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铜瓶





  詹·帕尔莫疲倦地皱着眉看着站在码头上的汤普森。像许多邪恶的渡鸦一样,除非是略带指责地告诉詹应该做生意,而不是做航海之类的琐事,否则他是不会露面的。詹心不在焉地驾平底船四处飞驰。然后穿过蜿蜒的帕吉特海湾疾驰回来。他逆风行船,驶近码头。
  汤普森弯下腰去接系缆——看起来不像是要帮詹靠岸,而更像是要拘捕詹。
  詹松开船首三角帆和主升降索,把帆降下来。他假装没注意到汤普森。他常拿近视做借口,尽管实际上他的眼睛什么毛病都没有。他发现在和人类的艰难的对抗中眼镜对他很有帮助。
  “大学的那位先生又来见您了,帕尔莫先生。”汤普森以怒容为这样一个博学的人所受的待遇表示不快。除了詹以外,汤普森钦佩每一个人。“他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希望,”詹说,“我希望你对这个人说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他一边说,一边从桅顶上把帆索滑下来,尽管在这样的天气他没有必要卸帆。“我对他无话可说。”
  “他似乎不这么想。真够羞愧的,你竟没有意识到像他这样的人要见你是多大的荣幸,如果你父亲……”
  “我们非要谈这事吗?”詹恼火地说,“我不想和这样的人谈话。他们……他们使我紧张。”
  “你父亲可从没有这样的问题。在他生前我告诉过他,这是一个错误……”
  “我知道,”詹叹息着,“这是一个错误。但我没要求做他的继承人。”
  “一个健康的人在年轻时,从想不到要留份遗嘱。你做为他的儿子,至少应出于礼貌见一见一个想见你的人。一周以来,你从没去过办公室,甚至都没走近过它。”
  “我一直都很忙。“詹辩解道。
  “忙!”汤普森说。捏着他的长鼻子好像忍不住要大笑。很久很久以前,在詹还不会自己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侮弄这个孩子轻而易举,而且不会犯任何错误。“有十五条班船需要你调度,你却忙于一船帆船。你还让那位绅上等着。”
  “我不会见他的。”詹用一种略带挑战而实则已已经露出妥协的口气说道,“他找我没什么正经事,是关于那个阿拉伯独桅三角帆船。他想要它,可我离不开它。他会缠着我连哄带骗……”他坐在舱口拦板上,把脸埋在手掌里。“噢,为什么,”他哭泣着,“为什么人们不能离我远点?”
  “如果你父亲听到这话,在坟里也会感到震惊的。”汤普森残忍地说,“你像个被惯坏的孩子一样坐在那儿哭,一点儿用都没有。这位绅士是大学的教授,他已经等了你两个小时了。只要你姓帕尔莫,就会断有人来拜访你。现在跟我来。”
  詹非常生气,他知道得很清楚他应该把这个老秘书扔回他该呆的位置。他跟着走上那条由海滩通往一座大厦的路。

  大厦四周环绕着花园。
  从理论上讲,这个地方是他的,全部都是他的,仍那只是从理论上讲。实际上,它被—个上了年纪的姑婆霸占着。最近,遗嘱检验法庭的不公正使她那本已坏到优点的脾气更坏了。
  她正等在屋里。她的黑衣服僵硬地挺着,那针尖般的眼睛朝下看着,准备好要对詹挑刺儿。
  “詹,你怎敢把那块毯子浸在盐水里!基于你对于我——尽心尽力想给你一个体面的家的看法,人们会认为你在受气。詹,别把帽子扔到桌子上,客人会怎么想!”
