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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斌的诗(9首)

作者:张文斌




  主持人语:
  黄洪光的诗歌在当下,是一个异数。因为在众人皆“向前”的时候,他独个“向后”,而且来得那么自然和彻底。这个“后”,就是中国古典文化。因此有时我愿意称黄洪光为“隐逸派”诗人,
  不独说他寄情山水美人,还因为他大而化之的笔法那的确是水墨画的笔法啊。
  自2002年以来,谢君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中大踏步地前进着。这种进步几乎是有目共睹的。在欣赏他所取得成绩的同时,我由衷感叹他否定自我时的勇气如同他自己所言,每一个优秀的诗人都是“孤独而伟大的长跑者”。
  李以亮越来越以思想者的面貌出现在他自己的诗歌中。对时间和空间的追问,对复杂人性的窥视,对“终极意义”的小心探究,在逐渐凸现出来,散布在他文字的缝隙中。每个优秀的诗人也都自己的追问,只不过李以亮的追问越来越清晰。
  ——主持人:曹五木
  
  两重世界
  
  水上的世界五彩缤纷
  一位老者躲在树丛后面
  面容多么慈祥
  水中的世界自由自在
  一根诱惑的白丝线
  残忍无痕
  
  风吹动着爱情
  水打着手语
  极力想告诉外面的阳光
  世界是虚幻的
  赶快逃生
  
  在时间和空间的较量中
  你终于按捺不住
  一种强烈的欲望
  看见自己被快速上提
  用自己的嘴紧咬绝望
  死亡前一个优美的弧度
  
  井底蛙
  
  井的禁锢一旦开始了
  就不会有过丝毫松懈
  一只志存高远的青蛙
  一心想穿越梦的高度
  但四壁光滑井台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向上向上又一次次坠落
  一道加加减减的数学题
  
  “背弃祖先,你这是以卵投石”
  “瘌哈蟆想吃天鹅肉”
  二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同伴在
   嗤笑你惊恐动摇
   像拉响了世俗的地雷
  你就要粉身碎骨?
  无助的你只有抱紧自己
  匪夷所思的小鸟从头顶飞过
  耳边传来雪花飘落的声音
  但越不过的高度
  挡不住超越的信念
  
  春夏秋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
  一个清澈的真理
  像天空,也像井下之水
  
  出差在北京的一个下午
  
  宾馆与急救中心之间
  一块有围墙的场地停满了
  救护车地上的草尖开始发黄
  太阳白晃晃光秃秃的树桠
  天空中摊开了的无奈的手
  
  一辆开出去了凄厉的叫声
  惊起灰檐上的鸽群
  东墙边两只白肚子的喜鹊
  西墙角三只黑身子的乌鸦
  惊慌逃离
  
  一辆开回来了
  许多辆在等待
  
  突如其来的厄运
  乐极后的生悲
  不知不觉的病魔
  生命总是要到了急救的时候
  被运载被提速或者被抛锚
  
  化工场
  
  我站在偌大的储藏罐前
  里面只有原料,没有
  半吨感情
  
  密匝的管道,复杂的拐弯
  巧妙的转承
  从不同角度,通往某个
  神秘的方向
  
  经过多种反应甚至催化
  分离,然后再次分离
  此刻工场是宁静的
  阳光下,我看见封闭
  的嘴唇,华丽的外表
  内在的痛苦
  所有的冷热都自己知晓
  一旦泄露了秘密
  就会伤害整个世界
  
  怀念
  
  四年前那个初冬天气特别
  阴冷 一个同事走了
  悄然无声闪过了天国门槛
  原先的一个约定仍然没变
  却是阴阳两隔
  
  不经意间拨出的号码
  才知道你已经换了人间
  时常拿起那只旧日的新钢笔
  望着已搬空桌子的窗边
  写不出一句话
  同为秘书小心翼翼跟随领导多年
  谁料到 病魔这根老枯藤
  绊住了你年轻的双脚
  你把自己彻底跟丢了
  甚至来不及与自己告别
  
  窗外又是初冬 一棵
  百年铁树后面你穿着
  那年冬天的装束
  一闪而过 我却分明看见了
  那张笑容可掏的脸
  有着一丝无奈一丝无奈
  
  爷爷
  
  清明时节
  南面山坡上你在
  细雨中锄地顽强的姿势
  身后大片油菜花开
  
  播谷鸟声划过
  一些人和事
  对面的山坳在暮色中模糊
  多年前 我远离家乡
  你送了一个又一个山岗
  清瘦的身子 饱经风霜
  成了最后的记忆
  十年了
  再也无法当面与你
  说上一句话
  从老家旧宅走向
  对面半山腰墓地
  刚够你一生
  你平平淡淡的人生
  早已超越
  我最高的学历
  不要衣锦还乡
  只想看见你慈祥一笑
  
  现在人到中年的我
  近来常常在夜里
  被你的咳嗽声惊起
  风吹开窗子夜色深沉
  不知你怎样穿越
  这座喧闹而陌生的城市
  来到我这个
  你从未来过的家
  
  星空
  
  无数双孤独的眼
  从来就掩藏不住夜空
  看着大地山川
  冰雪容颜
  却无法倾诉
  
  冷色的光芒,渺小的自我
  越是深邃,越是孤单
  月亮只管着自己的心事
  从树梢移到花丛
  从江堤移到屋檐
  缺盈有度
  
  一颗星星,一个诗人的愿望
  竭尽全力去坚持着
  一次次的闪烁
  一次次的暗淡
  
  最后的燃烧,彻底的陨落
  出其不意的
  爱火,袭击了人间
  大地上留下了不息的圣洁
  
  雨季
  
  长江以南云团翻滚
  三月乌黑的小镇
  点点乌黑的船篷
  仰卧在玉兰树底下的梦里
  随着河床慢慢上涨摇晃
  
  鹅卵石子路是那么漫长
  曲曲弯弯流向童年的溪边
  在植物拔节的声音中
  春雨从容不迫地降下来
  降落潮湿的呻吟
  
  隔岸柳树
  离别时折断的枝头上
  突然长出了嫩芽
  畦间的芥菜多么养眼
  
  春夜漫漫临街的窗半掩
  谁的名字伴随雨滴
  声声敲打在空阶上
  春雷涌动谁的声音
  破空而来?
  
  一封家书
  
  “亲爱的父母,见字如面”
  窗外,正纷纷下着大雪
  飘雪中,分明看见了故乡
  父亲轻轻拍去母亲肩上的雪花
  一同往村口张望
  
  山岗一片迷茫,日渐枯瘦的背影
  追赶着日暮黄昏
  追赶着苍凉,甚至是疾病
  夜风起处,雪地上的月亮在弯腰
  很久的思念连缀着日日夜夜
  
  距离,竟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竟是离家二十三年的时光
  辛勤工作,平淡日子以咖啡
  烧灼神经,陪同僚吃饭
  与朋友聊天
  
  但是省略了给父母的问候
  忽视了可贵的亲情
  在不知不觉中,你们慢慢变老
  没有驿站,没有马蹄声
  雪地下,被覆盖着的心事
  蚂蚁跑步的声音,麦哨的声音
  同样的遥远。谁在窗前转身?
  谁在凝噎?“儿子不孝
  不能膝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