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等了24个小时。直到月面上的放射性记数显示为很低的通过值时,佩利·罗丹才第一个离开了飞船。周围很安静,宇航员们无言地相互握了握手,相互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们肯定是踏上月面的第一批人。
  第四号着陆架在剧烈的撞击中被损坏了,“星尘号”没有受到其他严重的损坏。由于辐射的原因还不能对发动机进行检查,但短时间的试运行却表明“星尘号”功能完好。因此,支架似乎没有断裂。
  大的电流库同样工作得很好。反应堆运转得很精确。换气-空调两用机的功能也是无可指责的。
  仪表的损坏可以被修复,难办的是四号支架套管下部的变形,它必须拆下来用专门的设备进行加工。雷金纳德·布尔估计,这项工作至少需要6天。钼钒钢是一种很难加工的钢。

  紧急着陆后大约36个小时,他们把大型充气帐篷的合成纤维包从货舱里拿了出来。
  一个小型压缩空气瓶便足已将这顶专用帐篷吹成一个像钢一样硬的东西。缺少外部的压力也有它的好处。
  这时,长长的大厅已经合乎要求地被固定到了岩石月面上。它那高光洁度的外表面可以反射明亮的太阳光。他们正在安装空调设备和空气闸门。最初,只有帐篷的夹壁墙里含有空气,这种结构曾在地球上完全模拟自然条件下作过检验,只有流星能对它构成威胁,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会威胁到它。
  由于多次绕月飞行已经有了很好的专用月面图,所以他们能很好地进行位置的确定。
  根据测定,“星尘号”降落到了月球南极后面近82公里的月面上。太阳看起来像一把镰刀,它刚好在紧挨月球地平线的地方显露出来。
  着陆地点周围的环形山都是知名的和有记录的。两个环形山之间的那片小高原也是已知的和有记录的。火箭在盲目降落的情况下到了这里的月面上,是一件几乎没有可能的偶然事件;它同样有可能落到环形山陡峭的突岩之间,如果是那样,可能就全完蛋了。
  地球是看不见的,它远挂在地平线的那一侧。因此要进行无线电联系是不可想象的。罗丹一摆手便将这些困难推到了一边。飞船上没有一个人灰心丧气,只有弗利珀变得更沉默了。
  罗丹静静地记下了这令人深思的事情:弗利珀想他的妻子和所期待的孩子想得太多了,这是令人不安的一个原因,尽管他还没有形成明显的忧虑。罗丹狠了狠心用他那特殊的眼神看了大个子一眼。

  佩利·罗丹正站在环形山脉无数山峰中的一座山峰上。靠里面,岩壁直上直下地延伸到平缓的环形山底。平坦的山底又隆起了两个较小的漏斗,这是陨石撞击的典型迹象。这是没有空气的天体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作出的牺牲。几百万年以来一直是这样的!
  “星尘号”的头部指向大约400多米高的空中,地平线上可以看见的镰刀状的太阳发着刺眼的光芒。在被太阳完全照耀的月球那一面,岩石已经又在吸收热量。在这里,边缘区的附近,天气还有些可以忍受。
  罗丹对这些事并不特别忧虑。人们很清楚这种危险和困难,并因此已经作了这方面的准备。技术的进步使我们越来越有可能去做那些20年前似乎还很令人深思的事。
  罗丹的宇航服没有问题。他满意地看了看这荒凉的景观。
  这个地区不像月球其他地区有那么多的皱褶和裂缝,然而在这里同样没有生命。耀眼的阳光与深深的黑暗之间的明显反差将这一景观框到了噩梦般的轮廓里。没有影子,阳光与朦胧之间没有过渡。
  在光线没有照到的地方,便立即成了黑夜。没有反光的空气层。温度是极冷极热的。
  远处由于太阳离地平线很近而早已不能看到,只能看到南极地区熟悉的轮廓。

