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詹姆·威尔逊向气密窗外瞥了一眼,窗外是火星粉红色天空下尘土飞扬的广阔平原。平生第一次,这幅景象没有让他感觉他的故乡的美丽,而是让他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红色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从浅色的粉红到深色的血红,各种红色这儿都有,看起来跟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正相配。战争,发生在以战神命名的星球上的战争。要不是它这么真实,这么可怕,这场战争可能会很滑稽。与其说詹姆自己感到恐惧,还不如说他是为所有他认识的人感到恐惧。他的父亲因为试图阻止这种疯狂,现在被关在火星行政长官的监狱里。詹姆一直不喜欢这个行政长官,但是现在,他则非常憎恶这个人。这个人从地球调来了宇宙战警并把他们作为突击队使用,还要求执行戒严法令和宵禁。他引起了太空港的工人罢工,随后又调用宇宙战警打死了几个罢工者,并声称这是一场必须迅速镇压的叛乱的一部分。行政长官现在控制着火星的七个城市,用他的残暴的警察执行他的法律。但是他还得与蒙特斯警长指挥下的真正的火星瞥察决个胜负。
  蒙特斯宣布行政长官有腐败行为,必须解职。他的手下人几乎全部支持他,这意味着蒙特斯在领导一场真正的反叛。詹姆,他的母亲,还有妹妹菲尔都加入了蒙特斯的一方。很多火星居民也加入了。总的来说,火星人是很聪明的,他们明白行政长官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
  现在整个局势已经升级为战争了。
  蒙特斯的目标很明确:把行政长官解职并消灭忠于他的宇宙战警。当然,这也正是行政长官想对蒙特斯做的事。问题是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地球上已经三十年没打过仗了,在外层空间还没发生过战争,更不用说在火星上了。先撇开这个不谈,举例来说吧,在地球上的战争中,双方都会试图摧毁对方控制的阵地。
  在火星上,这是不可想像的。
  问题在于如果破坏了城市的防护罩的话,就会杀死城市里所有的人。火星上的空气太稀薄,人类无法呼吸。只有在城市里人们不穿太空服才能正常呼吸。城市之外,人喘息几分钟后就会死去。如果什么东西破坏了防护罩,等待他们的将是同样的命运。因此这场战争中双方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双方都不能摧毁任何东西。把行政长官赶下台,但同时杀死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对蒙特斯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在窗户附近开枪也可能会打穿玻璃。这种玻璃很结实,但谁也不知道它能否抵御枪弹的射击。当然,大多数警察都配备有钛射枪。这种枪射出的是电流,而不是子弹。如果射出的电流击中人体的话,可能把人打昏,也可能把人打死,这取决于枪的设置。问题是——如果电流击中一个控制台呢?这股电流可能使控制台短路。随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是空气再生器关闭,也许是制暖设备停机,而火星上的严寒一会儿就会把人冻僵。因此连钛射枪的使用也受到严格控制。
  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双方都不轻易向对方开火。因此这场战争中,詹姆成了无价之宝。
  他是火星上最棒的电脑黑客。而谁控制了计算机,谁就控制了火星。计算机控制着一切,而行政长官从理论上说,控制着计算机。
  但是詹姆要改变这种情况。

  由蒙特斯警长和他的六个警员望风,詹姆打开了太空船维修间墙上的一块控制面板。他不能直接连接到主机,因为它们都在行政长官的办公室里,在对方的控制之下。但如果他能闯入的话,他就可以在任何地方控制火星网络。用他的计算机,他是能够闯入主机的,前提是他能通过一个理想的连接点切入。蒙特斯断定维修间的这个连接点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因为所有飞往火星的太空航班都已经被取消了,这个维修间现在闲置。平时忙着维护太空船的工人们不在。那些男男女女都被打发回家了。这个区域被封锁了。
