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5期
时间的背影（组诗）
作者：大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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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压
一
春天来到了我的家里
而野丁香躲在墙外像在偷听
两个小女孩因为一条橡皮筋而争吵
一个哭了 另一个在生气
这其间云彩绕到山后
给另外的人遮荫
残月沉入青天底部
像人啃剩下的饼
我的母亲从屋里出来
根本没注意这一切
二
母亲在院子里忙活
顺便晒晒太阳
她感觉不到地球在转动
时间在城里奔跑 到乡村则改为步行
甚至落到牛的后面
两个放牛的小女孩在跳绳
她俩刚吵完就和好了
脸上还带着泪
天使从不哭泣
她俩不是天使
三
傍晚的炊烟越来越胖
最后弥漫了整个村庄
播种的人们从星星里回来
磨亮的犁铧闪着光
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
靠在门口向外张望
她的腰有些弯了 头发全白
眼睛却不花 还能望见织女星座
织女可能认识她 或者暗自结拜过
她们神交已久却从不来往
四
人们隐蔽在夜幕里 酣然大睡
狗的叫声暴露出村庄
紧咬入慢咬神 不紧不慢咬鬼魂
狗用叫声表达它所看见的事物
母亲失眠了 她在盘算种子和收成
而睡在土里的人只做梦而不翻身
村庄太老了 因而实行分居
地上住着子孙 地下住着亡灵
春天到了 天不冷了 这多好
暖融融的村庄被道路纠缠 又被星空吸引
五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丝丝缕缕的
从哪儿悄悄飘来这么多的云?
母亲打开灯 小心地查看一遍
又回屋躺下 外面响起了鸡鸣
先是一声两声 随后连成一片
整个村庄的鸡都在呼应
这时雨脚越来越密了
像一群小女孩光着脚丫在跳绳
她们真乖轻轻跳起
又轻轻落下 不打扰春夜的梦境
2003．4．
背影在后面
要想回到一张旧照片里
必须穿过遥远的时光走过许多山路
然后坐火车 在一座平原城市停下
这期间必须有许多人
在火车站的广场上走动
其中一个塑料袋从广告牌后面
装满空气之后飘到空中
回到旧照片上不但被时间拒绝
也被周围的背景所否定
因为那些过路的人已经散了
除非他们倒退着走回从前
像倒放的电影胶片转啊转 突然
在人群中出现了我和你
只听咔嚓一声 我们被照相机锁定
从此两个扁平的人
并肩站在纸上 一部就是多年
只要我们不转身
就无人能够看见我们的背影
2003．4．9．
时间否定了一切
二十八年前 我曾在一所水电站工作
渠水冲击着水轮机
使电灯在远近的村庄里发出光明
就在那座电站 一个剃光头的老混蛋
曾经赖账287.60元在当时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压得我几乎崩溃
那时渠水打着漩涡流向远处
电线上落满了麻雀
它们彼此交谈争论有时也打架
一直打到空中 但我没心思看热闹
我被那个黑心的光头弄傻了
我恨不得宰了他或者狠狠揍他一顿
但没过几年电站就废了
人们一哄而散水渠被填平
再想聚起那些工友已不可能了
因为有七八个人已经死了 光头也死了
有时在梦里 我偶尔还能看见他们的灵魂
他们还是从前的样子
电站还在发光水还在流
人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而时间否定了这一切 连同现实和梦境
2003.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