  佩利·罗丹为什么爬上了堆起来的环形山,是很有道理的。
  与这种景观不和谐的东西中,没有任何东西可看的。“星尘号”和像镜子一样放光的压力帐篷固然也是陌生的物体,但他对这些都很熟悉。它们现在就属于这一类东西。
  一丝不明显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他怀疑地自问道,他有什么权利作出这个确认。他得出了结果:这恐怕只能是人类的某种自负。人类征服了什么,便习惯性地也将其看成是自己的财产。因此,“星尘号”也属于景观的一部分。
  当罗丹觉察到他正在这样想时,突然轻轻地笑了笑。他的球形头盔的小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叫声,一个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
  “出什么事啦?”耳机里喊道,“佩利,有什么事吗?你有麻烦吗?”
  罗丹沉默着。
  “佩利,请回答!出什么事啦?”布利大声地喊道。显然,他刚才从接通的电话机中听到了罗丹的笑声。
  一声诅咒声随之而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沙哑的咳嗽。
  “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月球的一座环形山上笑着,”布利激动地说道,“这你没有听到吗,弗利普?他站在那上面,而且在笑。”
  “毕竟还是有些事,”通过电话机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半个钟头以来我一直很努力地想用全部的十个手指挠一挠很痒的背,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亲爱的!我想挠的地方刚好挂着三个倒霉的氧气瓶。”
  罗丹将音量调节器往回拧了拧。布利的声音大得能把死人叫醒了。
  “佩利,上面的空气怎么样?”
  “有一场雷暴。”罗丹干巴巴地回答道。
  布利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罗丹那独特的幽默包含有更多的意思。
  “因为在月球上有如此多的空气。”他补充道。
  “啊,这种事我们必须知道。”
  “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我很想在月球上也能使用一个正确的表达方式,所以我现在不能称之为‘在空气中的直线距离’,而叫它作‘直接的目视距离’。所以我要这样问,我的朋友,在直接的目视距离上你估计我离开你们有多远
  “852米。”马诺利大夫那快乐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我正坐在雷达探测仪的前面。我用这仪器测量到了可精确到厘米的距离。很能干吧,不是吗?”
  “还要更优秀。”罗丹笑道。“很好,布利,这里有你一个任务。我请你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又干净利落、又精确。请把你的冲锋枪拿起来,将反射瞄准镜调到扩大10倍,距离850米,并且朝着那块像巨人脑袋似的大岩石打上半梭子子弹。它在我左面,离我大约50米。看到了吗?”
  这是一个简短的指示,罗丹不想做多余的解释。
  “已经看到了。”布利简短地证实道。“我能不能问一句,这种玩笑意味着什么?”
  “我很少拿严肃的事情来开玩笑。我想知道,微型火箭弹的作用如何。我很感兴趣的是它的撞击力与爆炸力。开始吧,好好注意在这里的重力情况下后坐力的作用如何。”
  “根本不会有后坐力,”布利强调说,“每个火箭弹都按照火箭的原理有着它自己的驱动装药。没有弹壳。火箭弹与点火药一起嘶鸣着跑出去。初速度2480公里/秒。不可能有后坐力,这将是一次准确而安全的射击,我已经了解了详细的情况。”
  “很能干,”罗丹带些讽刺味道地说,“开始吧,但不要把我当成岩石。”
  布利笑了。弗利珀在布利将这带有短枪托和过粗枪管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重武器从地上拿起时静静地观察着他。罗丹的明确命令使得人们只允许带一件武器离开“星尘号”。
  雷金纳德·布尔站在建造了一半的压力帐篷前面。再往那边去将近30米远的地方,火箭在指向月球的天空。
  他认真地调整着反射瞄准镜,扩大倍数为10倍,距离是850米。
  驱动装药的电点火红色标志亮了,子弹滑进了枪管的点火室。这种新式的子弹口径比较小,只有6毫米。它有手指一样长,其爆炸力却很大很大。
  布利踌躇了一会儿,因为目标的距离太远。尽管在光学瞄准镜里一下子显得很近。
  “开枪吧!”罗丹催促着,“你在等什么?你想象一下,难道是这个石块干扰了我们的遥控,是吗?”
  布利大声地诅咒着。他终于明白了罗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实验有更深的意义。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将前10发定成单发!”他很干脆地解释道。“先看一看我使用这种枪的效果如何!”
  “很好。开始吧。”
  布利将枪托抵到了肩上。
  岩块出现在了能起放大作用的瞄准镜中。这段距离对于非常快的子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几乎不需要将枪口抬高,特别是在月球重力小的情况下弹丸飞行的轨迹接近是一条直线。瞄准镜是专门为这类情况而设计的,用这种瞄准镜,他恐怕在几公里的距离上都能打得很好,命中率很高。
  当布利接触点火触点时,弗利珀屏住了呼吸。根本没有一点儿噪音。在地球上恐怕会听到刺耳的哨音和从枪口发出的抽鞭子似的声音,在这里,发射是在鬼一样的寂静之中进行的。
  只是从短短枪管的椭圆形排气孔中突然发出了明亮的火焰。这火焰很快就熄灭了,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布利有些感到意外。
  “觉察到什么了吗?”他兴奋地问道。“真见鬼,对这种少见的射击我们必须习惯。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我可感觉到了,”罗丹干巴巴地说道,“碎石块一直飞到了我这里。你刚一扣扳机,子弹就已经到了这里。简直是难以置信的快。岩块被打了一个30厘米见方及30厘米深的洞。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花岗岩!请你打一整梭试一试。这武器射得很准。”
  布利扣动了扳机。火箭弹那明亮的废气火焰刺入了他的眼睛。从罗丹的所在地出发可以看见很亮的一道白色弹道痕迹,这是小小弹丸固体驱动装药的火焰。
  当这些弹丸被打进山坡下深深的黑暗中时,在那里形成了一条白热的火光。当布利感觉到这些时他的弹仓已经空了。
  那块岩石只剩下了很少的碎块。飞起来的石头碎片慢慢地落回到地上。
  罗丹能很清楚地观察到这些爆炸。它们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也没有造成什么冲击波。
  “够了,”他带些勉强地解释道,“这些小玩意儿是装备部在临行时让我们带上的。这一点是必须要说的。你扣扳机扣了多长时间,布利?”
  “大约有两秒钟之久,”回答使人感到惊讶。“弹仓里可就空了!好家伙,在很短的一瞬间就打出去90发。”
  “完全正确。射速是每秒钟50发。好啦,试验结束了,我下来了。埃里克,你的饭做得怎么样了
  “你们可以过来了。我已经很努力了。”
  佩利·罗丹再次向周围看了看 ,然后他便向下滑去,大步的跳跃使他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地面上的裂缝和其他不平坦的障碍。对于已经习惯了宇宙中失重现象的人来说,月球的小的引力已经不会使他们感到惊讶。
  20分钟后他出现在了压力帐篷的前面。

