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李以亮的诗(8首)

作者:佚名




  4月15日,与黄斌、沉河诸友徜徉于黄石
  
  一场大雨洗涤了城市,青山,空气。
  从武汉到黄石的高速公路,是什么时候通车的?
  你们看,事情就是这样:
  拥有青春时,却不一定拥有青春的知识和速度,
  你,你们,我,我们,彼此彼此。
  好吧,在我一再路过的城市,
  我且与你们一起下车,同行。
  你们告诉我这是黄石港(我只品尝过它出产的港
  饼),
  这是沈家营(我的沈家营在我的地图册上),
  这是有名的西塞山(我听说有两个西塞山,
  但另一个,显然与你们无关)。
  最后,桃花洞,我们谁也没有下去,
  尽管它就在手指的方向。
  光阴似水,但我相信不是什么都已随水而逝。
  是的,时间把什么都改变了。
  来时的路已不是去时的路。
  八十年代,不是我迷恋这样的宏大叙事,
  我想,我们都有一个自己的八十年代,
  就像如今有资格杜撰回忆录的人一样,
  我在这几个形容词之间踌躇:青春的,伟大的,牛
  逼的。
  但现在它是感伤的;
  感伤是否意味着某种衰老的先兆?
  但记忆里黄石的姑娘是美丽的,别处也一样。
  不管我们改变了多少话语的系统,
  骨子里,我们没变,变不了。你们来到这里,
  其实你们没有离开过这里。这里是许多地方。
  我们攀上西塞山,为什么?因为它在那里。
  
  我从梦中醒来
  
  我从梦中醒来,在我睡着时,
  午夜的幽灵,造访了我的空屋。
  我对着天花板,独享东半球宁静的黎明。
  我记得昨天,我为我的孩子释读《论语·为政》篇: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三十而立,
  四十而不惑,
  五十而知天命,
  六十而耳顺,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美妙的
  秩序
  瞬时,打动了我。
  
   马
  
  黑暗。
  马厩。
  马奶和青草的香味儿。
  站立。——此后将习惯。
  奔跑。
  跌倒。——啊,梦中的草原。
  沟壑。沙漠。
  风暴。水源。
  前肢搭上另一位的
  后肢。——啊,爱情。
  疲惫。喘息。
  站立的睡眠。
  马齿。二十岁的暮年。
  躺下。
  皮囊
  以及,死亡的特权。
  
   绝句
  
  阉人也有恼人的性欲
  委琐之辈也有小小的愤怒和委屈
  孤魂,也要望一眼故乡
  野鬼更想有他的藏身之处
  
   立秋
  
  清晨还有一丝凉意
  当风袭来
  树上的蝉,不见踪影
  它们嘶鸣着
  绷紧了整个躯体的神经
  
  我对面楼上
  身患绝症的王老头
  在腐烂
  “拿把快刀来吧……”
  他在呻吟,他在低唤
  
  我在读报
  公元2004年8月7 日
  农历甲申六月二十九
  星期六报纸井然
  市民和领袖,同时进入秋天
  
  6月6日,体检得句
  
  我有0.1的视力,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拒绝了眼镜?
  我有肩周炎,右边比左边更疼,但它显然并不要命。
  我有郁结之气,先是不利于肝,重者通常导致癌
  症发生。
  我有分裂之我,分裂,——乃至接近于消失,和无限。
  
   散步得句
  
  我在外面转了转
  从白天到夜晚,到处都是欢乐的主张
  我又成了一个不快乐的人
  
  病中三章
  
  1.
  我的周身布满毒气,我是我的毒气室。
  我的切肤痛痒,这个世界无聊而贫乏的玩笑。
  
  一些行迹可疑斑点,将我毁容。
  我的被撕裂的睡眠,充斥令人厌憎的人与事。
  
  我把耳朵割掉,但我不知道,献给谁。
  这双手,我愿嫁接到更加需要的人或动物身上。
  
  我的指甲,已经很短了,依然会充当,一个可恶的帮凶。
  我寻医问药。几乎相信了,我的病入膏肓。
  
  2.
  我自问:我可以给自己放血吗?
  我时刻都自取灭亡。
  
  我生下来,有一个差强人意的体魄,
  躲过了无数的天灾、人祸。
  
  我记得,我是抢食兄妹的口粮长大的孩子。
  我没有理由更扎实、更耐活。
  
  与圣贤对抗,与恶人和解。
  我触摸过的书籍、武器,留下过我的指纹。
  
  3.
  没有酒的日子是痛苦的。
  有酒而不可饮的日子,尤其痛苦。
  
  去吧,我的七年之痒,去吧,我的十年之痛。
  我已放下。我说我已放下了。
  
  “悲剧的伟大意义啊,日常生活的琐碎细节。”
  去吧,就算我是一个不甘、却终于被生活吞噬的人。
  
  有酒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没有酒的日子也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