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劈出个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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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建文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9期  

  一、惊雷震昏七尺汉

  李吉昌戴着手铐脚镣,被荷枪实弹的法警押赴武城郊外的刑场。刑场上阴气沉沉,乌鸦乱叫。仿佛在这里结束的那些罪恶生命,现在仍阴魂不散,让人毛骨悚然。

  验明正身,准备行刑。这时,李吉昌惊骇地发现,面对他的并不是枪口,而是黑洞洞的大炮!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现场指挥下达执行令,大炮喷出火舌,发出震天的怒吼,天地间血光一片,李吉昌一声惨叫……

  李吉昌从噩梦中惊醒后,浑身冷汗淋漓,心慌气闷,呼吸急促,他知道自己心脏病又犯了,慌忙从枕边摸过药片塞进嘴里,喘息了好半天才稍微平静下来。

  窗外炸过一声惊雷,情妇钻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透过玻璃,李吉昌看见漆黑的天幕上,肆虐的闪电盘旋着,疯狂地撕开一条条血红的裂缝,暴风骤雨倾盆而下。李吉昌暗骂一声“见鬼”,再也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想刚才的噩梦,觉得蹊跷。现在时令已经入冬,“冬雷阵阵,夏雨雪”,是古人认为最不可能的奇迹,如果发生了,一定有惊天动地的奇事。现代人虽然没这种观念,可这样反常的气候还是让人惊恐不已。

  天一亮,李吉昌吃过情妇端来的早餐,夹起公文包去上班。

  李吉昌是武城市规划局局长。他一到局长室,办公室主任郝文龙就跟进来,报告说局里出了事,昨晚值班的保卫科长王大刚被惊雷震昏了,已经送到医院。李吉昌忙问事情经过,郝文龙汇报说:今天一早,和王大刚一起值班的副局长杨立民起床时,喊了两声酣睡着的王大刚。王大刚没有应声,杨立民上前推了两把,王大刚还是不动。杨立民慌了神,拨王大刚的头,王大刚像案板上的肉一样任人摆布。人命关天,杨立民赶紧呼叫120,把王大刚送到医院抢救。市医院的大夫们为王大刚做了全面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大夫们非常奇怪,不厌其烦地询问王大刚的发病过程。杨立民说,半夜下起暴雨,一声炸雷响在他和王大刚头顶,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好半天都听不见,现在还隐隐作响呢。听了这话,一个小护士插嘴说,别是打雷吓的吧?大夫不好确诊,建议王大刚留院观察。

  五大三粗的退伍军人王大刚竟然被打雷震昏了,真是又可怜又好笑。李吉昌简单料理了一下机关事务,带上郝文龙一同去医院探望。

  二、通阴传话显奇能

  王大刚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他妻子小凤守在病床边掉泪。李吉昌询问了病情,安慰小凤说:“没有器质性病变就好。有局里做后盾,别操心花钱,病该怎么看就怎么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惊吓根本算不上什么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刚一个呵欠就醒过来了。”

  奇怪!像是回应李吉昌的话,王大刚忽然直挺挺地坐起来,眼光迷离,嘴唇微张,表情怪怪的。他压根儿就没有瞅李吉昌,而是定定地盯着郝文龙,却又像是望着无限遥远的地方,说:“狗剩子,你娘的房子破了,她冷,叫你去修一修。”说完,又直挺挺地躺下去,重新陷入了昏睡。小凤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用力摇晃着,哭喊着他的名字。大家也帮着喊:“大刚,大刚!”可王大刚又回到他自己的沉睡世界里,再也没有反应。小凤哽咽着说:“李局长,你看,胡话都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啊?”李吉昌好言劝道:“不管怎么样,大刚总算能说话了,这就意味着有好转。不能急,慢慢来,一定会好的。”几个人唏嘘一阵,见帮不上什么忙,就告辞出来。

  回到局里,郝文龙径直跟随李吉昌进了局长室,只见他脸色煞白,目光呆滞,与平时的精明机灵判若两人。

  李吉昌还没坐定,郝文龙开口就说:“李局长,我得请假回老家。”李吉昌很意外:“不知道过两天省厅来检查吗?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郝文龙一脸诚恳,眼泪都要下来了:“李局长,刚才在医院,王大刚的话是对我说的。”