  空气闸门的安装工作已经结束。空调设备也与飞船的大型机组连接好了。
  “填充这个压力帐篷用去了几升液氧,”弗利珀解释说,“这样使用这宝贵的气体,值不值得?我问我自己,我们是否在某一天不需要把它再用到‘星尘号’的中心装置上去。我们的存量是有限的。”
  罗丹高高地站在他前面一动没动。但弗利珀比这个高个子的男子还高出了几厘米。
  “弗利珀,你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修理着陆架的工作要求有很高的技巧。当我们加工钼钒钢的时候,我不想穿着那碍手碍脚的宇航服来干。我也不想呆在这空空荡荡的地方。”
  弗利珀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空。
  “这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他嘟囔着说,在他的嘴唇上露出了一丝缺乏自信的微笑。
  “你想到了你返回地球的事,是吧?”罗丹心平气和地问道。
  “想孩子了,不是吗?”
  弗利珀没有说话。他把嘴闭上了。
  “很好,我们理解这一点,但你不要想这想得太多。我们的计划已经定了,这我们曾经讨论过足够长的时间。在‘星尘号’修好之前,我们将无法去进行考察,因为损坏了的套管式支架已不能再承受负荷,所以我们不能冒短程起飞然后再落到南极另一侧的风险。我们当然可以向上飞几公里,再作一次短途的转向机动,从而到达与地球能直接联系的航线上。可是那样一来,正如所说过的,我们还得重新着陆。那时,‘星尘号’恐怕就会严重受损,以至于我们用飞船上的器材就再也修不好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当然也要问一问,我们到底应该不应该用氧气去充压力帐篷。现在我们还有可能这样做,清楚了吗?”
  罗丹没有什么表情地笑了笑。弗利珀还是一直仰面地在太空中搜索着。
  “很显然,”他回答道,“老是出这种节外生枝的事!马上起飞回去岂不更好?我们干嘛要受罪来修这着陆支架?在地球上着陆可以借助于机翼。我们可以用起落架着陆。所以,支架断与不断并不起作用。我们反正是降落下来了。”
  他的目光低垂着。
  罗丹并没有失去耐心,只是语调变得有些严厉。
  “弗利普,你的建议当然是可行的,然而这跟当逃兵没有什么两样。我是想说:我们是到这里来完成任务的。着陆支架坏了不会促使我起飞的。此外,我心里很不舒服,似乎我们不是所向无敌地进入到太空的。这是我们事先必须讲清楚的。”
  弗利珀马上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请你把我说的话忘掉吧,”他说道,“这只是一个想法。饭后我们还要去研究什么地方能找到干扰电台。基本数据我已经有了,过一会儿我把它输到电脑里去。”
  “我很好奇,”罗丹点了点头。“好啦,让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的医生给我们配了些什么菜吧。”
  在头盔的耳机里大声地响起了生气的喘息声。马诺利大夫啰嗦地解释着大师们的烹调艺术为什么与简单地掌握化学过程是一致的。这听起来很对,可是其中有些东西似乎又不对。

