也大多学习几何代数,几何代数是我们成功的好伙伴,学会几何代数,走遍天下也不怕。”博士听了鼻子都快歪了,这根本是典型的电视销售招数:成功案例。
  洪秀一指韩公廉:“众位,这位就是我们大宋太学祭酒韩公廉大人,学界泰斗,我们请他老人家评述一下几何代数。”博士无可奈何地看着洪秀上窜下跳,这一招大概就是名人效益,或者盗用权威名义,典型卖假药的招数。
  韩公廉正听的摇头,几何代数再好,也不象洪秀说的那样万能,却居然被洪秀拉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迟疑了一下道:“老生以为人人都该学几何代数。”韩公廉这话倒是他的肺腑之言,他的确这样想的,但不是为了帮洪秀卖书,事实上代数几何与其说一门学问,更有价值的是他和任何一门以前的学科相比,能增强人理性思考,系统分析的能力,但这个道理他自己也还没想透彻。
  权威的效果就是不一样,不少百姓虽然不明白到底这书说点什么,却已经动心了,有的人连字都不识,却在喊:“这书哪里有卖?”
  洪秀一指地上的熙熙楼掌柜,“要买几何代数,请到熙熙楼找大名实业。本书以白话写成,即使没有读过几年书,只要粗识文字,便可研习。请记住,学会几何代数,一定能找到好差事,或者成为行业里的好手,成家立业没问题。”
  老百姓真正关心的就是生计问题,洪秀这话一说,都雀跃起来,尤其是洪秀提到的几个行业的人都争着道:“我要买啊”“我买两套。”“一会我就跟您回熙熙楼买书。”
  闻焕章、燕青等都笑了,他们知道这下大名书局的这两本书就要成名了,想不火都难。
  盛章又气又急,把本府的公堂当菜场啦?他“啪”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说不相关的事。”
  沈死官正色道:“大人差矣,此几何一书乃是本案关键,弄清此书内容乃是大大的有关。”
  洪秀目的已经达到,笑嘻嘻道“不错,盛大人,我是想说明有书的人很多,大人应该一个一个仔细盘查,不可放过奸细。”
  “哦,是什么书,如此了得?”一个人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众人看时,堂外人群往两边分开,几个辽国人打扮的大汉推开百姓,拥着一个举止雍的契丹贵族走了进来。
  冷血抬步上前,沉声道:“请止步,这里是我大宋国公堂,外国人非请不得入内。”
  那契丹贵族哼一声,“小小捕快也敢挡我大辽使臣去路?”
  冷血毫不退让,“职责所在,恕我无礼。”
  那契丹贵族眼睛寒光一闪,把眼光盯在冷血脸上,“莫非你以为我的剑不利否?”几个辽国大汉立刻都把剑拽出来了。众百姓看不惯辽国人的嚣张样子,但看见亮兵器了,都忙躲开。
  冷血冷冷道:“你的剑利,莫非我的剑不利吗?”冷血的剑本就无鞘,他仅用单手按剑柄,杀气便腾然而起。
  洪秀暗自点头,这冷血虽然象苍蝇一样纠缠不清、而且古板倔得象头牛,但却算条好汉。
  冷血跟大辽使臣飙上了,可急坏了盛章,契丹使臣,辽大人,那是得罪的起的吗?他忙抢步出来,“我当是谁,萧大人,冷捕头,你还不退下,给萧大人陪罪。”
  冷血剑眉一竖,“盛大人,这可是大宋律令所定。”
  “就是啊,盛大人,冷捕头也是尽自己职务所在。冷捕头,要打架的话,算我一份。”洪秀看不过,帮腔道。
  盛章打着哈哈,“不错不错,律令不可违反,不过萧大人乃是本府的朋友,乃是本府请来的贵客。”盛章一边说一边对着辽国使者点头哈腰。
  百姓看到盛章卑躬屈膝的样子,都发出嘘声。盛章装作没听见,辽国人一向在京师横行霸道,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得罪了他们,我的乌纱都不保。
  冷血不能违令,只好强忍怒气,退开一步,但道歉是绝不肯的。
  那辽国使者嘴一撇,“盛大人如此热情,我萧西亚也只好应邀了,不过有一点我要质清,我们契丹人只敬英雄,我萧西亚可没有盛大人这样的朋友。”
  盛章当场被呛,脸色一时青一时黄,百姓哄堂大笑。
  萧西亚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看看冷血和洪秀,意思是这样的才是英雄。不过这两个没一个理会的,冷血还是杀气冲天,而洪秀一副“想打架?来啊?”的无赖嘴脸,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萧西亚微微一笑,径直对洪秀道:“不才大辽国驻宋使臣萧西亚,请问公子是?”
  洪秀手插在胸前,不屑道:“本人大宋国闲人洪七。”
  萧西亚也不为意道:“适才听公子说这代数几何乃是一代奇书,不知公子能否卖给不才几本,如何啊?”