  蒙特斯和他的手下花了不到五分钟就穿过了封锁,进入了维修间。詹姆立刻开始工作。关上控制面板,他连接到了传送所有计算机命令与信息的网络上。詹姆接上他的计算机,开始追踪控制火星运转的电子通路。他试着集中注意力,不去理会身边的那些警卫。但并不是总能做到这一点。他们都是战斗人员,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可不是他们的特长。詹姆试图闯入命令通路的同时,他们开始搜查这个维修间。
  他们在那儿的终端上发现了些有价值的东西。一个叫丽丝的女警员叫来了蒙特斯。詹姆在干他的活儿,但他能听到发生的一切。
  “警长,根据这些记录,不是所有的太空船都停航了。还有一艘来自地球的太空船的飞行计划。这艘太空船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就会起飞,然后会高速飞向这里。真正的高速。”
  “为什么?”蒙特斯感到很迷惑。
  “是不是增援的宇宙战警部队?”一个警员猜道。
  “不是。”丽丝很肯定地说。“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我现在不这么认为。我一直在调查现在行政长官手下宇宙战警的记录。通常他们是从一个警局调来的,很可能是伦敦警察局,也可能是温哥华警察局。但这帮人是从世界各地来的。一个来自开罗,两个来自特拉维夫,一个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差不多就是这样。”
  “也许行政长官认为这样会不那么引人注意?”蒙特斯说。
  “我认为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丽丝提出了反对意见。“我想他带到这里的这些宇宙战警就是全部他能够找到的忠于他的人了。每个宇宙战警都宣过誓要保护平民,忠于计算机控制中心。要找到那么多愿意违背誓言的宇宙战警不是一件容易事。我想他调不来更多的部队了。现在的这些就是所有他能弄得到的人。”
  “好,如果你是对的,那么这很让人鼓舞。”蒙特斯说,“但如果没有增援部队的话,这艘太空船来干什么呢?”
  “是行政长官的后台老板,”詹姆回答道,“是奎特斯。那些制造了这场动乱的人。”
  蒙特斯考虑了几分钟。“这就对了,”他表示同意,“他们是来这儿接指挥权的。但他们也肯定意识到他们一定会被发现。我是说,尽管火星相对独立,但我不认为计算机控制中心会袖手旁观,让一帮恐怖分子接管火星。”
  “我也不这么认为。”丽丝说,“所以我想他们离开地球前一定会想法解决计算机控制中心。他们一定有什么办法确保谁也阻止不了他们。”
  “他们要破坏全球网络,”詹姆肯定地说。他抬起头。“我一直在研究从地球传来的报道,有一种病毒几乎摧毁了整个纽约市,而奎特斯的名字跟这种病毒紧紧连在一起。”
  蒙特斯吹了声口哨。“要是他们破坏了全球网络,地球就会自顾不暇,就管不了火星上的事了。这招儿可真毒。我们能干点儿什么吗?”
  “保护全球网络?”詹姆耸了耸肩。“什么也干不了。从这里我们都不能直接连接到全球网络上去。不管奎特斯要干什么,计算机控制中心会对付的。”
  “我们不能警告他们一下,或干点儿别的什么吗?”丽丝问。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
  “怎么警告?”蒙特斯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涩。“通讯线路都经过行政长官的办公室。就算詹姆可以闯入也没用,因为我们无权向地球发送信息。”
  “我们得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詹姆坚定地说,“相信地球人也能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也不傻,而且计算机控制中心也知道有关奎特斯的情况。”
  他布好了线。“现在我已经把我的计算机接入了网络。我要做的就是闯入控制台,然后重写所有的口令。幸运的话,我们可以使行政长官无法使用他自己的终端,那样他就无法再控制任何东西了。一旦我们掌握了控制权,我就能切断对警察和商业区的空气供应。那会使他们立刻投降。”
  “祝你成功!”蒙特斯说。
  “但是干这活儿的时候我喜欢安静点儿。这活儿很累人。”
  “明白了。我们现在就闭嘴。”蒙特斯向他的手下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去把守维修间的各个出入口了。
  詹姆盯着自己的终端,开始快速地敲击键盘。当然,所有的程序都建有安全措施,这在理论上可以阻止他要干的一切。但这些也只是由一些非常优秀的程序员编写的——而詹姆要比他们高明得多!