  在“星尘号”发动机下边还有很弱放射性的着陆区前面,罗丹站着没动,在他的前边挂着伸出长臂的运货吊车的宽网眼吊篮。吊车的长臂从货舱被打开的大闸门里伸了出来,它就在逗留舱的下面。罗丹放弃了沿飞船外壳可翻出的向上攀登的办法。他们必须穿过叉开的着陆支架登到还在喷出很强余热的发动机处。
  “每个人都必须暂时地放弃掉所面临的特殊享受。”罗丹解释说。他的眼睛寻找着两个人的脸。
  “哎,布利,你很友好,这段时间你去外边站岗,过半个小时我去接替你。山坡上边有一个很好的哨位,请你好好地观察四周。我们始终在接收你的无线电通话。”
  雷金纳德·布尔没有出声。罗丹的声音已经使他有了足够的认识。尽管机长在外表上十分平静,但内心里却有令他不安的问题在折磨着他。当布利带着子弹上膛的武器走去之前,他还慢吞吞地说道:“有一个问题:你还在想着有一枚亚洲联邦的载人火箭在我们之前不久发射了的消息吗?”
  “你理解得完全正确,”罗丹证实道,“可能有个别的人希望我们坠落。据我看,干扰电台一定在月球的南极地区附近,所以请你好好地观察四周。我们的频率自动定位仪在连续地扫描着所有可用的波长,当我们听到陌生的声音时,这里恐怕会有些变化。”
  再往上,在火箭的座舱里,马诺利大夫开始哆嗦了。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他是那种为了科研能承担劳累与危险的人。但当他碰到了意外麻烦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马诺利不再是男子汉,他被一些想法所困扰地倾听着吊车马达的嗡嗡声。罗丹和弗利珀坐着吊篮到了上面。打开了的屏幕上可以看到布利那缩小了的身影,最后这个身影在悬崖背阴的黑暗中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空气闸门里发出了像口哨似的声音。那里正在调节压力。当罗丹和弗利珀走进去时,马诺利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你好!”他说,“定位仪中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能听到你们的谈话声。”
  罗丹脱了航天服,弗利珀汗流满面的。他在墙上蹭他背部的痒处。
  “呕……呕……”他在叹息着,“这就像是地球上的天国。”
  “在地球上他们会以为我们失踪了。”马诺利轻轻地插了句话。弗利珀的叹息声停止了。
  “是啊,”罗丹很从容地证实道,“他们会这样认为的。可是时间不会再长了,吃完饭我们便开始修理着陆支架。”
  马诺利在想他的妻子。弗利珀在想他的孩子。没有一个人讲话,但每一个人却都知道,这是一种需要坚强的意志力才能战胜的场合。

  他们单独地呆在一个没有空气、没有水和没有生命的陌生世界上。
  结构低矮的履带装甲车薄薄的钼钒钢外壳毫无疑问地可以经受住中重型火炮的轰击,但它并不能给人们带来安全感,因为钢板的外面便是充满着神秘与危险的处于绝对真空的宇宙空间。
  使这些人神经紧张的,主要还不是死亡的不断威胁,更主要的是这得不到安慰的陌生环境,是那月牙似的、耀眼的太阳和光秃秃、布满沟壑的平原间隆起的环形山。
  相比之下,就是地球上那最荒凉的荒原也能显现出对于生命的友善,让他们觉得像天堂。

  他们只用了5天,修理折断的着陆支架。安装和装备月球装甲车又用了个24小时。
  在麻醉药的作用下充足地睡了一觉之后 ,罗丹和雷金纳德·布尔便上路了。履带车辆已在最困难的条件下经历了考验,它不会出问题,每一个部件都由专家们检查了多次。
  这辆装甲车是没有武装的越野输送车辆,它有一间宽敞的四人座舱,座舱的透明塑钢圆顶可以根据需要将光线遮住。压力圆顶下面的小装载面上目前只有装备物品和备件。装甲车的电台可用发动机的全部能量来工作,用12千瓦的发射强度,信号一定能顺利地被送到空间站。
  现在,他们已经行驶了24个小时。他们只睡了5个小时,然后,佩利·罗丹驾着这辆隆隆的电动车跨越了下一个地面起伏地带。
  月牙状的太阳已经明显地变圆了。距离南极已不再遥远。因此,他们一定会与地球建立起直接的目视联系的。
  罗丹开了电门,装甲车开动了。他们绕过环形山后,走上了一段宽阔而平坦的石头路。嘎啦嘎啦作响的履带后面灰尘被扬了起来。细小的颗粒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地面的上空,直到它们又慢慢地落下为止。

  又过了6个小时,完全可以看到太阳了。由于月球表面的曲度很小,所以时间过得很快。当他们顺利地通过了临界点后,他们便超越了直接的目视界限。此后不久,地球出现了,人们几乎可以完全无误地认出它来。虽然它离北方的地平线还很低,但无线电联络一定没问题了。罗丹稍微向右边看了看,他们在刚过去的这个小时内变得沉默寡言了。
  罗丹将车开上了一个陡坡。履带在地里翻腾着,发动机的工作噪音变得更大了。到了上面以后,他们站在一个岩石的高岗上。他们的右边,一面黑糊糊的岩壁笔直地指向太空,面前远处却悬挂着地球那光闪闪的球体。
  他们成功了。

  他们没说太多的话,疲劳刻在他们的脸上。要干的事干得很快,几乎是在匆忙中进行的。两个人都有这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这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罗丹拿出了抛物面定向发射机。布利将反应堆以满功率连接到电台上。管子在预热,罗丹在调整天线。地球已显示在自动仪的十字线内。
  “准备好了吗?”布利粗声粗气地问道。他弯着腰站在车厢里,手里摇晃着那杆很重的自动火箭枪。
  罗丹点了点头。他同样无言地打开了开关,接收机的喇叭里响起了宇宙的正常干扰噪音。这种噪音与受控干扰的可怕的雷鸣声和尖叫声是无法相比的。
  罗丹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然后便接通了电台。他不慌不忙地对着扩音器说道:“‘星尘号’机长佩利·罗丹少校呼叫内华达发射场地面控制站。请回话。‘星尘号’机长佩利·罗丹少校……”