  “好的,埃瑟尔姑婆。”他屈从地答道。
  他希望他有胆量说,显然这个房子只是给客人淮备的。然而,他想他永远也不会说。他拿起他的帽子。然后向门廊走去。门廊通往他的书房,在门廊末端是一个教堂,不论房子里别的房间怎么样,他的房间就是他的城堡。除他以外,在所有人眼里,那里简直是乱做一团。会令看到的人大吃一惊。
  实际上,那个地方并非真的乱做一团,里面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摆设,它们都是在他父亲的“纵容”下从杂乱而又充满灰尘的阁楼上抢救回来的。到目前为止,帕尔莫家的人已经环游了世界,从许多奇异的海滩上捡选的漂浮残骸堆满了这些房间。尤其是一个堂兄,现在长眠于远离马达加斯加的地下。他对奇特的事物独具慧眼,他贡献了所集长矛和头饰的大部分,还有那全部镶嵌着珍珠和象牙的极美的黑檀木桌子。
  这是一个避难所。詹发现只有在他远离人类之后,才能重获宁静,这着实令他恼火。

  弗罗比斯教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恭敬地点着头。紧接着他伸了个懒腰,可以看出他可能在那个垫子上坐了有两个小时了。
  詹毫无热情地审视着他。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詹只热情地问候一个人,并且她……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教授是那种充满活力的人,是詹最不相信的那种人,要想驳倒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我想你是帕尔莫先生?”
  在握手的压力下詹有些畏缩,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紧张地在桌子周围转来转去,并开始装烟斗。
  “帕尔莫先生,我是弗罗比斯教授,是大学的阿拉伯学家。我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唐突,真的,对我来说如此地占用您——西雅图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时间无疑是非常鲁莽的。”
  他有所求,詹对自己说,他们都有所求,他点燃烟斗以避免直视那个家伙。
  “我早已听说你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个模型——请原谅我直说来意。但我知道您的时间是何等宝贵。我想这个模型被发现于突尼斯的废墟中并被送给了你的父亲……”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但詹却没太注意听。他烦躁地走向宽敞的窗户,伫立着凝视着那蔚蓝的海水。远处是绿意渐浓的青山,再远处是闪着圣光的、白雪覆顶的奥林匹克山。他真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智慧,能自己呆在外面。下次他会带上足够一两天的食物驾着他的单桅小帆船出游,但同时他想到了可能由此而引发的愤怒。他知道他决不会那样做。
  他转过身来,无助地一口一口抽着烟斗,看着那个阿拉伯学家。突然他发现尽管那个人不断地说着,并不断指向那个放在巨大的黑檀木桌子上的古老的独桅三角帆船,但他的兴趣并不在那里,他为此一震。那么,也许从刚进屋时起,弗罗比斯的眼睛就一直游移子屋里一个黑暗的角落。
  詹想弄清楚在所有这些陈列物中是什么激起了这个充满热情的人的贪欲。当然,仍然停留在现在的话题上使教授很难受,并只他也没有充分说明为什么詹应把这一珍贵的模型赠送给大学。
  詹所受的正规学校教育,尽管不尽人意,但无论如何过是很完整的。他的父亲过于迷恋航海而没有时间抚育儿子,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全家人用这个男孩费力地支撑他们各自的骄傲,而在老帕尔莫面前却又不得不做出谦卑的样子。做为帕尔莫家的人,让这个孩子受普通教育是不合适的。他其至设有享受到少年伙伴带来的安慰。现在。在他二十七岁时,他彻底领悟到这一事实:人无论做任何事都会考虑个人所得,如果人们背道而行,就会被看作不正常。
  这个教授似乎还想要除了那个帆船以外的什么东西。
  詹在屋里踱来踱去,表面上看毫无目的性。最后,他转来转去来到那个一定吸引着弗罗比斯眼睛的角落,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启发。
  这里只有一个马来西亚的放到的架子产和一个用铅塞密封的非常古老的铜瓶。其它东西都太普通,因此一定是那只铜瓶。但是请问,一个阿拉伯学家在这个东西上能发现什么?