  洪秀刚要回答,博士提醒道,兄弟,没想到这契丹人倒有眼光,可不能让他们得了去。博士估计这辽国使者其实就是探子,契丹一贯极力吸取宋朝的科技文化,因此从某些渠道一听说这代数几何,就想要获得,看来这对外保密工作很紧要啊。
  洪秀点点头,大哥,你放心。他笑嘻嘻走近萧西亚,伸手勾住他肩膀道:“兄弟真识货,你真想要?”
  萧西亚在辽国地位高贵,从没人对他如此放肆,脸色一变,便要发作。随从的大汉都喝道,“兀那南蛮,竟敢无礼。”说着就要动手。洪秀并不畏惧,手臂紧了一紧,道:“兄弟,你要书就这么要的吗?”
  萧西亚反倒冷静下来了,沉住气笑道:“公子肯卖了?”
  洪秀愁眉苦脸道:“可惜我只有汉文版,没有契丹文字版的,卖给你们也看不懂啊?”说完哈哈大笑,众百姓见他奚落契丹人不识文字,也都很解气,跟着大笑。
  萧西亚怒极反手就是一掌,洪秀早有准备,手在萧西亚肩膀上一按,退开几步,贼忒兮兮地看着他。
  萧西亚怒极反笑,“好好,你敬酒不吃自有苦酒等着你。”
  洪秀头一昂,老子吓大的,你来啊。
  赵不败见案子被插了这么一脚打断了,便道:“盛大人,您要问的也问了,若没别的问题,就请让洪七公子回去吧?”
  盛章为难了,眼看问又问不出什么,用强对方又有高手在,放回去吧,怎么和蔡太师交代,“这个,这个……”
  见盛章不答声,萧西亚咳嗽一声道:“大人,其实这案子很简单。”
  盛章听出萧西亚话里有话,忙道:“萧大人,您此话怎讲?”
  萧西亚笑道:“我听说这案是关于昨晚有人闯了睿思殿,山河社稷屏上不见了山东宋江四个字,是不是?”
  盛章一惊,辽人耳目可真灵啊,这都是机密他们居然立刻就知道了,京师里真不知道有多少契丹探子,“这个,或许……可能。”
  萧西亚不理盛章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搜一下这洪七公子身上有没有这四个字的绸子,不就行了。
  洪秀脸色大变,那四个字本来是要送回梁山的,但时间太急,现在正,在,自己,口,袋,里!!他下意识地望向萧西亚,萧西亚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好象在说敢惹我?立刻就给你好看。
  糟糕,这下是真的大意了。
  ……
  萧西亚一句话提醒了盛章,也急坏了博士和燕青,他们是知道洪秀身上就带着罪证的,洪秀毕竟年纪轻,事情顺利时胆识勇气过人,但是往往考虑不周,预计不到可能的挫折,可是自己怎么说都是闯荡多年的,尤其是博士现代国家间的谍战也是经历过的,居然没有提醒洪秀,这与其说是大意,不如说是昏了头,甚至愚蠢了,不过现在怎么办呢,众目睽睽,再转移是不可能的。博士的思考影响着洪秀,攥紧的拳头里已经都是汗了,如果没办法,只能劫持萧西亚突围了,洪秀这才真正仔细打量了那辽国使臣。这萧西亚居然是个相貌俊雅的文士,脸色有些苍白,身材瘦小,和身后一班标准的契丹汉子雄壮的块头成了鲜明反比,若不是身上毛皮饰边的契丹服饰,你会认为这是个江南书生。可洪秀此时对此人满怀不愤,萧西亚的儒雅在洪秀看来更象一脸的奸诈。
  盛章可不会给洪秀任何时间想对策,“张龙赵虎,给我搜。”张龙赵虎一抱拳,“洪七公子得罪了。”
  燕青正欲上前,却被闻焕章拦住了,燕青现在上去阻拦,反而等于是告诉大家自己心虚,燕青也不是不明白这道理,一犹豫间,张龙赵虎已经上去了,洪秀想走,却发现大堂进出的路一边被冷血挡住了,而另一头却是萧西亚的打手。两边一拉扯,洪秀的大氅被拉开了。
  咦?
  张龙赵虎本以为怀里的东西会掉出来,可是却什么都没有,他们只好如实禀报道:“大人,衣服里没有东西。”而洪秀的衣服是窄袖自然也不会有东西。
  盛章大失所望,“这……”
  萧西亚冷冷道:“我听说洪七公子的衣服是新式的,两侧都缝有口袋,夹带走私最方便不过。仔细查查。”
  洪秀恨不得把萧西亚吃了,我虽然不肯卖你书,但也跟你没仇啊,居然这么步步紧逼,可那边张龙赵虎已经伸上掏口袋了,“有了!”