  突然来了个晴天霹雳。
  就在他们的上空,距离只有几米远的地方,天线在一团极强的、发着绿光的烈火中开始发红,罗丹叫喊着用手蒙上了被照痛的双眼。
  事情发生得非常快,而且完全没有一点儿声响。在低矮的月球装甲车上方笼罩着一个由四窜的火焰形成的大的半球。太阳都变成了暗淡的发光体,周围环境变得浑浊不清。
  在布尔能发出他的报警之前,内置的无线电器材里已开始发出巨响。一股闪电从塑料外壳里窜了出来,带腐蚀性的蒸气从箱子里冒了出来。小的火焰包裹着发了焦的绝缘材料。
  罗丹的反应还算及时,他切断了与反应堆发电机组的联系。布利惊呆了,甚至都没有觉察到罗丹的手打到了他的头盔上。当他往喘息的肺里吸进一些新鲜氧气的时候,才慢慢恢复了知觉。他的喊叫也停了下来。
  佩利·罗丹一动不动地蹲在沙发上。事情似乎毫无踪迹地从他身边过去了,奇怪的光也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地消失了。
  只有他们那彻底熔化了的天线和还在燃烧的无线电器材能证明这无法理解的事件。

  布利在车厢里寻找着敌人,用他的武器威胁着敌人,然而并没有敌人。
  干泡沫灭火器响亮的嘶嘶声再次让他吓了一跳。布尔上尉开始咒骂起来。他骂的很起劲,声音也很大。
  火源被喷灭了,空调机正在将蒸汽吸走,新鲜的氧气流进了车厢。这一事件耗费了几升供呼吸用的、宝贵的空气。
  罗丹将他的头盔翻开。他还在向上搜索着。然后他才说道: “结束了,彻底过去了!他们一直在等着这个。”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布利小声地说着。他精疲力尽地坐到了他的座位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种特别强大的无线电干扰。但你可别问我他们是怎么干的!我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我只知道,这种光在我们第一次呼叫时就突然出现了。这意味着他们用一台全自动测向仪在密切地注视着我们,这仪器马上就接通了。”
  布利去拿一种浓缩药片。他的眼睛已经眯缝起来了,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位能干的工程师的身影。
  “我曾一直认为你是航天学院的一名优秀学生。”他说道。
  “现在不是了吗?”罗丹问道。
  “目前不是。这里所说的‘全自动测向仪’是什么东西?你意识到没意识到你说的是什么?天哪,我们用的是高精度定向发射机!人们怎么会这样快就测到这些脉冲呢?天线是指向一无所有的空间的。这还是次要的事。你大概也能解释那种绿光吧?你能想象到那里在用什么能量工作吗?”
  “你不要问了,否则我一定会作出荒诞的猜测的。”
  “我们当时是处在一个钟形大伞的覆盖之下,”布利继续一个劲地说着,“我看得很清楚,从里边突然向下伸出一只绿色的光手指。我们的天线已经在那里了。佩利,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否则的话我恐怕一切都能理解。按照我的看法,我甚至于认为这是受控放电。我的理智这时已停止工作了。”
  罗丹一动也没有动。
  “有人当即听到了我的呼叫,而且有人采取了行动。他是怎么做的,对我来说是次要的,因为我不能用我的技术知识来解释这件事。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想把我们变成月球的俘虏。我确信,我们不能再靠‘星尘号’升空一公里了。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不,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雷金纳德·布尔脸色惨白地凝视着机长。
  “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没有感情的人!”他说道,“否则的话,你会没有任何可说的?”
  “不!我只是看到了必然性。从现在起,不可解决的问题不再是我们应当主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不要谈这个了。”
  布利清了清嗓子,他的面颊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好,那就让我们把头藏到沙子里去吧。”他不高兴地笑了。他的目光环视着四周。他的孤独丝毫也没有改变。
  “尽管如此,但是你所说的我可理解不了!假如我没有疯的话,我现在会说有一个力场在起作用。但它是如何到太空中去的呢?不是两极,绝对不是!是谁想在这里切断我们的联系呢?用的又是什么手段呢?”
  “也许亚洲联邦的火箭比我们早几个小时着陆了?他们的飞船上有新研制出来的设备?”
  罗丹目光犀利地看着这位朋友。
  布利紧张地微笑着。他的双手在上下地摆动。
  “让我们丢下这毫无意义的谈话吧,老朋友!对此你自己也不相信。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罗丹仍然很从容。
  “开车过去,看看是谁在那里惹我们生气。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如果我们很被动的话,再过几周我们会憋死的。”
