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纽约时间7点10分,赫勒的房门上响起一记扣击。一个外衣上印着“格品考熟食店”字样的送货小男孩给赫勒送来一个袋子。
  赫勒接过袋子!
  “2块钱,外加5美分小费。”男孩说。
  赫勒弄明白要付2美元5美分后就把钱付给他,然后关上房门。他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塑料罐咖啡和两个果子冻蛋糕卷。
  没有一家旅馆提供这样的服务!这些东西有毒药吗?是否被掺过毒品?
  赫勒闻闻咖啡。他掰开一个蛋糕卷嗅嗅。然后这个他妈的傻瓜竟开始吃起来。他没昏过去,也没倒在地上死去,于是我意识到他们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否离开房间了。
  他穿上一件干净的棒球套头汗衫,又梳理一下头发,还用旋转牙刷刷过牙齿。
  他整理房间中的摆设。他把安乐椅靠着窗户接好,又将茶几搁在椅子的左手,再把直背椅面冲安乐椅摆好,然后又将两个玻璃烟灰缸放存安乐椅旁的茶几上。
  他也许觉得等人实在令人心烦,又发现厅门的把手有些松动,就从自己工具箱里拿出工具修起来。后来他索性把门锁彻底打开。
  他走到床边整理好被褥,然后将床上的两个皮箱盖开得大大的!
  他把运动提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床头,工理成整整齐齐的一摞。
  他买的手提收录机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拨弃旋钮找出一两个电台。音乐居然不是立体声的,他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凭地球上那点电子技术,怎么会搞出立体声来!这小机器可以用一根带子挂在手腕上。他把它拿到安乐椅旁,坐下来。他在收听早间新闻。玩具!飞船联队军官们全都对玩具发疯般地着谜。他死到临头,却还在玩一个玩具。纽约的袭击、谋杀和政治腐败已不是新闻。
  快到8点了。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俯视着下面的街道,也许是希望看到那个即将到来的来访者吧。

  但我却看到了别的事情!我通过周边视觉,看见对面楼顶的门中走出一个人来!一个扛着提琴盒的人!
  赫勒回屋坐下。收音机里的新闻已经播完。
  大厅里的电梯门打开了。赫勒也许是因为初次玩收音机,摆弄半天才将它关掉。他将它扔到开着的箱子中,走回来屁股坐进安乐椅。
  有人敲门。
  赫勒喊道:“进来。门开着呢。”
  走进来的是一位精心打扮过的华尔街上的律师。这种人很有传奇色彩。灰沉沉的二件套西服。不戴帽子。浑身上下一丝不乱。他们对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守口如瓶,一字不提。他手里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文件包。
  “我是蒙顿公司的布力律师。”他说。那口音带着十足的常春藤名牌大学派头。
  赫勒朝直背椅做个手势。布力坐下后将文件包放在身边。他没有浪费时间。
  “你从哪儿想出的这个主意?”他问。
  “哎呀,一般人都有自己的主意。”赫勒答道。
  “是否有人教唆你?”
  “在这儿我不认识什么人啊。”赫勒说。
  “小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这个名字,你用过几回?”
  “我没用过!”赫勒说。
  “你是否对那两个接你的人说起过这名字?”
  啊哈!拉扎·卢西尼和巴托斯比也蒙在鼓里!他们只是到那里受命去护送一位不知姓名的大人物。布力先生可真是搞得密不透风啊!
  “没有,”赫勒说,“没人用这名字称呼过我,我也不曾向任何人说过这是我的名字。”
  布力好像松弛下来。“啊,我看出来了,我是在和一位非常谨慎的青年打交道。”
  “你这话不错。”赫勒说。
  “你带着那些证件吗?”
  “在我的外衣口袋里。”
  布力拿出它们。他又看了看口袋里面,重新坐下。
  “还有,”布力问,“联邦调查局的人可曾复印过这些证件?”
  “打电话时他们拿过去来着,过后便一直折叠着放在一张办公桌上。”
  布力越来越满意。他几乎是在微笑呢,如果说一个华尔街律师嘴角微微抽动也算一种微笑的话。
  “你自己没有复印件吧,”
  布力又站起来,翻检着运动服。