  李吉昌莫名其妙:“对你说的?我看你也病了吧。病人的胡言乱语,怎么能当真呢!”郝文龙说:“李局长您知道,我是个孤儿,老家在东北,从小就没了爹娘,靠乡亲们周济上完了大学,然后就跟着女朋友来了武城。自从结婚那年给爹娘上了坟,八年了,我再也没回去过。王大刚叫我‘狗剩子’,那是替我娘传话啊!我的小名儿就叫狗剩子,连妻子都不知道,快二十年没人这么叫了!”

  听了这话,李吉昌脸色一变,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正色道:“郝文龙,一个共产党的干部,怎么能相信死人传话这种无稽之谈?荒唐!”谁知一向听话的郝文龙这次毫不妥协:“这几天我夜夜梦见娘,一直睡不安生,不敢不信!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回去上坟。忠孝不能两全,受处分我也认了,请李局长原谅!”李吉昌想了想,笑道:“回去尽孝也是人之常情,一定要走那就走吧,早去早回。只是,千万不要扩散,免得惹人笑话。”

  三、流年不利寻贵人

  郝文龙拉上门出去,留下李吉昌一个人愣神儿。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市纪委打来的。纪委让李吉昌整理一下有关西二环规划的材料,听候通知准备汇报。越怕越撞鬼,放下电话后,李吉昌心惊肉跳。

  前不久,武城市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因贪污受贿被“双规”。李吉昌与他过从甚密,交情不同寻常。市里多次收到对李吉昌的举报信,都亏这位副市长出面摆平,李吉昌才一次次化险为夷。副市长东窗事发,李吉昌不但失去了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更怕拔出萝卜带出泥。他最担心的,就是副市长特批西二环规划的事,因为,他才是西二环工程的真正幕后主谋。

  原来,李吉昌当规划局局长快四年了,还没有升迁的迹象,心里十分焦急。经人引荐,他悄悄请来一位很有名气的勘测大师,勘察规划局的风水地气。大师围着规划局转了整三天,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最后告诉他:规划局大院本身坐落在龙脉上,是块难得的宝地,只可惜四周的路修得不好。东南西北各有一条,虽然交通方便,但却把规划局围在了井底。李吉昌一听,恍然大悟:四面各有一条路,可不就是个“井”字!堂堂一局之长成了井底之蛙,难怪升迁无望!李吉昌忙请大师指点迷津。大师沉吟再三,最后摇头晃脑地说:“倒也不是不能破解,就看你能不能做到。只要在规划局东西两侧各添一条路,这口井就会变成八抬大轿,定能送你直上青云。”李吉昌大笑:“这有什么难办,你忘了这是规划局!”他重谢了大师,立即照单抓药如法炮制,让人修改城建规划。规划做出来了,报批却遇到了重重阻力,主要是规划局西侧的西二环,因为远离市区,很难让人相信有修建的必要。李吉昌志在必得,他穿针引线,策动包工头刘老板,给分管的副市长送了整整一百万。副市长得到好处,当然力排众议,才使规划得以落实。刘老板如愿以偿,拿到工程承包权后,把西二环建成了豆腐渣,但因车少人稀,几乎不被注意。事成之后,刘老板又花50万元买下一套单元房送给李吉昌。李吉昌从此有了自己的“行宫”,在那里金屋藏娇。

  本来这件事皆大欢喜,可副市长突然翻身落马,让李吉昌惶惶不可终日。前几天,他特意到武城很有名的竹林寺去上香,祈求保佑。寺里的老方丈说他流年不利,定有一劫,幸好有贵人相助,还能逢凶化吉。这贵人肯定不再是副市长了,李吉昌正百般猜测,王大刚给郝文龙传话的事让他心里一动。

