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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与留守

作者:何小勇 郭旭胜




  摘要:出走与留守是人类精神生活的两大主题。通过对照阅读《挂满星星的房间》和《日历日历挂在墙壁》,可以发现两个文本视角不同,各有侧重地揭示了出走与留守的精神欲求与精神寄托,但在不同的叙事背后男权中心主义仍影响深远。
  关键词:《挂满星星的房间》 《日历日历挂在墙壁》 出走 留守 男权中心主义
  
  《挂满星星的房间》(以下简称《挂》)描写了一位追求出走而后独居在外的叶老师,在临死前欲图回归而不得的故事。而《日历日历挂在墙壁》(以下简称《日》)则叙说了一位被老爷抛弃的老太太在家中留守,以记日记来度日,寻求寄托与打发时光。前者是男性视点,通过男性来展现女性;而后者正好相反。《挂》中描写叶老师出走在外的遭遇,可能正好是《日》中老爷、傩送等人的遭遇;而《日》中老太太、翠翠等人的留守与等待,不也正好是《挂》中巧芳妈及巧芳的生活处境吗?这种互文性提供给我们展开比较阅读与阐释的空间。
  这两个文本虽然都涉及到婚外情的问题,但是如果从形而上的层面或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则发现人类精神生活的两大主题:出走与留守。从两个文本的互文性出发,我们正好可以看出不同作家的叙述立场及叙事策略。如果从女性主义角度去解读的话,便可发现其中隐含的男权中心主义。
  
  一、 出走——男性的精神欲求
  
  文学艺术从诞生之日起就开始表现出走主题,并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不断重复着这个主题。西方文学传统热情讴歌人们冒险的经历和追求,而中国传统文学则渲染出走的无奈与痛苦。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现代文学为了启蒙思想、改造国民性,以西方精神为参照,对传统的出走与归来主题进行新的拓展,淡化传统文学中离家的惆怅,表现出对冒险、漂泊的欣赏,推崇‘出走’的人生”。尤其在冯沅君、巴金等作家的小说中表现得较为突出。
  《挂》中的叶老师最初追求的是精神的出走。他感觉家是桎梏,在家里得处处担心老婆的感受。他觉得活得很累,在人前人后要扮演一位完美的父亲、丈夫、老师,因而他想逃避,逃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他找到一间小旅馆的最隐蔽的五〇二房。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没有学生、同事、老婆、女儿、邻居,他觉得自我相处很快活。
  接下来,他同旅馆的老板娘梦如有了一段婚外情。她让他感到年轻,他不用像躲避妻子一样躲着她。但是他又感到他的空间受到侵犯,五〇二房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于是他想逃,但抽身已晚,被其夫领着记者捉奸在床。他被迫退休,妻子一气之下让他走。他开始了一个人独居的日子。但那种自我的快活不见了。他在外的生活一直处于近乎静止的状态,没有睡过一场好觉,无聊地度日如年。
  在临死之前,他想重温旧梦,见见老婆、女儿,但他的回归梦破灭了。住在五〇二房被梦如的女儿赶了出来,女婿拒绝他进门,老婆已于一年前去世了,女儿对他也爱理不理,准备要把房子卖掉,以前父女间的亲密无间现在变成了无言以对。
  而他的女婿也正在重蹈他当年的覆辙,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五〇二房”,故事再次上演了。
  而《日》中对冯二爷虽然着墨不多,但是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出他因图一时的风流快活,被外头的女人抓住了把柄,逼着他给她名分,逼他离家出走,另成立一个家庭。但从老爷离家十年却未置下什么财产,只留下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婴的结局中可以看出,可能他在外过得也不如意。
  而穿插的翠翠的故事中,翠翠等待的傩送更是音讯全无,不知生活得是好是坏,不知是生是死,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在《日》中虽然对男性的出走是从女性的视点描写的,着墨不多,但从《挂》中男性出走的精神追求及在外的遭遇,我们可以想象和对照理解《日》中的男性。他们不安于安稳的生活方式,总想逃离家庭的束缚。他们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尤其是受现代文学中的出走精神的影响。于是走出去,去寻找另一片天空,成为他们的追求。有时即使身体逃不出去,精神上也要逃一下。而婚外恋情可能只是一个契机,一个男性为自己出逃寻找借口的契机。实际上他们只是想短暂的逃离,并非想真的抛弃家庭、离开原来的生活和社交圈子。从叶老师的忏悔中我们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很爱妻子和女儿的。
  叶老师在数年如一潭死水的独居生活之后,在他五十五岁生日时,开始追求死亡。死亡也是一种出走,一种对现实生活的逃避。
  