  他在找标签!我已大约猜到他是有何打算了。

  律师又去搜查行李箱。他被鱼线缠住,还被鲈鱼钩挂伤了手指头。他小心地退身窥视着箱子里的物品。
  他嘴角的确在抽动。他走回来,坐下后直视着赫勒。
  “我给你带来一笔大生意,”他说,“你把这些证明文件给我,做为交换,我将给你一份真正的身份证明,外加2.5万美元。”  “先瞧瞧再说。”赫勒说。  布力打开一层文件包。他抽出一张佐治亚州毕布县颁发的出生证。上面说,17年前的某一天,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出生在梅肯总医院里。其双亲分别是阿格尼斯和杰拉尔德·柯蒂斯·威斯特,孩子是白人,金发,男性。
  “这是完全有效的证件,”布力说,“还有,证件中提到的双亲俱已亡故,此外,你既无兄弟,也无姐妹,更没有其他亲属。”
  赫勒打个手势,似乎还要什么。布力又抽出一份经过圣李军事院校核实的成绩单。成绩全是2分!
  “没有专科军校的证书吗?”赫勒问。
  “啊,忘记告诉你了。这份成绩单可以让你在学校中多呆一年。而你原来那一份则只能给你一年攻读学士学位的时间。也许你还是想读完大学的?”
  “想让人听你说话,得先拿出毕业证书。”赫勒说。
  “这话太正确啦,”布力说,“我本人也不可能说得更中肯了。所以你瞧,你可是占大便宜啦。多读一年大学,然后还可以拿到毕业证书。”

  我急忙开动脑筋思忖这件事的可疑之处。我明白了。成绩全是2分,他便不可能被大学录取,只好白混一年——而布力并不知道赫勒一点也没有受过地球上的教育——赫勒肯定考不上。不过,这正是布力天生残暴的表现。他知道这份成绩单是永远无缘面世的。由此我看出此人性格中的另一面:阴险狡诈。即使稳操胜券,他也会对万一的失手做出准备。

  “这让你得多于失,”布力催促道,“我对你可是绝对地公平。”
  “华尔街律师的公平。”我自言自语道。
  赫勒伸出手,似乎还要什么。
  “这儿,”布力说,“是你的驾驶执照。是新弹西州颁发的,但在纽约也可以使用。注意,这种执照适用于一切车辆,包括摩托车。这是用来交换你那张特区执照的。现在明白我是多么慷慨了吗?”
  赫勒仔细看着执照。
  “还有,这是换你特区登记卡的汽车证。这些是车牌。注意,它们是新泽西的车牌,但在纽约也是可以使用的。但我要把这些带走好给你的汽车装上。你回去时会开走你的汽车,对吗?”
  赫勒点点头。
  布力好像放下心来。但赫勒仍然伸手要。
  “这是一张社会保险卡,”布力说,“因为你从未工作过,所以这卡是崭新的。你会发现这对你的身份至关重要。”

  “一具死尸的身份。”我自言自语道。

  赫勒仍然伸手要,布力抽动着嘴角,递给他一本美国护照。
  赫勒打开它,看到自己的照片不禁目蹬口呆。。你从哪儿搞到的?”
  “昨晚上,”布力说,“这就是让你在银泉停留的原因。”
  “用餐时的闪光。”赫勒说。
  “你说得八九不离十。事实上,我可以把其余几张照片也都给你。以后我用不着它们了。”
  他递给赫勒十几张护照用相片。
  “我怎么知道这个身份是完全有效的呢?”赫勒说,“你是怎么搞到手的?”
  “我亲爱的伙计,”布力说,“政府总是在颁发有效证件。他们得保护证人,就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到法庭作证的人。国务院从来没有中止过这类事。你的奇思妙计引得我们只好借助于此道。但我们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一片好心。”  洛克辛特,好心?哦,我的天!  “不必担心这所有证件的有效性,”布力说,“事实上,如果它们是伪造的,那将对我十分不利。”

  “的确如此,布力先生。”我咬牙切齿地说。在一具死尸身上找到的证件当然会受到仔细验证!