  盛章大喜,道:“盛上来。”
  洪秀口袋里东西还真不少,丁丁当当的装了一盘子。
  盛章一看,有三本书,两本他认识是代数几何,第三本是残破的,只有半本,他拿起来翻了翻上面全是蝌蚪文字,全不认识,又放下了。另外还有些小玩意,有用纸包着的碳条,小铁尺,三角型的小铁三角其实是三角尺,这是洪秀用来制图的,因为是汤隆特制的精品,所以随身带着。盛章看了看,也放下了。剩下的是两块小牌子,一块大的,黑色看不出质地,但沉甸甸的,还刻着花纹,盛章看出这多半是古董,但也不以为意,又放下了。最后是一块小竹牌,脏呼呼的,刻着古怪的图形,盛章嫌脏都没去碰。冷血走过来,道:“大人,让我看看。”
  盛章有些恼怒,“怎么没有那四个字?”
  其实最纳闷的却是洪秀、博士和燕青,因为只有他们知道那四个字就在洪秀的口袋里,怎么居然不见了?洪秀自己又掏了一遍口袋,见鬼了,上哪儿去了?
  盛章瞪着张龙赵虎:“会不会在衣服夹层里?”
  洪秀见四个字不见了,反倒放开了,不该担心的绝不发愁,这也是他个性,“来搜啊,随便搜,不过我可说在前面,搜不出的话,我可没完。”
  盛章真是为难了,他要是搜不出就得罪洪秀得罪大了,燕青的功夫他可不能不考虑,再说梁山剧盗那也不是好惹的。这时一个衙役凑上来和他耳语几句,盛章脸色发青,原来是张干办压命令下来,要自己搜。
  萧西亚看在眼里,火上浇油道:“不错,可能藏在贴身衣服里,要全身搜遍。”
  洪秀怒道:“你这辽狗,可别太过份啊。”
  萧西亚顶回去道:“过份又怎样,谁叫你得罪我?”
  盛章无奈一挥手,“搜。”张龙赵虎就要扒衣服。
  “慢。”萧西亚不悦道,“这里大庭广众,如何搜身,找个房间去搜。”
  洪秀一看堂外,无数人群都盯着自己看呢,其中不少大娘大嫂更是看得笑咪汨,不由大窘,众百姓都忍不住笑,洪秀无奈只好跟着张龙赵虎去搜身,燕青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不一会,四个人从侧房里出来,盛章用目光询问,张龙赵虎摇摇头,“一直搜到内衣,都没有。”
  这下连萧西亚都吃惊了,按得到的绝密消息,那四个字应该就在那人身上,怎么回事?他正疑惑,却看见洪秀用手指指他,又指指洪秀自己,接着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你死定了。
  燕青道:“盛大人,搜也搜了,问也问了,可见此事和洪七公子无关。应该放我们回去了,是不是,盛大人?”
  盛章只觉的燕青好象随时都会冲过来杀死自己似的,两腿战战,道,“对,对,不,不。”
  萧西亚似乎还没解气,“不对,盛大人,洪七冲撞大辽使臣,理应问责,何况此案未明,理应先行收监待查。”这下谁都听出这是公报私仇了,没见过这么睚眦必报的人,“还有他那些东西我拿走了。”
  盛章哪敢得罪辽人,可又不敢得罪洪秀这边,“这个,辽大人说的虽然不错,不过……冷捕头,你说呢?”
  冷血好象在想心事,迟了片刻,才反应道:“不,不错,应该关押,不过东西不能带走。”
  盛章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这不象冷血说的话啊?
  洪秀大声道:“胡说,老子既不会坐牢,东西也要全部还给老子。萧西亚,老子不想给的东西你别打主意得到。”
  萧西亚笑道:“那还用我打主意?我随便问哪个官员要这两本书,他们还不都点头哈腰的给我送上,再说,只要你卖,我可以高价收购,总有人会转卖给我。”
  洪秀为之语塞。
  萧西亚语气一转道:“不过,如果你在牢里待一晚,我便不再要这两本书,这些东西也还给你。否则,”他突然拿起盘子里的小竹牌,“我遍烧这些捞什子。”他手下忙递过一个火折。
  那竹牌是洪秀恩师所赐的东西,洪秀大急,“别,别烧。”冷血没想到萧西亚居然趁自己不注意从自己手里拿走了那小竹牌,“仓”地把剑亮了出来,嘶声道:“你敢?”