  他希望……
  他敲着键盘,手指在飞速移动,头脑在高速运转。这就像是在玩儿一个非常复杂的电脑游戏。他必须一步步地解决掉那些程序和安全措施。闯入,捕获,压制,丢弃……然后再过下一关。
  詹姆不知道他干了多久。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工作上。当他意识到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已经穿过了第一层的加密保护,正在从发电厂的后门溜进去。

  先是传来一声大喊,随后是一阵噪音。爆炸?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抬头望了望四周。
  没错——他们正在受到攻击!冲进来的警察动用了装备的所有武器,看来根本不在乎会造成什么破坏。詹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能停下来。他离成功太近了。如果他现在停手,行政长官的程序员会补上他打开的口子,并使他无法再次尝试。他得趁机继续前进。但问题是他也可能会被打死……
  他很快地朝四周扫了一眼,看清了周围的情况。蒙特斯的人正在与从城里扑向他们的宇宙战警作战。但还有其他的敌人从空当处冲过来,他们只穿着最低限度的防护服,带着呼吸面具。凭着这些装备,他们在户外活不过十分钟。但如果他们是从别的气密建筑跑进这边的建筑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办到的。一进入气密罩,他们就向蒙特斯开了火。
  已经有两个警察倒地了。蒙特斯的人穿着传统的黑制服,而行政长官的手下则穿着滚金边的蓝色制服,所以要把两方分开很容易。詹姆注意到,被打倒的人中穿黑制服的要比穿蓝制服的多。
  “我们必须撤退!”蒙特斯喊道。他拍拍詹姆的肩膀。“来。”
  “不!”詹姆喊道。“我已经差不多到了。只要再有几分钟,我们就成功了!”
  “来不及了!”蒙特斯吼道。“他们人比我们多,正在猛烈攻击我们。”好像是为了强调他的话,一股钛射枪的电流把十英尺处的一堵墙烧焦了。“我们得走了。”
  “你走吧。”詹姆在淌汗。胃里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他知道那是恐惧。但他不能向它让步。还要再穿过一道防护……闯入,分析……“我马上就干完了。你可以在我妈妈的掌上电脑里找到进入控制台的密码。”
  “我不会丢下你的!”蒙特斯转过身开火。一个“蓝制服”瘫倒了。
  “你必须走。”现在詹姆已经快到了。要无视身边的爆炸和人们受伤时发出的尖叫是很难的,但他还是集中精神。“你在,我会分心的。”
  蒙特斯去拉他的胳膊,但又一股钛射枪的电流打在了他头顶的墙上。蒙特斯向后一跳,知道他不能再去拉詹姆了。他们俩在一起的话会成为绝好的靶子。“傻瓜!”他吼了一声。然后他对他的警卫喊:“撤退!马上撤退!”
  詹姆不理他们。他键入了最后的命令,控制台对他打开了。他删除了所有的命令密码,设上自己的密码。随后他封上了所有的通路以防行政长官那边的什么人改写他做的一切。
  行政长官再也控制不了电厂了。如果詹姆的母亲连接到这些计算机的话,她将控制电厂。
  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把他的计算机拔出来,然后转身就跑。
  三个“蓝制服”正等在那儿。其中一个举起了钛射枪。那个警官的眼睛直盯着詹姆,他的手指扣紧了钛射枪的扳机,枪口直指着詹姆。
  枪的设置在“致命”一档……
  当那个人的手指扣动扳机,钛射枪射出死亡的电流的时候,詹姆尖叫着,举起计算机保护自己。
  电流把他包裹了起来。可怕的无法忍受的痛苦持续了短短一秒。
  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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