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北京《翼》

作者:佚名




  温丽姿(—首)
  
  某种现实
  饭莱凉了,他们还在愤怒
  冷嘲热讽泼了一地。
  我起身,透过窗,看见对面那堵墙
  墙面熏得乌黑,右边,铝合金窗框傲慢地白着
  一条绿绳绑住木横条。
  显然主人不在,但阳台上支着一队拖布
  花花绿绿,把竹框挤在角落里。
  那里还有易拉罐、玻璃残片、酒瓶子、破枕头
  所有这一切脏乱、阴抑、互相仇恨。
  但只要有束光,带来阴影和音乐
  它们就会平静、变轻
  
  成婴(一首)
  
  水花
  不敢说对你无情,时至今日,我只确认
  游泳者对你掺起过异性的水花
  一些水花,却不是刀斧,无心割破镜面、玻璃
  身处事关性别的险淖,流水自身有声响
  但仍退让,给命定的划拉者如卡拉斯的声喉
  她的喉咙,涌出后来解说者豪奢尽事的手指
  他们寥寥刮擦,静帧的永不枯朽的图画
  在那些阻梗的山崖周围,往往卧藏一两处
  漩涡、祸水,我们称之为爱
  
  是如此难以收集的形象,水的幅匹
  被抛来抛去翻云覆雨地玩耍,你显然难以信任
  永不消融的冰山,没有途径的恣流
  植被毯下的地下根系、无事生烟的寂静潭湖
  水中呼吸的游泳者,更易被无穷无尽的浪花打翻
  
  黄茜(一首)
  
  一觉
  我心中有大秘密。
  厌世者的绣像已成为春之旗帜。
  仿佛,所谓厌倦不因为熟悉,所谓爱好也
  不由于亲切。有孤燕在海边沉落,天空竟烧红了脊背。
  私语的不仅荷花。淘气的也不只你我。
  
  我心中有大宽容。
  尽可以不去懂得,那神谕一样无端
  而晦涩的话语;尽可以理解一千次失约。
  像这座高山的宽广的脊梁还未被折断,还在阵痛,
  竟可以相信第一千种表达。
  
  我心中确乎有大幸福。
  如同身被彩虹,如同亲御弯舆。
  在人风中的片金时光,不知被哪一块石子绊住。
  我不愿意返回是因为地铁的吵闹声中会听不见我的爱人
  在暗地里弹奏金琴我听不见了因为
  
  我心中有太平静。
  仿佛从一开始就知晓,仿佛我一开始就已
  站在了所有事情的结束。仿佛早上才开的白玉兰现在正
  静静地凋落,静静地失去。仿佛所有的
  语言和时间,都在仿佛之间。
  
  而我心中有大痛恨。
  来来往往的人偶们在忙着做着各种生意,
  像做梦一样地忙着做着各种合法的生意。——谎言,
  谎言何以作为一剂良药在市民间广泛流传呢?大家贩卖
  丝帛一样贩卖智慧,贩卖瓜果一样贩卖爱情。
  
  我心中确有大悲戚。
  片片红花洒落如雨,如血一样的雨。
  再呕也呕不出更多的东西,再也呕不出
  更多的血一样的比桃花还大还艳丽的东西。又何必立定
  发懵?
  明日即将清明。
  
  阿芒(一首)
  
  无花果
  无花果打开我们看见坛里腌渍着雨滴
  密密麻麻皱折
  结绳记事
  手工艺人已被更灵巧的乎领走,幸好手艺还在
  去年在特洛伊
  大无花果树使我们忘却海伦和金苹果
  历史的教训好像神话
  生有翅膀
  树上两只小鸟仿佛丰硕的果实
  胖嘟嘟胸口起伏不定
  风来时——或小脚路踢蹬或拍扑羽毛——
  光秃秃的树枝便传说过去的故事
  百十个伟大手工艺人的战争
  或手工艺人一两百回
  伟大的战争
  马背载走一批 车轮运走一批。
  幸好手艺还在?
  哦,对了,我们也看见屠城的木马,很新
  和书里印的一模一样,它的大肚子
  能够窝藏几百名
  复仇的游客
  过海关时我们行李通过X光严密检查
  但每个人肋骨夹带
  一只下着雨
  到处旅行的
  骨灰坛
  
  无花果 无花果
  无花果打开把子伸入雨中
  
  吕约(一首)
  
  红色高脚凳
  它试探着
  用雪做的绳索
  缓缓放下它的薄棺材
  
  我们从往事
  或一切伪装成往事的烂事的
  薄棺材里
  迈出黑布鞋
  迈出尖尖的脚趾
  
  鸟儿在警察怀里发烧
  念经一样念着你的名字
  不要得意
  不要迎上去
  如果有鸟儿
  也没有一只是你喂养的
  
  它什么也不喂养
  所以
  不要坐在婴儿的高脚凳上
  张大小嘴
  所以我们不能
  再凭着相似的光芒和饥饿
  互相找到
  
  安歌(一首)
  
  在这里……
  这里每一条道路都在水上
  这里是一块草席,漂得那么远
  也不能吐出那个巨大的词
  ——祖国
  
  这里只用移动的眷药铸造出
  纸币。他们看也不看
  看也个看那上面的四个人头,只是在
  用。包括彼删去很久的那位
  也快被他们用光
  
  这里所有的老男人的快乐组成
  一个词,一个没有的词
  这里是被拔下的指甲
  扔在街头,再也不能被手
  摸到
  这里的眼睛只用来出汗
  芒刺的阳光倒竖满每一条街道
  街道再把光明一起钉死
  
  秋天不承认这里的所有的叶子,所以
  没有叶子。满树都是过期的
  绿颜料,塞进这里的眼睛
  
  一次偶然的鸡鸣打开
  黎明,可那也来自鸡贩编紧的箩筐
  
  在这里,那个用26年寒冷冻成的孩子
  在溶化,溶化也只是
  
  小小的一滩,马上就被太阳
  取消。运往
  
  大海。
  这里有海,大海几乎装下了整个天空
  除了被这里盖住的那块
  
  马兰(一首)
  
  事件(二)
  一只漏网的鱼跟踪着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能她被时间冲散
  时间从背后而来,把眼睛推出眼眶
  落在手心,奔忙不停
  
  疾病一直跟踪我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能走向医院,抱着治愈的希望
  从麻醉开始
  
  还有一只服药的蝴蝶包裹我
  我就跑进白天。低头
  感受光阴滑入头发
  一顶草帽浮在河里
  这是儿时全部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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