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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捷尔纳克诗选(21首)

作者:葛崇岳




  为一级一级的玄梯的阶梯,
  为十字路口的拐角处。
  雪落着,雪落着,
  仿佛不是飞絮般的雪花飘落,
  而是苍穹的一领肥大的打着补丁的女大衣,
  翩翩降临人间大地。
  苍穹的模样活像个古怪佬儿,
  当他下得阁楼来,
  一面玩捉米藏,
  一百偷偷溜下楼梯平台。
  生活不等,时不我待,
  明天便是圣诞佳节,
  中间只隔个短暂的间歇,
  瞧,新年便又到来。
  雪落着,厚密厚密的雪,
  想必,时间和它并驾齐驱,
  同一个步调,合一个节拍,
  步伐一致,或者快速前进,
  抑或,蹒跚而行。
  也许,时光年复一年,
  恰似这雪花悠悠飘落,
  抑或,一如史诗中的语言节奏。
  雪落着,雪落着,
  一切都精神昂奋,
  白发皤然的竞走者,
  惊讶不置的农作物,
  十字路口的拐角处。
  
  
  生活方式
  
  你积累了半辈子的经验,
  可它们并没有登记在册,
  假如你不是精神不健全,
  有些道理,你该明白。
  你懂了事业的乐趣,
  懂了成功的规律和秘诀,
  你明白,游手好闲该诅咒,
  不能舍己忘身,就不会有幸福。
  繁茂植物世界,
  强大的野兽王国,
  等待着献身和启示,
  等待着英雄和勇士。
  第一个这样的启示,是——
  千百年形成的生活方式,
  是献给子孙的最好礼物,
  因为命运本身有着顽强的内聚力。
  生长黑麦和小麦的田野,
  不独是召唤人们去收割,
  关于你,你的先人,
  曾经也写过一页。
  这里就就有着他的遗训,
  他的创举确属不凡,
  在地球的周转之间,
  在生死祸福的循环。
  
  静
  
  太阳直射着森林,
  光线像一根根烟柱,
  此刻千真万确,有只驼鹿,
  来到三岔路口。
  森林里一片幽静,
  仿佛到了偏僻的山谷,
  并非中了太阳的魔法,
  完全是另有缘故。
  千真万确,就在不远处,
  在灌木丛中,站着一匹驼鹿。
  在它面前,树木都惊呆了
  所以森林才这么静谧。
  驼鹿吃着林中低矮的植物,
  咯吱咯吱的啃着一条小鱼,
  树枝上一只柞实正好擦着她的背,
  在枝头悠悠晃晃,荡个不停。
  蝴蝶花,金绣桃,
  甘菊,柳兰,飞廉,
  快乐地手拉手儿,
  一齐围着灌木林闲看。
  整个木只有一条小溪,
  流过冲沟,鸣声潺潺,
  悦耳之声,时高时低,
  像在唠叨着这难得的时机。
  潺潺之声响遍森林溪谷,
  响彻采伐迹地,
  她几乎用人的语言,
  想把什么娓娓谈叙。
  
  菩提树林荫道
  
  一道半园形的拱门,
  丘陵,草地,麦田,森林,
  围墙内——公园的凉阴,
  小屋一座,美妙绝伦。
  两排几人合抱的的菩提树,
  撑起了林荫道一片浓荫,
  树梢彼此抱拳相庆,
  他们在欢庆二百岁寿辰。
  这些菩提树从上面合成穹窿,
  下面是花坛和草坪,
  齐齐整整,极有规范,
  一个接一个,与林荫道平行。
  来到菩提树下仿佛走进地下室,
  沙石地上连个光点也没有,
  只有远方的出口处才有点亮,
  仿佛是那隧道的出口。
  眼下,百花盛开的季节来临,
  围墙一带的菩提树,
  播撒着清凉的浓荫,
  播撒着令人欲醉的芳芬。
  头戴着遮阳帽的旅游者,
  凡是打这儿路过的,
  都要吸几口这蜜样的,
  叫人不可思议的味儿。
  这令人消魂的芳香,
  此时此际恰正构成,
  一部书的主题和内容,
  而公园和花坛是其装帧,
  一棵古树老态龙钟,
  树梢悬着一座小屋,
  一朵朵花儿被雨水点燃,
  上面一滴滴蜂蜡金光灿灿。
  