  二、 留守——女性的生存状态
  
  在传统的以男耕女织为特征的农业社会里,男性出外耕作,而女性留守家园。在那些因赶考、游宦、远征、行贾等种种原因而走出家门的男性背后,家中总有一位女性在留守、在等待。其实“留守”这个词本身是颇有意味的,它的本意是指在古代皇帝离开京城时,命大臣驻守。留守的一方相比较而言总是弱的、次要的和附属的。由此,我们在阅读文本时可以感受到残存于女性心灵深处的对男性的依附。
  在剥离了婚外恋故事之后,文本所着意呈现的仍然是女性留守的孤独、苦闷、无奈与渴望。《日》中塑造了留守在家、等待夫归的冯老太太。老太太的日常工作无非是伺候老爷养孩子,但重心是老爷。老太太信奉一夫一妻制,五个孩子还没一个让老爷费事,她基本上不出门。直到有一天,老爷在情妇的逼迫下要出门另建一家庭。面对老爷的离她而去,她仍佩服老爷懂得恋爱。从此她在日记中与老爷对话,老爷便一直活在她的日记中。
  老太太在日记中照顾老爷的起居饮食,处处为他着想。为“缺席”的老爷摆六十大寿生日局,做老爷平时爱吃的费工费时的菜,并且把老爷的固定席位留出来。老太太以极罕见的严肃态度对待此事。
  “日历日历挂在墙壁,一天撕去一页,叫我心底着急。”时光难熬,随着日历的一页页撕去,老太太守活寡的日子也一天天熬过去了。老太太也需要人陪,因而在日记中她制造出了老爷和她的女儿冯冯。冯冯仅存在于日记里。老太太活着不能没有冯冯。人生是依附在真实故事上的,然而老太太反其道而行之,她活在虚幻中。她在日记中同老爷对话,同老爷的女儿冯冯交流。
  冯冯可以说是老太太精神的另一面。冯冯长成少女后面对情感纠结服药自杀,老太太劝她像在劝自己,“为什么我的小女儿用情如此深?”“失去意义的情感是最不值得的,你怎么可以不明白。我希望你以最快的速度穿越这些痛苦,回到我身边。”
  在日记中老太太惦记老爷,老爷出国、回国,又出国。她在等待着老爷的回来。直到有一天老爷的遗孤阿童的出现,“孙女”代替了日记中的冯冯,与老太太为伴,老太太说老爷会喜欢。只要阿童在,老太太就撕日历记日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迈出大门。她为阿童取了个乳名“冯冯”,而老爷也继续在日记里活了下来。就这样,老太太在等待中度过了此生,撕日历写日记,成为她生活的寄托。
  在《日》中的互文性叙事中,翠翠和西蒙同样在期待着。翠翠在爷爷死后,仍守在渡口,等待着那个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的傩送。西蒙在等待纳尔逊的到来,发出疑问:“我怎么从来不在你床上?而你却常在我床上:芽”西蒙在梦中与纳尔逊相会相约。而纳尔逊却从一个女人的床上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他就是没有到西蒙的面前。西蒙在期待着“一切过去后,也许我去你那里,也许你来,也许我们能再见面”。
  而在《挂》中巧芳妈虽然没有正式出现,但从文本的缝隙中,我们得知巧芳妈对婚姻和丈夫都很满足,她顾家贤惠,很信任丈夫。丈夫走后,她领着女儿艰难度日,直到女儿嫁人生子。而自己一直思念和期盼着丈夫的归来,向丈夫写信表示希望他回来,也没有结果。她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巧芳遭遇到她母亲当年的情形,她被丈夫的外遇折磨着,疲惫不堪。她好累,只想逃避,她一直不明白丈夫怎么会有外遇,“好几年的婚姻桎梏让她活在疑问里”。直到父亲说出他和自己一样也在教国文,她才恍然大悟。她透露出一种坚毅,她相信自己和妈妈不同,她做出选择“我要去接我的女儿,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要我的女儿”。就像母亲当年选择她一样,她选择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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