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长篇科幻小说精选集


《祸匣打开之后》19.恐怖的割据



  二十世纪的科幻小说家们常常想象一百年后,在地球轨道上会有庞大的空间城,在月球上有人居住的密封镇子。实际情况的演变和他们的预想大相径庭。他们单是考虑了发展,而忘了自然界和人类对发展的反馈。细菌虽小,如若任其分裂繁殖,几个月就会超过地球的重量。按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人口增长率,到二八○○年,每个人在地表将只拥有四十平方厘米的面积,其拥挤程度超过上下班时公共汽车上的密度。

  但无论是细菌还是人,都不可能那么多,因为反馈抑制了增长。同样,航天的愿望也是如此。当人们看腻了火箭升空,月球旅行,火星探险后,知道太阳系没油水,而外太空又过远,对宇航的热情便减退下来,变得更关心地球上的日子了。

  失掉了大部分投资后,太空冷清下来。只有不多的几座太空镇,孤零零地漂泊在万星之间。一些愤世嫉俗的人和养老金领取者花钱住在上面,安享无菌、无污染、宁静和远离尘世的寂寞生活。

  再剩下还有些“黑城”,涂满雷达波吸收材料的卫星。它们是大国的空间军事基地,别国的航天飞机是不敢靠近它们的。

  广州之战后,人类和西米处于一段“晦暗不明的假战争”

  状态。空间的“黑城”活跃起来。它们接到各自政府的命令后,纷纷对中太平洋区域加强了侦察和预警。它们从外层空间的隐蔽处钻出来,用遥感手段拍下了飞碟基地的多波段照片。

  奇怪的是,有个把月,飞碟的基地居然没有动静。一颗叫“西奈山”的“黑城”卫星大胆地降到低轨道上,想更清楚地看看外星人在干什么。当“西奈山”降到一百八十公里的近地轨道时,遭到了袭击。下面是从卫星救生舱逃生的阿拉伯少校穆哈默德·塔依夫的回忆:“7月2日,天气很好。在我值班时,‘西奈山’两次飞过苏瓦市上空。通过光学望远镜,我清楚地看到苏瓦周围新建了一些巨大的球罐。这时,黑漆漆的空间一下子被激光束照亮了。光束是从维提岛,瓦努瓦岛、马图库岛等三十二个激光站发射出来的。所有黄色激光束聚集在,‘西奈山’上,它立刻被烧穿了……眩目的亮光之后又是黑暗,接着又亮起来。空间城的太阳能电池板被割断,成了太空中的垃圾,它的外壳也被打碎了。可怕的负压爆炸将我推倒。我按规定早穿了太空服。等我醒来时,‘西奈山’正在印度洋上空翻滚燃烧。我猜想地面上的人一定看到了这颗壮观的火流星……我钻入了救生舱。它的翼伞在坦噶尼喀草原上张开。我是自己从舱里爬出来的。旁边一只非洲大驼鸟好奇地看着我。”

  科学记者采访塔依夫少校时,问着黑皮肤、留胡须的阿拉伯美男子:“你能否解释,为什么飞碟没有直接升空攻击你,也没有采取人们熟知的能量束武器,而是转用了地球人也在使用的普通激光武器?”

  美男子思索了一会儿:“他们要改换招数了。”

  “用什么新的武器?”

  阿拉伯人耸耸肩说了声“无可奉告。”

  赫夫布吕豪斯啤酒馆在慕尼黑不算大,也比不上希特勒赖以起家的贝格伯劳啤酒馆名气响亮。它可以容纳千人,一进门,香水杂着酸味扑面而来。雅座上点着蜡烛,昏昏烛火照着墙壁上古哥特武士的铠甲和矛剑。

  西蒙·威特曼博士一边啜着酒,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份《明镜》杂志。杂志是在电视上登目录广告时被他发现的。于是从电视中心要来了原件,在自己的电视终端上复印下来。联邦农林部长感兴趣的是一篇评论——《我猜下一张牌》,作者是美国人艾伦·格林先生。英语系国家的格林象德国的汉斯一样多,他摇摇头,往下看内容。

  “如果选择战争,那么杀人的方法很多。维持人的生命有一长串链环:人要有空气、水和食物。他的体温是恒温。

  即使癌被征服,也还有许多疾病可以与人为患。呼吸、消化道、内脏、神经、皮肤,血液在生化进攻下不堪一击。物理的方法是打断生命链的最后一环。从人道主义讲,它算是痛苦最少的。