  秋天的森林
  
  秋天的森林,毛发茸茸,
  充满阴凉,静谧和梦境,
  无论松鼠,啄木鸟和猫头鹰,
  惊不破它们的浑园的梦,
  午后,沿着秋天的小径,
  太阳悄悄溜进森林,
  小心翼翼,向四周偏斜,
  生怕哪里有什么陷阱。
  到处都有水洼、土墩和白杨,
  到处都长满地衣和赤杨丛,
  而在泥泞沼地的对面,
  某处村中有几只雄鸡在打鸣。
  有只雄鸡高门大嗓地嚷嚷一通,
  然后又久久久久地默不作声,
  仿佛他正在深思:
  他的领唱有何意义。
  但在某个遥远的角落,
  有几个邻居也喔喔而鸣,
  恰似那岗棚里的哨兵,
  另一只雄鸡也立即响应。
  他的响应恰似回声
  于是,一只跟着一只互相唱和,
  每一声啼鸣都像是一个标记,
  标着:南、北、东、西。
  随着此起彼伏的鸣啼,
  森森绽开了一道裂缝,
  于是你又看到,仿佛有点陌生,
  那田野那远方那蔚兰的天空。
  
  夜
  
  夜,在默默地消融,
  它在滑行,却没有索道,
  此刻在沉睡的世界的上空,
  飞行员驾机直播去云宵。
  他穿入云层,
  只在空中留下轨迹,
  犹如白布上一个小十字,
  犹如缝在送洗衣服上的一个标记。
  他飞越异国的城池,
  夜的酒吧间,
  兵营、司炉,
  列车、火车站,
  天空中乌云,
  鲜明地刻划出机身,
  星星堆聚在一起,
  仿佛迷了路程。
  银河倾斜,拐了一个大弯,
  流向一个神秘的世界。
  在空阔无垠的宇宙间,
  各大洲上的灯火灿烂,
  在地下室和锅炉里,
  工人们彻底不眠。
  在巴黎,金星和火星,
  正在屋檐下注视:
  看看广告栏里,
  可有什么新鲜花样。
  在那幽美的远方,
  在屋顶铺瓦的古老的阁楼内,
  有个人夜不成眠。
  他仰头着星空,
  仿佛在此午夜时分,
  他最关心的,就是苍穹。
  别睡,别睡,
  坚持工作,不要中断你的劳动,
  别睡,要和瞌睡作斗争,
  像飞行员,像星星。
  别睡,别睡,艺术家,
  不要屈服于梦魔,
  你呀——永恒的人质,
  时间的俘虏。
  
  连阴天
  
  阴雨使条条道路变成沼泽,
  风儿在把玻璃似的水面切割,
  他揭掉了白柳的头巾,
  把他剃得光光净净。
  树叶儿啪啪地坠落地面,
  行路的人们个个缩头缩脸,
  有着八个园盘耙的拖拉机,
  正在翻耕地,浑身冒水汽。
  树叶儿纷纷扬扬飘落池塘,
  像新翻的秋耕地那乌油油的泥浪,
  又似一艘艘大船,
  在动荡的涟漪间列队成行。
  绵绵细雨似过筛而下飘飘洒洒,
  寒气日盛一日,
  仿佛一切都蒙上了羞耻,
  仿佛秋天充满了奇耻大辱。
  像受人凌辱,似被人作践,
  一团团落叶,一群群乌鸦,
  霏霏淫雨,切切凄风,
  四面八方,簌簌沙沙。
  
  初寒
  
  清冷的早晨,太阳在薄雾里沉浮,
  恰似浓烟中燃烧的火桂,我呢,
  也仿佛是在龌龊的照片里,
  叫人无法辨认,模模糊糊。
  太阳在池塘对岸的草地上一闪,
  它一下子还不能摆脱雾霭朦胧,
  大树们从远方的岸上看我,
  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当行人己从面前过去,陷入雾中,
  这时你才悟出他是何人,
  严寒皱起一身鸡皮疙瘩,
  空气也受虚荣,敷起一层胭脂花粉。
  当你沿着铺满银霜的小路前进,
  那路面呀仿佛用蒲苇铺了一层,
  大地惟有马铃薯的叶子还在呼吸,
  再也憋不住了,开始慢慢上冻。
  
  音乐
  
  用绳索吊着钢琴,
  左右不停地晃动,
  二名大力士抬着它,
  恰似抬着钟柚上的大钟。
  在大海般的城市上方,
  他们把钢琴高高举起,
  犹如把一把刻着圣诫的石碑,
  抬上石砌的高台。
  当乐声流进大厅,
  顿时城市的喧器和轰鸣,
  仿佛都被踩在脚下,
  沉入了海底龙宫。
  六层楼上的一位居民,
  从阳台上俯视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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