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寻找神魂归依之路
作者:张同吾
所谓“道”,并非仅限于庄子、老子或孔子、孟子,也不限于萨特、马克思、柏拉图和弗罗伊德,一切形而上都属于“道”的范畴。诗的完成便是从感觉到智慧的升华,是在意境和意象中含容诗人的审美理想。赖廷阶的诗集《还乡》,其中大多篇什是表现经历一番浪迹天涯之后,特别是经历一番城市生活之后,重返家乡的心灵感受。拉开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重温乡情和纯真的恋情,涓涓思绪就会沿着岁月之河流淌。居住在石砌般的城中,自己也成了石头:“石头是滚下山坡的自己/走这么远的路来到这里/——一个陌生的国度/钢筋水泥是它的邻居/汽车像一阵风从它脸上飞驰/但没有把它带回”,“流落他乡的孩子回不了家/石头回不了家/没有飞鸟的丛林/捎不上他的记挂/没有松涛的山中/说不出的寂寞和可怕……”(《回家》)诗人以恰切的比喻表现了城市的冷落和对心灵的挤压。城市是一柄双刃剑,城市的出现是人类生存方式的一场革命,城市的崛起是人类智慧的奇迹,也是人类发展的契机。早在20世纪初,美国诗人惠特曼、桑德堡、林赛、马斯特斯等优秀诗人都曾热情地讴歌城市的魅力;但是世界性的困扰正严重地胁迫城市,人口激增、环境恶化、交通拥阻、住房紧张、人性冷漠、道德失衡和文化世俗化,都严重地扭曲人的性灵。人们“忘情于日常生活的经验/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浮萍因没有根一生漂泊水上/飞鸟因有翅膀择良木而栖”,“钢筋水泥的丛林藏不住雨水/生活的危机依然还会降临”(《雨落都市》)在这种生存背景和文化背景下,诗人很自然地把田园文化视为恬淡的生存环境和灵魂归属。于是诗人赖廷阶发出这样的咏叹:“看到熟悉的山冈,扬花的水稻/我心头的喜悦禁不住眼泪/雨水般的泪水啊——/淋湿了我童年故居的屋顶”。“你不知我的心早已为你留下/在告别的一刻,在童年的婚礼上/你就是我头戴花冠的新娘/现在却成了我漂泊途中的根”(《重返家乡》)。面对家乡的村庄和炊烟、黄昏和落日、燕子和花朵、春草和秋叶、月光和星辰、桔树和灯盏、诗人的心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苍凉和忧伤。面对黄昏,“我看见了我自己/一位没有领土的帝王/流落在民间的天空下/像一棵疾风中劲草/像一个没有声音的鸣琴/沉迷在一面湖水黄昏之中”(《黄昏》)。面对“悲凉的落日”,就会感到:“季节的演变如此匆忙/秋天刚过春天已到来/而鲜花美丽得那么决绝/让手握着一地怆凉的语言”(《重温日落》)。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遮掩光明的召唤和希望的力量:“现在是时候了,沦落苦难时日的人们/幻想的光明在鸡鸣声中忽隐忽现/晨钟敲响大地睡眠的钟鼓/沉睡的大地,沉睡的万物/已经醒来。站在空旷大地上/满面红光的圣者走遍了祖国乡村”(《黑暗孕育光明》);“十月的祖国,雁过留声/亲人坐在果园里,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看望北风收割遍野荒凉”(《叙事:1998》)。很显然,这是时代精神的折光,投射于诗人的心灵,才放射出云霓般的光彩。
我尤喜爱几首描写青藏高原的诗,这是生命的礼赞,其中蕴含着神祗般的昭示和力量,那些圣洁的经幡,永恒的天葬台和积雪的山巅,是“舞蹈的家园”,是“烈酒和马奔驰的地方/草原和英雄诞生的地方”:
安坐草籽睡眠的大地上
我多想看看那些鲜为人知的神祗
并在灵魂自由出入的年代里臆想
——那远方空旷的大地
让大神一步跨过雪峰离去
让遍地典籍怀抱月光而眠
——《梦中飞翔的地方》
“进于道”,而道无涯,诗无达诂,正与道暗合。“拯救是一次徒劳的喜悦/悟不透禅道的红尘众生/恒/常用创造表达人类精神”(《青藏高原》);“火之舞者,手提头颅/照亮自身和黑暗/让灰烬诉说生命之轻//光明的愿望,火中高蹈/再生的天使,重回人间/重现人间至真至诚的本性”(《凤凰传说》)。这些诗句真切而迷朦,有限含无限,使诗意开阔而宏大。我完全相信在此基础上不断开拓和完善,赖廷阶的诗境将走向更加宏阔与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