  “广州之战后,人类和外星入侵者们的冲突趋于平静,实际上双方却剑拔弩张。如果飞碟们能够学习,善于改变战术的话,我敢用我兜里的最后一块美元打赌,他们会收起名闻遐迩的能量武器,转而采用生物学或化学的方法。这样,他们能减少伤亡,而使人类处于软弱的地位。一场香港型流感的死亡人数连最残酷的战争也望尘莫及……”

  威特曼喝完大玻璃杯中泛着泡沫的黑啤酒,用修得很好的指甲在“生物学”一词下边划了条线。他拼命地想着、想着,如醉如痴。女侍者三次问他添什么酒菜,他都没听见,那些在小乐队伴奏下跳肚皮舞的裸体舞女,他也没看见。

  威特曼的眼睛中出现了许多幅图画,象快速叠印的电影镜头,象分割成十几块荧屏的电视。图像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他看到的是红肠和奶酪、咖啡和柠檬,面包和牛排、沙拉和布丁……它们跃变成麦田、果园和饲养场,然后又变成模糊的细胞组织。最后定格在一个图像上。

  博士象触了电似地跳起来,甚至连衣帽都没拿,就冲出赫夫布吕豪斯酒馆的旋转门。他惊叫着。路人见状,侧目摇头,他们见得太多了。只有侍应生小姐拿了他的衣帽追出来:“先生,您的帐单!”

  威特曼停下来,付了帐,又给了相当优厚的一笔小费。

  他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帐单,神经质地喊着:“人类的帐单,帐单!”

  好心的小姐以为先生真的不对劲了。她擦擦手走近博士:“先生,您怎么了,我能为您做点什么?要出租车还是直接给医院挂电话?”

  塔依夫少校说得对:西米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工程建设。

  新西兰北岛的吉斯博恩市居民和鲁阿佩胡火山北坡上的毛利族人,经常看到粉红色的飞碟群沿东经180度子午线从南极洲飞向斐济群岛。每逢此刻,在布满矽质凝灰岩、火山弹和新西兰松的山坡上,毛利人都举行隆重的民族仪式。他们是些信仰太阳和神的民族。

  位于西经176度线上的查塔姆群岛偏离传统的太平洋航线。只有几个新西兰人和当地部族人无忧无虑地靠森林和海滩打发时光。飞碟经过查塔姆岛时,当地人也看见了。因为它们的航线在岛子西边,因此,引起的崇敬之情比不上新西兰东角的毛利人。到克马德克群岛的渔民报告飞碟经过他们头顶时,学者们已经把航线标在大海图上。看来,占据了南极洲中心区域的外星人,正在开发毛德山脉的资源,把它们加工成技术产品空运到斐济群岛上。这些来去飘忽的空中航班被记者们称作“新西兰特快。”南回归线上有一个针尖大的小岛群叫米内瓦礁脉,它属英国管辖。皇家空军在该岛群主岛上设了一个观通站,自动记录和发出飞碟航线情报。据米内瓦消息:“新西兰特快”的货运量十分惊人,以至于善长精打细算的银行家山克维支先生评论说:“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海运?难道地球上不是有大量现成的船舶闲着吗?”

  除了新西兰空中航线受影响外,这一段时间,人和西米相安无事。人们维持着表面上的生活,谁知道他们的内心呢?斐济群岛已经被建成了坚不可摧的城堡。沿着环绕群岛的珊瑚礁脉布设了两层海底网。每个网结上都有传感器,通过网的鱼虾信息都送到中心站处理。这种海底信息处理中心站共有九个。足以使任何从水下接近海岛的企图归于失败。

  地面上也设了强大的防御圈,不可逾越的力场张开了。

  可怕的武器安装好了。它们有时进行试射,在空中发出的电闪和雷鸣叫人心惊胆战。除了些业余冒险家敢去寻求一死外,各国的职业军事机器都奉命不去触怒外星人。这样,便形成了一种“割据”局面,双方暂时都没有破坏这种脆弱的平衡。

  斐济的维提岛已经面目全非了。

  苏瓦附近葱郁的热带雨林已被砍光。许多古怪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它们相互之间通有粗大的管道。西米建筑大多采取实用的曲线,没有地球上风行一时的“火柴盒式”房屋。

  在他们半球形、蘑菇形、香肠形的房屋四周,缺少人类常见的雕塑、假山、喷泉和花园。因而无法判断他们的艺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