  “现在来谈谈钱吧。”布力先生说。他从公文包里面的侧兜中掏出一摞。“2.5万美元,全是没打过记号,没有跟踪标志的旧钞票。”
  赫勒把它放在茶几上,烟灰缸的后面。
  “还有一件事,”布力说,“在纽约用假名登记住宿是违法的。实际上,那是重罪。”(哦,弥天太谎!)“所以我还拿来一张登记卡,空白的。签上你的新名字,在地址那一栏里写上佐治亚州梅肯镇,然后咱们就两迄了。”
  赫勒接过登记卡平放在膝头。
  “还有一件事。”赫勒说。
  “什么?”布力说。
  “还有一部分钱搁在你的公文包里呢。”赫勒说。
  “哦!”布力叫了一声,仿佛有人重重地打了他的太阳穴。
  啊哈,这人也心术不正!也许他想把钱留给自己!
  “你可真是精明啊,年轻人。”布力说。
  赫勒只管伸手。布力从公文包的右侧兜里又掏出一摞。
  “这也是2.5万美元。”布力说。
  赫勒将它和其它钱放在一起,厚厚的一摞哟!然后他在旅馆空白登记卡上签上:“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佐治亚州梅肯镇。”
  这就是他的死刑执行令!
  布力说:“你真是精明。不过这倒不错。我看得出,你已经略通世故了。”

  足足有10分钟光景,我一直在自言自语。布力先生,你只要一走出这房间,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据,一颗子弹就会破窗而入。结果赫勒的性命!还有我的性命!

  布力站起身,“我一切都办妥了吧?”他嘿然一笑,将空空的公文包亮给赫勒看,然后把所有拿到手的身份证、新驾照、以及新车牌放入包中。他心里一定乐开了花。他仔细地又瞅了一遍房间,然后朝门口走去。
  “还有件事,”赫勒说,“打个电话给服务员,叫他到街上告诉屋顶上的那个杀手到这房间里来。”
  布力脸色一僵,随后去拉门把手。
  他的手刚一碰上去,门把手便掉下来!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他扔下门把手,同时探手朝衣服里摸去。他要拔枪!
  赫勒手往旁边一伸。
  他手疾眼快地拿起一个玻璃烟灰缸。
  烟灰缸“嗖”地一声飞过房间,斜击在布力的胳膊上,接着在门上撞为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搞得布力满身都是碎片。
  律师后退一步,胳膊已经没有知觉。他瞪大跟睛看着赫勒。
  第二个烟灰缸也到了赫勒手中。“这一个,”赫勒说,“会打破你的脑门儿!”
  布力握住胳膊,浑身发抖。他走向电话机。他告诉服务员:走到街上去喊对面屋顶上的那人,让他赶紧过街到这房间里来。
  房间很暗,窗帘又厚,所以除了窗口处,外面是看不清屋里情形的。赫勒从从容容走过来下了布力的枪。
  “坐到床上去,在那儿来人一开门便能看到。放松点。”
  “我想你把我的胳膊打断了。”
  “总比打断你的脑袋强吧。听着,有人敲门时,你要语调正常地叫他进来。”
  他们静静等着,赫勒靠在门边的墙上。

