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5期

我看诗歌(诗人随笔)

作者:王 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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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德格尔说:“诗是存在的神思。”人类不能以禁锢其他事物的存在而证明自己的存在。就人类诗歌的存在命运而言,诗歌的第一要素是对事物的觉知,这是诗歌写作的方法论;诗歌的第二要素才是原创,这是诗歌写作的本体论。一般情形下,理论家都在原创诗歌的层面寻找自己独到的见解,忽略深度隐藏在诗歌中的方法论,这样的见解怎么会独到?
  从地球伦理学(的共体)来说,人物、动物、植物和微生物的身体,都属于自然界,属于同一条生物链上的链节,它们存在的角色是等同的,存在的伦理价值是等同的,它们感受愉快和忧伤、幸福和苦难、光明和黑暗的能力是平行同步的。就像动物发出吼叫、植物发散气味、微生物感知冷暖或抵抗环境而分泌液体一样,它们也外接或延续着自己。诗人的身体就是诗歌的自然界,人类的诗歌一定是通过诗人的身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成为身体的外接或者延续。诗人觉知到共体事物后,再觉知个体事物。
  从人类伦理学(的个体)来说,人与动物、植物和微生物之间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人应该自觉准确地感受这种关系。盲目地提升人的地位,降低事物(动物、植物和微生物)的地位是错误的观念。诗歌的创作就是立足地球,以正确的诗歌方法(论),对待事物,熟悉事物,把事物与人的对应关系找到,切实准确地纳入身体,使事物通过诗歌本体(论)诗意地从身体里出发:蓝海绿原上的阴雾晴岚、奔瀑流泉间的朝晖夕霞、高峰低壑中的飞禽走兽和人类社会里的恩怨荣耻悲欢离合,哪一种物象不成诗歌?哪一首诗歌不是诗人与事物相融共通的结果?周涛说:“一首诗要从身边熟悉的事物写起”;牛汉说自己的创作:“一生没有脱掉过汗味、土味、牲口味、血腥味”;荷尔德林说:“诗,这是人的一切活动中最纯真的。”诗人与事物通融的程度越深邃越准确,诗歌的诗意和诗性就更纯正一些。正确的觉知,才会有正确的力法论。否则,就会丧失真意和内联,写出的诗歌就“伪”就“假”,就缺乏“熟悉的事物”,就没有“汗味、土味、牲口味、血腥味”,就失去“最纯真的”。关键是方法要对头,要明白怎么写,写什么。
  至于用什么方式写,就属于本体论的范畴了。诗歌的体裁自身配带着自身的规律,无论是现实主义、浪漫主义、意象主义和象征主义,抑或魔幻主义、荒诞主义、超现实主义和后瑚代主义,都是诗歌本体论的范畴。当然,这些“主义”的初始时期,都在自己的时代背景、哲学依据和文化奥源里形成了自己的方法论,一旦规范为定义时,它就僵化了,它就呆板了,它就被奴役了,成为众多诗人利用的工具。当它们以工具的形式陈列在诗人的书架上的时候,诗歌也只剩下远离生活的形式主义了,说得好听一点,就剩下抽象主义了。这是诗歌要形成庞大体系时的必要环节,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哪个诗人在这个环节里依靠自己身体里的综合素质,觉知生活,不断地成为这些“主义”的延伸,成为这些“主义”的方法(论),那么他的身体就是诗歌原创的身体,他的诗歌就会自动进入诗歌的体系。这个环节也讲究轮回,上个时代诗歌的方法论,在这个时代就流变为本体论;这个时代的本体论,就成为下个时代的方法论。这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趋势,这是根本的诗歌史,它是一条艰难的通道,它也是一条光明之路,正像莎士比亚说的一样:“光明之路是狭窄的!”
  艾略特在战争中发掘人性,通过人们对战争的痛恨和对和平的向往基础,以哲学家的理性之光和诗人的沉雄之气,使《荒原》从身体里出发;牛汉的《华南虎》,带着“火焰似的斑纹、火焰似的眼睛”,带着“滴血的破碎的趾爪”,以不死的灵魂直接从牛汉的身体里腾空而出,划开了寂静的时光。外界的物象进人身体的可能越大,形成的意象就越准确,诗歌的成分就越多;诗歌是身体的分泌,它含有强烈的身体气息;诗人怎样把身体真正地置放到现实生活、社会生活和日常生活中去,是由诗人自身素质决定的。许多诗集怀着功利主义的目的出版,诗集的后面充满了个人的无度膨胀,尽管在“圈子”里获奖,但只有三五年的时间,便被时光湮灭;许多诗歌无病呻吟,拾人牙慧,稀释了诗歌的精神;许多诗歌至今还没有寻找到真意,它就会在瞬间自产自灭的,要有能力相信时光的公正。
  2006年4月15日于乌鲁木齐北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