  詹不得不努力想着——一直以一种平静甚至是怯懦的面容去回忆瓶子的历史。
  “那么,”弗罗比斯下结论说,“如果你能把这个模型最终借给我们的话,那你着实为科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世上再也不会有和这一样的东西了,它将使我们对古阿拉伯的航海业有更深刻的认识。”
  詹在心里说不,但你要知道那样的话,这个家伙将会留下来并争论不休。他自己非常喜欢那个有着奇异的坚固的家具的小帆船。
  “我想你可以把它拿走。”他说。
  弗罗比斯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达到了目的。但即使这样,他并不太高兴。他说詹是一个对科学有贡献的人。他把这个模型放进它的柚木木匣中,然后迟疑地伸手去拿帽子。
  “我非常感谢你。”他又说,“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没什么。”詹说着,心里琢磨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教授仍然找借口谈家常,拖延着时间。最后他实在无话可说,只是站在那玩弄着他的帽子。
  詹嗅到了麻烦,他不知道如何或为什么,但他嗅到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理的房间。”教授最后说:“你们家人一定总去世界七大海洋旅行,当然他们会得到……”他用力扭了一下他的帽子,“拿……那……那那个铜瓶来说吧,一件非常有趣的作品。我想是古阿拉伯的。”
  詹点了点头。
  “我能否不恰当地问一下它是从哪儿来的?”
  詹一直都记得,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尽管他不想谈那个铜瓶,但他却听到自己在说话。
  “我父亲的党兄,格拉格·帕尔莫,在我出生前很久从地中海把它带回来的。他总往家带各种东西。”
  “有趣。”弗罗比斯道,“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所有人都说他没那么好,”詹说,他又懊悔地加上“他们说我很像他,他从没干长一样工作,但他们说如果他努力的话,他有很多次机会能成为百万富翁。但他说钱能使一个人安于现状,那是他从不愿做的事。那边墙上是他的照片。”
  弗罗比斯心怀鬼胎地审视着那照片。“啊,是吗?对,对,我得说他看起来像他你——当然得去掉你的眼镜。”
  “他……”詹差一点说,他是我惟一的朋友。但他立即改口说:“他对我很好。”
  “他……啊……他说过有关那个铜瓶的事吗?”弗罗比斯几乎无法抑制他的渴望。
  “是的,”詹没精打采地说,“他说了,他说这是在突尼斯湾上一个法国渔夫给他的。”
  “就这些?”
  “当他把它放在这儿时,埃瑟尔姑婆告诉他那是一件异教的东西。他不得不把它放到阁楼。我过去常常去那儿,有时看看它,我对它非常好奇。”
  “你觉得它怎么样?”
  “他叫我保证决不打开……它。”
  “什么?我的意思是……就那样了?”弗罗比斯走向铜瓶。俯下身去好像是第一次仔细看它。“我想你从没打开过,封口还很牢固。”
  “如果格拉格没有被杀的话,我可能已经把它打开了。可……”
  “啊,是的,我明白了,真今人伤感。”他站起来,叹息着。“好吧,我得走了。那真是一件好东西。我恭喜你能拥有它。好吧,祝一切好。”但他仍然不离开。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放在门钮上,回头望着那瓶子。有如鸟儿回敬毒蛇的眼神。“啊……呃……你对里面可能装有什么有过好奇吗?”
  “当然,”詹说,“但我几乎已经把它忘了。十年前,我所能做的就是不看里面有什么。”
  “也许你认为那是珠宝?”
  “不……不完全是。”
  突然间他们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但就在他们开口之前,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

  没等回答,一个非常敏捷的矮小男人便冲了进来。他直瞪着詹,丝毫没有注意到教授。
  “我打了三次电话。”他抱怨道。
  “我去了海湾。”詹不安地说。
  “这有一些文件需要你签字。”这个家伙行动敏捷,把一个公文包扔到了黑檀木桌子上,抽出了文件。很显然,他对不得不四处找詹而深感不满。
  詹挪到桌子那儿,拿起一支笔。他知道做为白令轮船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那撒尼尔·格林有他的烦恼,也许他完全有权利怨恨,他一辈子都为已故帕尔莫效力,但却没有得到一份股。
  “如果我能有你的委托书,我就不用每天十次,二十次地往这儿跑了。”格林说,“我有上万件事要做,却只有不到一半个的时间去处理它们。我还要扮演通信员的角色。”
  “对不起。”詹说。
  “你至少也加该去办公室。”
  詹耸耸肩。他试过了。那只会让格林当着职员的面对他吹胡子瞪眼,并有无数强加于他的面谈。
  格林把文件装回公文包,一句话没说就匆匆地走了,似乎整个航运世界都在等着他回去。
  弗罗比斯的脸红了。他几乎没注意到这个打断他们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他回到瓶子那儿,站着,一只手放在瓶子上。
  “帕尔莫先生,很多年以来我一直对一些事特别感兴趣。那……啊……那是有别于科学推测的。我几乎不敢相信,在这儿,在我手下,也许就有我长期以来研究的问题的线索……也许它本身就是答案。你不责怪我的激动吧?”