  燕青手一背,脚不丁不八,沉声道:“兄台如果想活着走出开封府的话,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
  萧西亚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尤其是冷血就好象受激的野兽似的,眼都红了,眉头一皱,轻声道,“真没教养,放就放,不过作为补偿,你要在牢里呆满十天。”他突然提高声音道,“更何况,如果你不去,你们盛大人就会随便抓个百姓消案,闯禁苑可是死罪,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罪过可就大了。”说罢得意洋洋看着洪秀。
  盛章正盘算着,既然捉不到洪秀的把柄,只好随便抓个百姓,没想到被萧西亚说中心事,不由得十分尴尬,“哪有此事,岂有此理。”
  百姓都呆住了,没想到自己来看打官司,反而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联想盛章一惯的作风,这大有可能,脑筋快的已经准备开溜了。
  洪秀没想到,居然给这契丹人摆了一道,按燕青的身手,抢回师父的留念品应没问题,但那辽人明摆着会和盛章勾结用百姓来威胁自己,但自己怎么能,让百姓替自己的罪呢,可真的要去坐牢吗?盛章未必敢这么做吧?我看谁敢关老子?不,不,我遇到大哥不是立下誓言,要改变历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老百姓能免除战乱,能过好日子,不被人欺负,可是一轮到自己的利益,就把一切都忘了吗?更何况闯禁苑的的确是自己,罢, 罢,罢,“老子答应你,”洪秀下定了决心,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子若反悔算不得好汉。”燕青急道:“不可,洪七。”洪秀摇摇头,“怕他怎地。老子还没尝过大牢的滋味,就当尝鲜好了。”博士感动了,有这样的兄弟,还什么样的困难能挡的住他们呢,“好兄弟,好汉子,大哥陪你一起坐牢。”
  萧西亚见计策得售,哈哈大笑,一甩手大摇大摆带着手下走了,众百姓无不唾骂。洪秀再折腾最后还是落进了他的算计中,萧西亚怎能不解气。但他却没注意到,在人群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对着他的背影略有所思。
  盛章现在骑虎难下,刚才传话的衙役又来了,向他点点头,张干办同意关押十天,盛京硬着头皮道:“洪七公子,你看,这本官也没有办法,这若是影响了宋辽两国关系,就不好办了。”这嘴脸说多恶心有多恶心。
  洪秀不屑跟盛章多罗唆,“十天便十天,怕个鸟?不过,先把东西还给老子。”
  盛章松口气,“冷捕头,把东西还给洪七公子。冷捕头?”冷血好象是心不在焉,居然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剑,这才反应过来,把剑收了,把盘子拿过来,给洪秀。
  洪秀把东西放回口袋,“谢了。”
  “洪七公子,你这木牌是怎么得来的?”冷血忽然问道。
  洪秀刚想回答是师傅送的,突然看到冷血那眼神好象狼一样,心里一震,改口道:“这应该不关捕头你的事吧。”
  冷血把眼神收链回去,低声道:“只是随口问问。”
  燕青对洪秀道:“燕五也陪你留下。”
  洪秀摇摇头,“燕五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在这里料也无妨。”
  闻焕章一直没说话,这时候也插口道:“不错,燕五,你放心吧,洪七不会有事,老生保证,只要两天,老生就能把公子救出来。”
  “他们不陪,我随公子去坐牢!”有人哭喊着挤进堂里,跪倒在地,原来是去报信的喽罗甲,“公子,我再不离开公子半步,让小人随公子去吧。”
  洪秀没想到喽罗甲如此忠心,心里感动,忙拉住喽罗甲,“罗佳,我是去坐牢,你跟去干做甚?”
  喽罗甲哭道:“公子待我如兄弟,从不拿我当下人看待,还教我学问,罗佳恨不能替公子牢狱之灾。”
  洪秀点点头,“好兄弟,既然只有一晚,就一起来吧,也有个伴。”洪秀者么说,也是为了让燕青放心。
  盛章陪着笑脸道:“太委屈公子了,公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下官实在身不由己。”
  众人看着洪秀和喽罗甲被带走了,众衙役开始驱赶百姓,却没有一个百姓肯走的,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洪秀一筹好汉和贪官酷吏斗法,把知府都吓尿了裤子,又和辽国人抗争,长了大宋人的脸,更为了百姓,明明可以自己脱身却一力承担,所有人都看的清清的,大家都哭着喊着:“后生保重啊,这是替咱们遭罪啊。”“活菩萨啊”“为了咱们百姓,这洪七公子宁可自己委屈,大仁义啊。”
  闻焕章看洪秀走到后面去了,心里暗自点头,洪秀今天虽然有些鲁莽和辽人冲突甚为不智,但风骨让自己折服,换成自己未必能舍身成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津骨,希望牢狱的苦难或许会成为一种磨练吧。而自己也要好好思虑一番,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这次的冲突暗中的较量远比表面的要复杂的多,尤其是刚才现场,他一直没怎么说话,是因为他察觉到有些不寻常的事,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似乎已经闻到了不妙的味道。
  不错,如果闻焕章或者洪秀能预计到今天发生的事对洪秀将来的影响的话,也许放弃京师的局面,立刻杀回梁山去才是上策,更关键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险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