  “谈判?”布利没有把握地问道。
  “我很想这样做!只是要问,跟谁谈判?为了世界上的一切,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发出报告?发出报告会威胁到谁?整个人类在这时恐怕都已经知道‘星尘号’在月球着陆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么卑鄙地中断我们的无线电报告是毫无意义的!这件事让人觉得像一个疯子干的!这简直是不合乎逻辑的,没有道理的!如果有人试图杀害我们,我看还有意义或动机。可是人们似乎又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不是呢?”
  “人们最多是把我们杀死,”布利回答说,“当然是很慢的,在我们的氧气耗尽了的时候……”
  他沉默着皱了皱眉头,然后补充道:“好了,队长,我正把这条新路线标到地图上。过八个小时我们就会到达那里。”
  他转了转座位。这时罗丹说道:“我们首先整整地睡上八个小时!接着我们要把胡子刮干净。我不想给人以野人的印象。”
  布利被弄得莫名其妙。
  “刮胡子?”他惊讶地问道,“你说的是刮胡子?”
  “亚洲人的胡子没有我们这么多,他们或许有可能干扰此事。”罗丹以一种少有的微笑解释说。
  雷金纳德·布尔哆嗦了一下。队长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过了南极近三十公里时,红外线探测仪发出了声音。一个很强的热辐射体一定就在附近。这个点刚好在弗利珀上尉计算并标出来可能是干扰台所在地的那个地区内。
  他们离开了装甲车,徒步地沿着裂开的山岩边缘走着。环形山有600多米高。这是从地球上从未看到过的一个大型的环形山。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攀登,他们又绕过了最后一道目视障碍物。他们还是在环形山的下面,只是更向北了。
  手提定位仪响得越来越清晰了。它们一定找到了其他的火箭。
  雷金纳德·布尔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跪在地上,用手支撑着。他那不自然的笑声被话筒接收,并由头盔发射机发了出去。
  佩利·罗丹没有出声。他本能地隐蔽了起来,用所有的意志力来控制着自己。光看上一眼就足以使这些人已经疲惫的神经受到最后的打击。
  “不,不,这不是……”耳机里传来了布利的呻吟声。
  罗丹那攥起来的拳头松了开来。他非常使劲地把这位朋友拉到了一块岩石的后面。布利像从麻醉中醒过来一样。他脸上的汗使头盔的面板都带上了哈气。罗丹把小电扇开开了,布利很需要吹一吹。
  “安静啦,不要丧失自我控制能力。请你安静下来!别说话!如果他们向我们的天线放那种绿光,我们就完蛋了。请你安静!”
  罗丹只好说些套话。这些套话在不断的重复中可能是单调的,但这些话却可以靠声调起到作用。罗丹本来是有准备的,然而突然了解到的情况却使他感到意外。他们不再是孤独的!他们从来不是孤独的!
  这个认识使他非常激动,并给他带来了自我控制的力量。
  罗丹小心地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来。他的目光被那个巨大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他最后的怀疑也消失了。不,这不是在做梦!
  “这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你在几个小时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布利小声地说着,“所以我必须刮胡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佩利……”
  “别激动,年轻人,”罗丹声音嘶哑地说道,“这艘宇宙飞船不是亚洲造的!它根本不是从地球上来的。这一点在我看到绿光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人类制造不出这样的力场。恐怕没有任何人能以这种形式中断我们电波的发射。克制住自己,年轻人。我们必须应付它,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布利站了起来。他也向前搜索着。
  “他们迫降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他们把环形山的一半都刮平了。这个家伙有多大的力量啊!他们是谁?他们长得什么样子?他们是从哪儿来的?他们……”布利闭上了 嘴,然后他用一种垂头丧气的语调说完了这句话,“……他们想在这里干什么?”
  罗丹恢复了冷静的理智。
  “这个正是我们要了解的。”他拉长声音地说道。“现在,一个显然没有意义的行动变得有意义了!他们当然必须中断我们的报告。看起来,他们并不想让地球上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可能他们认为,我们在着陆时已经发觉了这个庞然大物。那么这一切就变得合乎逻辑了,不是吗?”
  罗丹突然用另一种目光来观察这个东西了。他的脑子发出了危险的信号。这一次,他是用理智的科学家的眼光来观察这艘陌生飞船的。