  不到5分钟,便有人敲门。
  “进来。”布力说。
  门一开,走进一个人来。
  赫勒用掌侧在那人的脖梗猛击一下。那人一跤跌向布力!
  提琴盒摔在地上。
  就在那人从赫勒身边跌倒时,赫勒已从他的腰带里拔下一支科尔特牌眼镜蛇式手枪。
  赫勒手端两支枪,然后将眼镜蛇式的那一支放进口袋里。他迈步上前,将趴在地上哼哼的杀手翻过身来。那人长得尖嘴猴腮,满脸都带着监狱生活的印记。
  赫勒从他里面的衣袋中取出一叠钞票,快速翻数着。
  杀手怒冲冲地瞪着布力:“我记得你说过他只是个孩子!”他渐渐怒不可遏。
  赫勒迈步上前,向他挥挥手,那杀手畏缩了一下。赫勒取出他的钱夹和身份证。
  赫勒用脚把公文包勾过来打开,从里面把汽车牌照拿出来。“我坚持我的价钱,布力先生。你出钱买那些证件,它们自然归你。作为交换,这些东西就得归我。生意就是生意。”
  赫勒让他们靠墙而立。“布力先生,我怀疑你并不是个守信誉的人。所以……”
  他从皮箱里拿出盒式收录机,按下倒带键,又开始从头放音。
  赫勒的声音从小话筒中传出来,“进来,门开着呢。”然后是布力先生的声音,“我是蒙顿公司的布力律师。”
  赫勒停停放放,谈话全录在上面了。
  “所以,”赫勒接着说,“为了防止我碰上什么古怪事,这东西我们就放到一个保险的地方去。”
  “录音带算不上法庭证据,”布力先生嗤笑道。
  “那么,还有件事。”赫勒说。
  “我讨厌你有这么多事!”布力说。
  赫勒打开那恶棍的钱夹。他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里面所有的细节。然后他大声念出那罪犯的名字:“托比多·菲尔科拉。”然后又加上那人的家庭住址和社会保险证号码。
  赫勒取出从暗杀者身上拿来的钱。“我估摸,这大概有5000美元。”他把钱鼓鼓地塞进钱夹。“也许这是合同约定款的一半吧。”
  他把钱包递给那杀手。“我可不想被人指控从别人口里抢饭吃。所以我要订一份关于布力先生的取命合同。”
  布力和杀手彼此瞧瞧,又都看着赫勒。
  “但眼下我还不想让这合同马上兑现,”赫勒说,“如果这证件有任何可疑之处,或者我听到耳边有布力的人射出的子弹,我就打电话给你,而你则要在他身上履行合同。”他一定是对那打手微笑了一下,那家伙不知该做如何想。
  “哦,我总是找得着你的,”赫勒说,“因为我有你母亲的地址和电话。”
  那恶徒畏缩着。事实上,赫勒绝不会知道恶徒已把这话曲解成了如果自己不照约行事,就会危及老母的性命。
  布力则另当别论。赫勒在研究他。我也能看出,布力先生肚里又有了坏主意。
  “我可没什么吓唬你,布力先生,”赫勒说,“你已经拿到那些证明文件。只要你守约,我自然不会毁约。就这样办吧。”
  赫勒从左轮手枪中取出子弹。我气坏了!现在他就无法用枪镇住他们了!
  赫勒打开提琴盒,检看着拆开的暗杀用来福枪。他又拿起子弹瞧瞧。他把手枪、盒子和公文包都还给了他们。他又用螺丝刀卡住门球转柄的秃杆,将门打开。
  他轻轻一鞠躬,示意他们已可以离开。
  “但愿我们再也不会见面。”赫勒说。
  布力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之毒足可以令铜像失色。
  他们离开房间。

  赫勒是个傻瓜!他这种大度的英雄气概在别的地方或许还有所裨益,但这是纽约,“布利托-行3,”即地球上的纽约啊!
  他本该悄悄干掉那两个人。间谍战就是这样!
  他令这个星球上最有势力的律师屈节受辱,他还占了洛克辛特的上风,而那个人是绝不会容忍这种事的。

  赫勒将门把手结结实实地安上去,收拾好行李,把一切整理出头绪,就好像他从不曾树过一个死敌似的。
  然后他将棒球帽扣在脑后,站到镜子面前说:“不受联邦调查局的培训,如何会闯关夺将。”他大笑起来。

  可他们教给他的还远远不够。布力已经意识到,无论赫勒受到何人的威胁,都可以说成是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受到布力的伤害。这就让布力没有任何选择,只好用些更巧妙的手段来除掉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早也好,晚也好,总之是要先杀之而后快。华尔街上的顶尖律师根本不会赔本的。他们只会拖延一下获利时间而已。
  布力的手指头,不只摆弄着政府各部,还控制着整个政府。他可以唆使任何一个部门或官员来扑咬赫勒。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在这会儿工夫,他很有可能正向托比多·菲尔科拉提出3倍优厚于赫勒的价钱。而菲尔科拉今天受到这番折辱,又因为母亲受到威胁而气恼欲狂,自然不会讲什么信义。
  赫勒在一个他几乎毫不了解的领域瞎摸乱撞。他太自以为是!间谍是很危险的人物,像隐藏的蝎子,他引动了该星球最有权势、最有报复欲的机器——格克辛特权力集团,今后才不会像他哼的小曲那样轻松呢。
  我坐在那里愁眉不展。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赫勒被杀之前取到密码盘。难怪战斗特工的服役寿命只有一两年。像我这样与他们打交道的人,只怕比他们的寿命更短!

  当我正坐在那里愁眉不展时,从法特的办公室里跑来一名特殊信使,他带来了拉特和特伯今天的报告:
  “那个人在布鲁斯特旅馆登记住宿,已结账离开。”
  我的天啊。连自己人也不支特我!我的前途只有下地狱啦!


《地球使命》系列第二卷·《黑色创世纪》作者:[美] 罗恩·哈伯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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