  四、“家学渊源”惹人羡

  李吉昌跟王大刚的老家都在市郊,是邻村老乡,对王大刚知根知底。王大刚的爷爷是个瞎子,以算命为生。王瞎子每年正月十五刚过就出门,一路奔东北而去,沿途给人算命混饭。每个村子住上几天,一去就是一年,直到腊月才回来。大刚的奶奶就是从东北带回来的。据说那年在一个小村子,他被一户人家请去给姑娘算终身。算到天过晌午,别人留他吃午饭。这家人只有母女俩,娘去烧火,女儿和面擀面条。天气奇热,姑娘对瞎子不戒备,把衣裳脱得只挂一个小肚兜。面和好了,却找不到擀面杖,急得姑娘团团转。王瞎子指了指水缸后面说:“那不是吗?”姑娘一看,擀面杖果然立在那里。姑娘又急又羞,抄起擀面杖劈头盖脸把王瞎子打了一顿,骂他不瞎装瞎心术不正。王瞎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地求饶,苦苦辩解说,他真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姑娘说什么也不信。她娘闻声赶过来,翻了翻王瞎子的眼皮,发现他根本没有瞳仁。姑娘又惊奇又愧疚,对这个比常人还明白的瞎子动了心,后来嫁给了他。

  大刚他娘也是远近有名的“仙姑”,叫魂儿、看虚病是拿手好戏。她原本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三十岁那年上房晒苞谷,不留神从梯子上掉下来,昏死了三天三夜,醒过来就有了仙气。市医院退休的老院长是儿科专家,常把患儿支去找她,说让她叫叫魂儿就好了,不用吃药打针。

  李吉昌不无羡慕地想,王大刚出身名门世家,看来也不是凡夫俗子,至少是有仙缘的。

  那一声惊雷,说不定把他潜在的特异功能给激发出来了。

  五、屡试不爽赛神灵

  第二天中午,王大刚果然像李吉昌说的那样,打个呵欠就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惊奇得不得了。人家问他昏倒之前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省厅的检查因故推迟,郝文龙回来得正好,没有误事。郝文龙向李吉昌销假时,李吉昌关切地问他事办得怎么样。这一说,郝文龙的眼圈儿就红了:“幸亏我回去,父母的坟早被风雨剥蚀得几乎无法分辨,坟上还被雨水冲了几个洞,黑糊糊的不见底,难怪娘捎信说冷。我烧了纸,培了土,夜里娘就没来了。对了,王大刚现在情况怎么样?他说的可真准啊。”听说王大刚的病不治自愈,而且病中的事全忘了,郝文龙啧啧称奇。李吉昌叮嘱他:“这事不要扩散,注意影响。”

  可王大刚有特异功能的传闻还是不胫而走,不少人慕名而来,求他排八字、推流年、看面相。王大刚并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也不以爷爷和母亲为荣,所以对传闻很恼火,矢口否认。不过,他经过这事之后确实有些异样,一天到晚昏昏欲睡,呵欠连天,全不像原来那样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这天又轮到杨立民和王大刚值夜班,住在附近的几个同事像往常一样过来打扑克。王大刚早早就躺下,在大呼小叫的吵闹声中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为一张牌争起来,互不相让。后来争得上火了,不知谁把桌子一拍,“砰”的一声过后,床上的王大刚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把大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被吵了瞌睡,要骂人呢。谁知王大刚呆呆地望着杨立民,没头没脑地说:“快去救兰花,晚了她就没命了。”说完,“咕咚”一声又倒下了。杨立民脸色大变,丢下牌冲出门去,骑上摩托车就走,连句话也没顾得留。