  在这巨大球形物体光滑的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一个口,仅仅在大球体赤道部位的高处可以看到一圈很粗的、隆起的环。整个飞船一动不动地矗立在裂开来的岩壁前面。似乎没有裂缝,但它把环形山弄成了两半却是肯定无疑的。
  飞船的整个结构安置在很短的柱形着陆支架上。支架成圆形配置,显然是从球体的下四分之一处伸出来的。这就是罗丹所看到的一切。在刺眼的、丝毫没被减弱的阳光中这巨大壳体的材料闪烁着一种粉红色的光芒。当他们想看飞船的上半球时,他们必须把头仰得很高。
  他们从岩壁后距离飞船很近的地方走了出来。
  雷金纳德·布尔的精神也恢复了正常。 他那有自制力的声音证明了这一点。
  “球形是大型宇宙飞船最理想的结构方式,但先决条件是人们要有相应的发动机。天哪,这个东西的直径估计有500米!至少有500米!它几乎比环形山还高。人们恐怕是疯了!人们怎么能把这么一个大家伙弄到天上去呢?或者说得更确切些,是把它弄到宇宙空间中去呢!我对这些机械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它们可能是在那里装配起来的。这真超乎想像。”
  他声音更轻地补充道:“当时我们曾为我们的成功而如此地自豪过。我们用一个小小的核桃壳就到了月球上,用了一个刚好能使人迈出这可笑的一步的拇指套。然而在我们的面前还有银河系,在这之前还有我们自己的太阳系。你知道与那里的他们相比我们这些小小的自豪的人成了什么了吗?”
  “你现在如果说是猴子,我可就生气了!”罗丹激动地说道。
  “我刚才是打了一个比喻,”布利承认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自傲的人。”
  “我是为我们人类感到自豪。我们征服了月球,我们有朝一日还要征服星星。那边那艘难以让人相信的宇宙飞船还远不能证明它里边呆着的人比我们的智能高多少。他们可能是上万代劳动者留下的遗产,是这些人根本没有费力而得到的东西。不知道什么并不等于愚笨。人们应该仔细想一想,人们给没给这些不知者以学习的机会。如果他有这个机会,他老师的知识就成了关键性的了。在他的脑子里不可能接受比老师给他的更多的东西。我们人类是一种年青的文明群体。我们的脑子就像海绵,还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压进去。所以千万不能说,你突然会变得像一个猴子。”
  罗丹生气了。他似乎忘记了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布利不慌不忙地抓起了那只冲锋枪。
  “把枪放下,”罗丹警告说,“用那个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我们无论如何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并不是宇宙中惟一的智能生物。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一件惊奇的事,每一个有思想的人都应当看到这种可能性。”
  “我觉得如果是亚洲联邦的一枚可怜的火箭似乎更好。”布利小声地说道。
  罗丹又搜索起那些破碎的岩壁来了。
  “一个理智的机长恐怕不会以这种方式着陆的。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这样做的。从他们着陆时刮平了半座环形山看来,他们不是自愿这样做的。我更觉得这些不明者的飞船是出了事故,这会使他们人道起来的。”
  罗丹的内心在翻腾着。他料到,他们将在这里面临人类的存在问题。

  就在这时有人笑了。这是一声短促的、几乎听不到的难听声音。
  布利拿着上了膛的武器走了过来。他的脸变得很难看。
  “你听到这声音了吗?”他屏住呼吸耳语道,“那里有人在我们的频率上讲话。真他妈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从他的接收机中响起了罗丹的声音,“你大概在想我为什么在这里上演一出带有长对话的话剧?陌生人当然也在听着。他们没破坏我们可怜的头盔式电台是他们具有智能的标志。他们很清楚我们回不到地球了。”他运动起来。
  布利一动没动地站着,武器在他的手里提溜着。
  “我看你一个人走吧。我没有很大的兴趣轻信地跑到智能墨斗鱼或类似怪物的魔掌中去,我要留在这里!”
  罗丹生气地看了看他。
  “你小说读得太多了。类似于墨斗鱼的生物绝不会建造宇宙飞船。就算他们有出奇的智能,他们也不会这样做的。地球上已经有了足够聪明的人。他们能很容易地把非人类智能看成是可能的,但他们想的却不是恐怖的东西。所以你别瞎说了,来吧!除了努力与他们接触之外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也许是吧,”布利脑子很乱地嘟囔着,“我可不喜欢像一只可怜的绵羊那样踏进这艘飞船。我的直觉不允许我这样做。”
  罗丹转过身,一句话没说地又来到了隐蔽物的后面。他努力地、合乎逻辑地思考着。他知道,除了与不明者联系外不再有其他的出路。
  他越接近这艘巨大的宇宙飞船,就越感到这次接触的压抑。陌生者已经采取了主动,起码他们是间接地采取了行动。罗丹得出了这样一个说得通的结论:无线电干扰不表示想消灭我们,更多的是表达了对方的小心谨慎。这个想法使他的心情安定了下来。他相信,陌生人不会利用他们的优势来实施致命的攻击。

