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7期
车延高的诗（３４首）
作者：车延高
一直想驾驭大海，我是海啸的情人
是怀着宇宙
在银河系里驾驶过月亮的女水手
我从第十感觉的梯子上下来
丈量了大西洋、北冰洋的深度
不使用纳米，我用自主创新的幻想
修筑了比漂亮还抽象的海岸线
每天，用漫无边际的海潮去维修美丽
让赤身裸体的鱼把自己装饰成人
我在海底，在海龟的背骨上撰写日记
不用笔，不用那些呆板的文字
每一颗沙粒都是岁月的硬盘
储存了和时间一样漫长的记忆
我把思想的树种在海底，种在植物的基因里
让每条游过的鱼学习海一样深邃的理论
把自己读成学究，读成老眼昏花的进化论
达尔文已经从陆地走进了海洋
我不想追随他，我是没有年龄的舵手
我不要船，我用诗人的想像犁开海面
我的汗水就是海水
我的脑体是另一个宇宙
我看珊瑚长成天外的红树
看海象、海豹、海牛退化成蚂蚁
我微笑着出入它们的家园
用鸽子一样白的手臂举案齐眉
把每一朵浪花放生成海鸥
把每一块礁石放大成自由里的人民
我听到了海的呼吸
很想活在童话里，用眼睛走路
去丹麦，去海的女儿看过的那片海
在一只大锚为爱情下跪的地方
我会把自己跪成一块祈祷的石头
让风像仆人一样过来
把我解下的裙子递给太阳
把我交给一棵比唇还要鲜艳的红树
我赤身裸体于故事里
鱼的世界第一次走进我懂事的贞操
我坐在海的床单上，蓝色躺下
在永恒的初夜里睡去，没有鼾声
我向站在太阳里的帆招一次手
再用世界一样大的海洗一次脸
我知道脸上的皱纹已经感动
在泪水和海水接吻的瞬间
我听到了海的呼吸，眼泪的呼吸
孤独时分
身影渐近时，人已走远
耳畔的呼唤在阅读风的缠绵
黑夜里握过的手变形为现代标本
挥向你消失的方向
等待，在一块思念的石头上生根
灵与肉忘了一刹那的冲动
那飘逝的长发是分别的旗帜
在天各一方的事实割裂空间以后
我们都会进入冬季
你千万不要冬眠自己的骨头
也不要在浸骨的寒霜里表现眼泪
孤独时分
常态下的体温会被寒冷的气流冻伤
穿了裘皮，相思也会在冰雪的牙齿上发抖
蜕变是神
碰见你，肯定是缘分走错了路
熟悉的衣裙还记得那次擦肩而过
幽香跟着淡淡的空气，回头时
是一个无限深情的补充
你站立的地方曾有一个太阳
我一直把它锁在仓库一样的脑子里
自从不会失眠的时间去了山顶
没有假期的黑夜就把我变成盲人
等待中，只有风声萧萧
好在远处有海的声音，跟着潮
前后左右都是回家的路
如果你忘了海枯石烂的童话
就去找航标灯，它是渔夫的化石
手里拿着一个女人托付的信物
你可以在浪花问候礁石的地方躺下
那是地平线，童话不会说谎
我现在不需要耳朵，允许你屏息
但风不是你的，我一腔忏悔向过去讲述
意念正在帮我解脱，蜕变是神的衣服
一个死过的人如果脱掉自己
就会成为一尊很美的雕塑
可笑的问题
说黑就黑，夜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山、河流、树、草木，还有房子
一切都在，为什么要戴上面纱
像北岛的诗一样朦胧
尤其是太阳，那么光明磊落的
怎么会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西山没有学过魔术啊
能把它藏到哪里
这样的问题我问过很多次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包括我的老师
他们只是笑，用一种很可笑的眼神
