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秀欣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11期　　

　　明天学校组织春游，同学们都提议到森林公园玩，郭小东是全班惟一没举手同意的。张小辉和郭小东是邻居，两人关系一直不好。他面带嘲笑地说：“你们别难为他了，他爸爸跟有钱的女老板跑了，不要他了，他妈妈是个捡破烂的穷光蛋。”说着，还做了一个捡垃圾的动作，惹得同学们一阵哄笑。郭小东脸上挂不住，转身冲了出去。

　　郭小东只顾心里难过，差点儿撞上迎面驶来的小轿车。车“嘎”地停在他面前。“小东……”随着喊声，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走出来。郭小东一看，原来是爸爸郭浩。他白了爸爸一眼，没有理他。郭浩急忙上前拽住他：“小东，你先上车，爸爸有话跟你说。”说着，硬是把他推进车里。

　　郭浩把小东带到一家豪华酒楼，点了一桌菜，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还关切地问这问那。等吃得差不多了，郭浩放下筷子，笑了笑说：“小东，我想把你接到我身边，你愿不愿意？”

　　郭小东没想到爸爸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郭浩摸了摸小东的头，说：“儿子，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给爸爸打电话。”

　　吃完饭，郭浩用车送他回家，郭小东不肯，一个人往家里走去。突然，前面传来吵骂声，好像还有他妈妈的声音。他紧跑几步，见一个垃圾堆旁，妈妈张玉正和一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旁边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郭小东急忙冲上前去，用力把她们拉开。妈妈的嘴角流着血，那女人的脸上也有几道血印……郭小东把妈妈推到一边：“妈妈，你干嘛和人家打架呀？”张玉往地上吐了两口带血的唾沫：“这纸壳明明是我先看见的，她非要和我抢！”

　　“她抢你就给她，也犯不着动手，这多丢人哪！”

　　张玉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更火了：“你说得倒轻松，给她，我拿什么供你上学？你还嫌丢人了，要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受这个气？”

　　郭小东心里难过极了，一咬牙对妈妈说：“我以后不会再拖累你了。”说完扭头跑了。

　　住进爸爸家，像住进了天堂。从头到脚，全换上了名牌，又进了贵族学校，郭小东别提多高兴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这天放学时，同学告诉郭小东说有人找。郭小东一看，原来是妈妈。只见她头发蓬乱，一脸灰尘，正往人群里瞅。见郭小东出来，不顾一切地喊起来：“小东，妈妈可找着你了，想死妈妈了……”

　　听到张玉的喊声，同学们纷纷回头，郭小东连忙把张玉拽到墙角，脸色一沉说：“你来干啥？”张玉哭了：“儿子，妈妈想你，你咋一走就不回了呢？”说着伸手就要搂郭小东，吓得郭小东往旁边一闪：“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可不想让同学知道我还有你这样一个妈妈。”

　　张玉急了，哽咽着说：“你个没良心的，我白养你了……”

　　郭小东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你哭啥？我爸说了，现在这个社会，谁有钱谁就是强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小东的绝情深深伤害了张玉的心。接二连三碰了几次壁，张玉就没再来找他。

　　郭小东怎么也想不到，噩梦正悄悄降临。这年夏天，刚学会开车的郭小东，偷偷开着父亲的小车出去兜风，和一辆卡车相撞，小车当即燃烧起来……

　　当郭小东醒来时，躺在了医院里，烧伤面积达80%，容貌毁了，一只胳膊也断了。郭浩一开始他还瞅空过来，但总是唉声叹气。慢慢地，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就不照面了。

　　出院这天，郭浩没来接他，电话也打不通，郭小东只好一个人回了家。敲开门，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告诉郭小东，他们刚买这房子，房主不知去向。郭小东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哭起来。他明白：自己被爸爸抛弃了！

　　绝望的郭小东本来准备投江自尽，一群乞丐把他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从此，卧跪街头的乞丐帮中又多了一个满脸疤痕、五官扭曲的小伙子。

　　转眼已到深秋，郭小东穿着单薄的破衣服，跪在街头，不停地向过往行人磕头。突然，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郭小东抬头一看，差点叫起来———面前站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妈妈！郭小东眼里流露出惊喜的目光，但很快消失了。他低下头，实在无脸再见妈妈。

　　张玉在他面前站了，叹了口气，从挎包里拿出一张10元的票子，往郭小东面前的破碗里扔。还没等扔进去，郭小东突地伸出双手，死死地捂住破碗，不让妈妈放。这一幕正好被乞丐头儿看见了，他走过来大声喝道：“郭小东，你傻呀？还不快谢谢这位阿姨。”

　　张玉猛地一哆嗦：“小东？你叫郭小东？”她边说边蹲下来。郭小东把头低得几乎贴地上了，张玉问什么他也不说。突然，张玉一把抓过郭小东捂在破碗上的手，惊叫道：“天哪!你真是我的小东吗？我认得你手上的伤疤，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小东，我是妈妈呀……”张玉的眼泪涌了出来。

　　乞丐头儿一见，明白了，忙对张玉讲了郭小东的遭遇。张玉听完，早已泪流满面，她紧紧地攥住郭小东的手：“小东，都是妈妈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不管你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好儿子，走，跟妈妈回家……”张玉边哭边说。郭小东却忽地起身用力挣开她的手，跑上公路，朝着迎面的一辆卡车奔去。“妈妈，对不起，儿子没脸再见你，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小东……”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郭小东觉得被人猛地推了一把，一下扑倒在路边，耳边传来紧急刹车声。张玉倒在了汽车的前轮旁……

　　“妈妈!”郭小东惊叫着爬到张玉身边。多亏司机刹车及时，张玉只是胳膊刮了个口子。郭小东用手紧紧捂着妈妈的伤口，哭着说：“妈妈，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值得你舍命救我……”不等他说完，张玉一把把他搂在胸前，流着泪说：“妈妈只要你活着，妈妈爱你，妈妈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妈妈！我的好妈妈……”郭小东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