  大飞船的距离比他想象的还远,船壳大而恐怖地拱起在罗丹的面前。当他在强烈反射的阳光中又走了几百米时,他已经看不到飞船的整体了,飞船的直径可能有500多米。
  飞船的着陆支架是端部有大支撑盘的粗圆柱。当罗丹发现了这点与“星尘号”在结构上一致时,他轻微地笑了笑。陌生人也有与人类相类似的思路,起码在科学技术方面是这样。
  他在无线电器材里听到了布利那强有力的呼吸声,接着这位朋友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雷金纳德·布尔无言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罗丹沉默地向他点了点头。虽然他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他却掩饰不住嘴唇的颤动。
  他们很慢地向前走着。他们的上方是大飞船的拱形船体,太阳还仅仅只能照到球体下的一部分地面。在深黑阴影的边缘处,罗丹终于站住了。他向上看去,头高高地仰了起来,上身也向后弯着。
  他看到了球体赤道部位隆起处是一个70多米宽的大圆环,在它的下边有个裂开的口。
  “如果他们现在升空,我们就都变成原子了。”他很从容地说道。他的手向上指着。“这些大概就是喷嘴,如果它们是按照我们所知道的原理工作的话。飞船周围玻璃化的底面可能一下子会烧成白热状。我估计球体的起飞重量在地球的重力条件下约有二百万吨。人们是怎样把这么大的重量送到天上去的呢?”
  “我建议用爆竹式火箭。”布利语带讥讽地说道。愤怒在他的胸中增长着。人们似乎根本不重视他们。他又在问自己,他们对这些陌生人来说是否不那么像猴子。他用最强的意志也无法抑制住这样的想法。他没有他朋友的那种自信。布利用他那有些抽象的幽默耳语着。这基本上是他单靠深思不能解决问题时的最后出路。
  罗丹却能克制住自己。他料想,飞船内正在进行讨论。可能陌生人也面临着一种混乱的场合。他们当然知道,他们能像玩一样容易地对付这两个人,可能只需按一下按钮就够了。
  这个事实罗丹把它看成是一个优点。如果陌生人的伦理不是完全两样的话,如果他们懂得宽容的话,他们简直是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的。他们只能在继续沉默与发出生命信号之间进行选择。所以罗丹耐心地准备着。

  布利以他的方式作出了反应。过了一会儿,他大声地暗含讽刺地说道:“你们好!我叫雷金纳德·布尔。在你们的飞船下面站着两个可怕的、又渴又饿的庞然大物。你们友好地逼迫我们作了紧急迫降,我们带着账单结账来了。”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罗丹恐怕会笑的,但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他们没有再说话。罗丹不得不强制自己不去拿武器。他在和这种不理智的直觉作斗争。布利的手紧握着他的自动火箭枪。罗丹看了看他,但他的目光却只使布尔上尉生气地耸了耸肩。
  刺眼的光线像几小时前的绿光那样突然地照到了他们身上。罗丹吓了一跳,自动枪不自主地滑到他的肘弯。他心情紧张地把武器又推到了肩膀上。
  “把这东西拿走,”他命令布尔,“还要我老是提醒你吗?”
  他们上方的球体壁上显出了一个很宽的开口,亮光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这些都是在无声中发生的,就像月球上每一个过程发生时那样。
  从开口处被推出来了什么东西,当底座接触到地面后它便被展开成了一条宽而且非常光滑的带子。
  罗丹小心地朝着这发着微光的平面走去,到了带子近前时他站着不动了。
  “上吧,”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没有台阶,哼!舱门离我们足有30米。我们可以把‘星尘号’放在这里。”
  “大概是一次小型的智能测试。”布利紧张地喘着气。他往上看了又看,没有看到任何生物。
  罗丹踏上了斜面,斜面带着他至少以的角度向上走去。当他感到了在上升时本能地展开了双臂。他想应付随后的下落感觉,后来他才发觉他错了。他的鞋并没有接触带子,他的鞋被悬挂在发光物上的几毫米处。因此,他是在向上滑动,就像站在自动扶梯上那样。
  布利咒骂着。他的手在寻找把手。他趴着跟在罗丹的后面上来了。

  他们慢慢地被送到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中,明亮的光使他们感到晃眼。当闸门被关上后,他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他们到了陌生人飞船的内部。
  “没有人会相信我们,”布利小声地说道,“也不能肯定我们会不会又同什么人谈话。你有什么打算?”
  “谈判,用我的理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如果人们把这件事理解为显而易见的事,这种场合似乎就不怎么现实了。一切都只是直觉的事。努力控制住直觉吧。”
  出现了一些噪音。他们听到的是空气被放进来时发出的很响亮的嘶嘶声。问题在于这种混合物人能不能呼吸。罗丹看出来了,那些未知的人们实际上在用他们作试验。假如他现在碰运气地打开头盔,这肯定会被解释为欠考虑的行为。他不能知道他们放进来的是什么,所以他一直没有动,直到里面的门被打开为止。
  他们看到了一条高高拱起的过道,过道尽头处有一个发着光的竖井。
  他们继续向前走。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飞船就像死了一样,这是一个非现实的场合。
  布利知道,这种精神上的负担他恐怕受不了多久。他真想喊一喊。
  这时,响起了清晰的、英语老师语调似的声音:“你们可以解开你们的防护服,这空气是你们可以呼吸的。”
  罗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就像吹哨一样。他无言地打开了头盔。



《佩利·罗丹科幻系列》之一《第三势力》作者:[德]罗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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