  “你研究鬼魔学?”
  “只要与古埃及和阿拉伯有关的,我都感兴趣。我看我们完全能互相理解,如果这是在突尼斯海域中找到的,那它很有可能就是那些铜瓶之一,你知道它们吗?”
  “知道一点儿。”
  “很少有人知道多少关于神魔的事,几个世纪前他们似乎从地球表面上消失了。尽管有理由去推测他们在历史上存在过。据说,在一次非常大的战斗后,所罗门使大多数的神魔部落皈依了穆罕默德的信仰。所罗门是一个真正的国王。那些战役成了他宫廷记载的一部分。帕尔莫先生,在这个塞子上面的不是丘比特的弓,而是所罗门的印章。”弗罗比斯变得更加激动,“当有几个部落拒绝接受穆罕默德做为先知时,所罗门把他们投入像这样的铜瓶里,用他的印章封住瓶口,把它们扔到远离突尼斯湾的大海里。”
  “我知道。”詹轻轻地说。
  “你知道?但……但你不调查—下?”
  ‘我已经许诺我不会打开那瓶子。”
  “你的诺言?但你想想,这将是怎样一个新发现!万一这里面装的确定是那些不幸的伊弗特人之一呢?”
  詹踱回到他的烟盒边,重新装上烟。只要能让目前的谈话结束,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一想到那样会违背他的诺言……他小心地点燃了他的烟斗。
  弗罗比斯的脸上极度兴奋,他使劲向前凑向詹,等待着他凭感觉—定会得到的默许。最后当他发现他的热情并没有激起任何回应时,他伸出手做出绝望的手势。并向前逼进,逼得詹退到一把椅子边上。他一下倒在椅子里,弗罗比斯高耸在他头上。
  “你不是人类!”弗罗比斯叫喊着:“难道你不明白它的重要性吗?你自己就没有好奇心什么的?你是蜡制的人吧,不然你怎么能陪着—个也许就装着多年来有关神魔学的问题的最后答案的瓶子度过这么多年?几世纪以来人们对巫师和魔鬼这个话题胡言乱语。最近又流行完全否认他的存在的看法,并用科学事实来解释所有奇怪的现象。这仅仅是为做学问找的一些糟糕的理由。人们甚至面对所有证据而否定心灵感应,曾经所有的文明国家都愿意为了巫术而烧死他们的居民,但是现在提到魔鬼和妖怪只能引起哄堂大笑。但在我们内心深处,我们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存在的,这不只是一个合理的可能性。那么,在这儿,你也许有一个答案,如果所有历史记录都正确的话,那么这个瓶子里就装着一个伊弗特人。如果确实如此,想想吧,那个神魔会告诉我们什么!据历史上记载,他们精通各种巫术,今天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所有的记录都随着最后拥有他们的人的死亡而消失了。大多那类知识都是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由父亲传给儿子的。那古埃及的魔法怎么样了?昔日印度之谜又是如何?哪个种族被特别培养如何使用那些巫术?是神魔!那么在这儿.也许我们就有一个神魔被关在这个小小空间里,等着因被释放而表示他的感激。你想过吗,他可能会对我们感兴趣的巫术提供什么?”
