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寿州高峰诗（５首）
作者：高 峰
春天，在村里是危险的
油菜花开了，桃花李花也开了
她们把香气混在一起
故意薰我的姐姐
淠河涨绿水，腾细白浪
摆渡的少年在木船上筛糠
发羊角疯
姐姐晕得可怜，吐出少许甜胆汁
春天还是现出了生机
姥姥家旁边的迎水寺坍塌了
那棵雷劈的古柳
一半在发芽，一半还留有闪电的黑灰
木桥
三更鸡啼，老太太慢慢醒转
她突然提起早夭的孙女
她还提起，河东娘家所剩的亲人
从清朝末年开始
这木桥就泡在水里
龙穴山的来水不讲道理
仿佛有人吐纳
算起来，木桥上还没有走过百岁以上的老人
龙穴山的来水时断时续
断的时候，她的影子扣在河床的淤泥
续的时候，影子浮起
在光斑里变碎，随落花无声漂走
雁南飞
炊烟止息，屋脊上腾出了高空
今夜，大雁要飞过我的村庄
如果要歇息，就请你空降
或者垂直下落吧
如果你得了致命的感冒
就令遍地的白鹅伸颈自刎
我还要勾兑酒精，浸一枝鱼腥草
用嘴唇测试婴孩的体温
月光清亮，池塘注水
后半夜开始结冰
母亲打盹，灶台上烘干发硬的衣衫
我缩在棉软的草木灰里
身上有香气，又带有糊味
抬头看看天，星宿明灭
屋脊依然漆黑
碑
春天凹陷，新坟隆起
雨水哗哗冲刷
日月现出刀痕
这儿子是亲生的
是拿刀剖开肚皮取出来的
他是一块心肝
更是一块石头
从小就有一根软肋
喝骨头汤，奶水吃到八岁
还经常打惊
他躲过了天花，却在脸上留下一颗麻子
他耍过流氓，买过一个不太灵光的女人
他跪在娘的坟前
口齿木讷，像一块荒凉的石碑
身上刻满了文字，又省略了文字
丧
王木匠来的时候
七老爷腰缠红线，口含铜钱
在堂屋的稻草上抽气
旁边放一根结实的打狗棍
阴雨三月，道路泥泞
订好的亲事娶不进门
要不然，这一方木料上红漆
登房梁，落满他的眼眶
三天前，有月亮的夜晚
有人看见七老爷健步如飞
在墙角抖影子，没拽住他的衣衫
是夜漆黑，哭声止歇
王木匠挑灯赶制寿材
斧剧打闪，木屑飞雪
油松裂开刺鼻的香气
天明，他必须腾让地点
支锅，熬菜。唢呐班不时吹奏
在希望的田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