  第二天一上班,李吉昌就把杨立民叫到办公室,追查他昨晚脱岗的原因。杨立民闪烁其辞,支吾了半天,见躲不过,只好无可奈何地说:“事到如今我就不瞒您了,实话实说吧,兰花是我的老相好。昨天,我听了王大刚的话不敢含糊,赶到她家一看,果然出了事,满屋子的煤气味,兰花已经被熏倒在地上。幸亏我去得及时,再晚了真要出人命的。”李吉昌气得直拍桌子:“好啊杨立民,看你道貌岸然人五人六的,原来一肚子男盗女娼!堂堂副局长,叫群众怎么议论你?”杨立民支支吾吾地说:“我注意着呢,没人知道。”李吉昌说:“注意个屁!那王大刚怎么知道?”杨立民不禁感慨道:“王大刚哪能算人啊,他是个神!要不,他怎么知道要出人命?”李吉昌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教育杨立民为人要检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立民唯唯诺诺,信誓旦旦地作了保证,才算过了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杨立民养情妇的秘密还是人尽皆知了,只是大家碍于情面,心照不宣。人们议论的焦点是王大刚,尽管他自己一再否认,大家还是对他的特异功能深信不疑。大家猜测,王大刚对自己的神奇禀赋确实一无所知,这种功能只有在酣睡中才有可能发挥,激发的条件是就异响。像第一次王大刚是被惊雷震昏,替郝文龙的娘传话,这一次,分明就是拍桌子的声音惊动了他。

  也有人不信邪,李吉昌的司机胡金成就是一个。他说,这王大刚如果不是故意装神弄鬼,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属巧合。别人不服,说装神弄鬼无非是骗财骗色,王大刚自己都不承认自己的特异功能,他是为什么?说是偶然太牵强了,你也说几句梦话试试!胡金成不服气,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机会很快就来了。那天,大部分同事都下了乡,局里很清静。市纪委打来电话,让李吉昌过去开会。李吉昌心里直打鼓,担心自己这一趟凶多吉少,还是硬着头皮叫胡金成备车。胡金成路过保卫科时,发现王大刚伏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口水都流了出来。机会难得,胡金成不肯错过,看看没有别人,悄悄把李吉昌请过来作证。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王大刚身边,大喝一声:“呔!”王大刚果然进入角色,一下子坐了起来,表情木讷,目光空洞,却不说话。胡金成一脸坏笑,逗他说:“王大仙人,我这次出车,会有什么艳遇,请仙人明示。”王大刚应声答道:“不宜出行,有血光之灾。”说完,又倒在桌子上睡了。胡金成得意地向李吉昌眨眨眼说:“李局长您瞧好吧,我这就扒开他的画皮,看他还招摇撞骗!”说着,就去备车。李吉昌一阵心慌,面色蜡黄,额头冒出了虚汗。他对胡金成摆摆手说:“别出车了,我忘了还有件急事要处理。你去弄条烟来吧,断顿了。”胡金成很失望,只得领命去了。

  李吉昌给市纪委打电话请假,说他有些不舒服,不能过去了,对方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李吉昌仔细揣摩,也参不透那语气里是否另有玄机。

  足足半个小时过去,胡金成才一瘸一拐地回来,满脸是血,浑身是土,烟却没有买到。李吉昌忙问怎么回事,胡金成呻吟着说:“都怪没听王大刚的话,刚一拐过街角,迎面撞上一辆骑得飞快的自行车,把我摔了个嘴啃泥,鼻子都摔破了。伤倒没什么大碍,可气的是,骑车的那小子不但不赔礼道歉,还阴阳怪气地让我认便宜,说他是卡车司机,幸亏今天休班!气死我了!”李吉昌暗暗称奇,庆幸自己躲过了鬼门关。正说着,王大刚闻讯赶了过来。这下子,胡金成对他毕恭毕敬,刮目相看,弄得王大刚莫名其妙。

  六、心虔意诚问迷津

  李吉昌没过去,市纪委的人竟然过来了。他们开门见山,说主要找李吉昌调查那位副市长在西二环决策中起的作用。李吉昌察言观色,断定纪委还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只是对他旁敲侧击罢了,就引经据典,反复论证上西二环项目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说相关规划有根有据合理合情,又说规划局提出的只是一份蓝图,至于西二环为什么提前上马,那是上级的决策,规划局不太知情。纪委的人对这种解释未予置评,问完记完,就起身告辞。

  李吉昌支撑着送走客人,后怕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跳突然加速,他忙吃下一片药,静坐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李吉昌觉得自己又闯了一道鬼门关。他意识到一种危机正在步步紧逼,已经迫在眉睫了。