  从詹的烟斗里飘出来的香雾弥漫在他头的周围,透过烟雾他的眼镜不时地闪动,然后他朝后倚去。
  “如果我没想过这些,那我将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毫无疑问,但万一那个伊弗特——如果在那儿的话——已经死了呢?已有几百或几千年了……”
  “在石头里的蟾蜍都活得那么长,”弗罗比斯叫道,“蟾蜍丝毫不具有现今科学探索的秘密,不省人夺这样的小问题对于伊弗特人来说不成问题,你只是诡辩,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在你这儿,有一个东西,为看看它我愿出卖我的灵魂,可你却阻止我。从我初进大学,当我刚刚明白在宇宙中还有很多不是计算尺和物理定律所能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我就梦想着能有这么个机会。我告诉你,先生,我不会退缩的。”
  詹疑惑地看着弗罗比斯。这个家伙突然摆出了含有很大的威胁性的架势。不是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的能力,而是面对欺侮时的习惯性的退让使他忍受着一切。
  “我已经许诺了。”他固执地说:“和你一样我也知道那个瓶子里可能恰好装着另—个时代的魔鬼。但十年来我逼着自己忘记它,并永远让它从我的脑子里消失,现在我不想打开它。我惟一的朋友给了我那个瓶子。现代格拉格死了,我毫无所求,只想保守我给他的诺言。他煞费苦心地让我明白如果我打开那个瓶子,将对我自己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我有双重理由来拒绝。同时,我不能让你出任何意外,因为这……”
  “我的安全由我自己负责,如果你害怕……”
  詹坚持者他惯常的固执——尽管只是对事而不是对人——他看着两脚之间的地板说;“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怕。找虽不能掌管我自己的房子以及一点点我的财产,我也许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但这件事我不能做,我不想再谈了。”
  弗罗比斯没想到会遭遇这佯的反抗,退下阵来,审视着这个瘦削但英俊的男主人,似乎可以找到什么缺口。但尽管詹·帕尔莫笑脸上的表情近乎于道歉,但却有一种不容你进攻的气势,弗罗比斯绝望地看了看那个瓶子。
  “我一辈子,”他说,“都在找这样的东西,现在我在这儿找到了,就在这儿,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等着别人以最不以为然的态度把它打开。在那个瓶子里有我所有推断的结论,但你阻止我,你阻塞我通往真理的路,只是因为你给死人的一个许诺。你阻塞住我所有的努力。从现在起,我会只想着那个瓶子!”他的声音降下来带着乞求说:“在所有过去的记录中不断有关于伊弗特人,马立德人和食尸鬼的记载,我们对这类事却不闻不问,很可能他们仍然存在,只需要知道怎么找到他们。那就是发现他们的途径,在那儿,那个角落里。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詹·帕尔莫,我现在是从心底里向你乞求,难道你不明白那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你很富有,你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一无所有。我置身子所有这一切中,却是个穷光蛋。但有一件事是我自己的,我不能也不想违背我的诺言。对不起,如果你如此雄辩是为了得到我这个房子的话,你也许可以得到它,因为它对我是一个束缚。但你却想要一件我不能给你的东西,我不想再说了,请不要再来了。”
  詹·帕尔莫着实说了不少话。如果格林、汤普森和埃瑟尔姑婆看到他如此坚定的立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但詹·帕尔莫从小就不在弗罗比斯的控制之下,这只事关一个人最起码的拥有——荣誉。
  于是,最终,弗罗比斯退出门去,却由于心烦意乱忘记了拿阿拉伯的独桅三角帆船。
  在詹要关上门时,弗罗比斯最后瞥了一眼那个铜瓶。它在夕阳中呈灰绿色。他紧闭上嘴时发出的声音有如一个捕熊的陷阱裂开时发出的声音。他猛的一下把帽子拉到肩上,快速离开了,看起来—点儿也不像一个甘心于失败的人。

  詹注意到了教授的态度。
  他生活在邪恶的环境中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不晓得人的正常反应了。他看着他母亲被亲戚逼死。他对于财富,对于他父亲的安排,感到憎恶。他经历了不正常的学校生活,出来时已是伤痕累累。
  他很肯定他还会再见到弗罗比斯。他疲惫地关上了门,倒在椅子上,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