比我提出的问题可笑许多倍
远方总是远方
现在就去殷墟采风
骑着刚刚克隆的汗血宝马
跋涉在公元前拓印的地图上
没碰到一个前人的脚印
没歇过一处古人落脚的驿站
古道上，西风驮一匹瘦马
远方总是远方，时间越走越慢
把纸一样斑驳的丝绸之路弄丢了
前面有了小桥流水人家，船歇着
一群牧童在水牛背上走路
一群白鹅在摇摇摆摆的路上回家
历史和古人睡在对酒当歌树下
睡着一块长卧不起的化石
当年的街市被看不见的手拆了
汉唐风骨进化成老态龙钟的遗址
李白没了，唐明皇没了
岁月收容的只是一些残破的陶罐
我突然想离开这沉重的地方
不想西风残照成为生活的背景
不想骑着马，走回头的路
自信跟着我，历史跟着今天
一个在我的鞍前，一个在我的马后
耽误自己
在月光下走路，一定要小心
不是等待脚的路不平
关键是你的影子在前面
这是你的心魔
如果这时月亮突然失踪的话
你会摸着黑朝自己想去的地方走
义无反顾就成了形容词
问题是月亮总怕你摔倒
想给你一点关照
结果你总看到虚虚的自己
生怕踩疼了自己
行了，你在一心一意的耽误自己
一种清醒
有才的人也做不到，这么合理
把太阳的出世安排在早晨
闭了一夜的眼睛睁开在亮光里
昨天的疲倦，昨天的委屈空白了
不是没有过，而是现在没有
一种清醒，一种没有障碍的透明
让你看见一张白纸，一枝笔
还有五颜六色的颜料
这时的你只能盯住现在和以后
属于今天的手指一触键盘
把昨天和昨天的一切删除了
等不懂事的黎明长大
一个把自己织在云彩里的美女
腿修长，在天空走出猫步
水一样的气质，比线条高贵
不把具体的凡尘搁在眼睛里
这就是天人的姿色，不夺目也光彩
在没有一盏灯的舞台亮相
给睡了的观众安上星星的眼睛
听失眠的掌声把公鸡吵醒
太阳底下，你走出一条路
没有路的天空，你走出一道彩虹
那些花草一般的女子不认识你
认识的是睡在影子里的倩影
无数次，你想扶起自己
但细腻的手一次也没有找到自己
你只能躺在没有床的屋顶
等不懂事的黎明长大，埋葬你
湖是一种形态
不是分封，不是留守
是地貌自己的构思
给留不住江河的村庄还有人民
留下一种寄托
留下水的另一种表现形态
湖有灵秀的一面
也有本份的一面，不会记流水账
每天默写太阳和月亮走过的时间
月亮和太阳信任它
脱光了，去里面洗澡
它们一丝不挂，湖也一丝不挂
湖是土地手里的一碗水
在很低的地方，也端得很平
眼里有梦的人
一口气儿很微弱，灯火更微弱
噗的一声，屋子就黑下来
夜坐在安静里，一心一意的样子
鼾声会自然的出现，充满诱惑
床睡了，枕头睡了，被子睡了
我在我的体内，寻找均匀的呼吸
我很吃力的替梦翻了个身
走到梦外时，穿着脚的鞋跟着我
我怕打扰了梦，没有碰自己
醒的是月光，睁着后半夜的眼睛
这时也是一派江山
月亮高高在上，统领天下的是我
一个举头望月的人，眼里有梦
把野心和狂妄写在诗集的扉页上
把东边的黎明惊醒
梦笔生花，是我的九十九个梦
把天生的才华种植在云朵里
骑一匹灵感的天马独来独往
诗一样的雨滴是我激动的泪
不用擦，淋湿的叶片在体会幸福
不管那些发疯的草
它们都是春天里的动词
围着树的部落欢呼
我只在最高的山顶拴好马蹄
让诗句站在时间的笔尖儿上
我只给蓝天投稿
鸟翅的第一次滑翔是我的处女作
我有时坐在一片雪花上构思
有时睡在一片亮光里苦思冥想
一个太阳的能量是我一天的消费
一个月亮的情感支付我一夜的荒唐
我的笔常常把纸背写透，
咳嗽时，可以把东边的黎明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