  第二天,李吉昌带上王大刚到北京出差。加上司机胡金成,一共三个人,晚上住在一个小宾馆,开了一间单人房和一间双人房。旅途劳顿,李吉昌打算早点儿歇着。王大刚和胡金成替他放好行李,就要出去,李吉昌却留住王大刚,让胡金成住单人间,说要跟王大刚闲磕。

  李吉昌和王大刚各自仰在床上,看着电视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王大刚路上累了,他极力与困意抗争,可两个眼皮到底还是不争气,很快就牢牢地合在一起,鼾声大作了。

  李吉昌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起身关掉电视机。他轻轻喊了两声王大刚,王大刚睡得死狗一样沉,根本没动静。李吉昌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皮包里掏出一台袖珍录音机,悄悄放到王大刚枕边,打开电源。一阵沙沙的电流声过后,突然一声霹雳,王大刚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李吉昌发愣,恍惚迷离,面无表情。成功了!李吉昌心里一阵狂喜。他毕恭毕敬地给王大刚深施一礼,虔诚地诉说起自己的心事,恳求大师指点迷津。

  七、八仙过海显神通

  从北京出差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王大刚和胡金成马不停蹄,直奔一家酒店的包间。里面早已有人在等候。他们一到,大家呼啦一声站起来,最前面的杨立民急切地问:“成了?”声音发抖。“成了!”王大刚和胡金成齐声回答。话音没落,包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王大刚接过人们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又扯过一条鸡腿,大口嚼起来,边嚼边说:“吓死我了,你们猜有多少?四百多万!”大家惊得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话来。王大刚缓了口气,从内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支录音笔:“全在里面,铁证如山,不怕他狗日的抵赖!”杨立民还是不放心,说:“没问题?”王大刚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我和金成躲在厕所里偷偷听了一遍,录音相当清晰!整个过程全录下来了,没有遗漏,将近一个小时呢!”杨立民长长地舒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啊。别只顾吃,快说来听听,卖什么关子!”

  王大刚又灌了一杯酒,才慢条斯理地说:“还真让我们猜对了,副市长被‘双规’,李吉昌惊恐万状,他俩浑水很深,李吉昌惟恐拔出萝卜带出泥。一开始他还吞吞吐吐,我就给他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老小子求问心切,只好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地交代。当他说到赃款有四百多万时,我差点儿失声叫起来!吓死我了。”王大刚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后来呢?”人们急不可耐。“后来,我见他交代得差不多了,就装腔作势地给了他‘八字真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李吉昌一宿没有睡,翻来覆去地烙烧饼。我也没敢睡,可又不敢翻身,累得我这小腰哇,现在还疼呢。”大家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杨立民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大刚为挖出这条蛀虫立了大功,来,我们一起敬你一杯!”大家齐声响应,把酒杯碰得丁当响,喝了个底朝天。吃了一口菜,王大刚满腹委屈地对杨立民说:“杨局,为什么偏把这装神弄鬼的苦差放给我?那一次我没被打雷吓死,小凤可差点儿被我吓死!她现在还蒙在鼓里呢!”杨立民说:“这话说的,大家凭什么先敬你啊?你让大家说,你是祖传世家,这个角色不叫你演叫谁演?”人们都起哄,说当然非王大刚莫属,只有他才最合适,他演技高超,出神入化,任务完成得出色。大家又说起那声冬雷来得真是时候,简直是天意。胡金成打断大家的议论,不客气地说:“下一杯该敬我了吧?我可是付出了血的代价。那次我可是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鼻梁骨都要断了啊!”人们哄堂大笑,说胡金成演得也不错,这酒该敬,又一齐喝了个一干二净。杨立民说:“我呢,牺牲更惨重!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整出一个小情人,还叫什么‘兰花’,又不能跟老婆解释,她现在还不让我上床呢!”而且,这录音笔也是我提供的,自动开关,录音九个小时,还没有噪音。这可是关键道具!”

  说着笑着,酒就下去了两瓶多。大家都一副不醉不归的豪爽气概,一闹就是一个通宵。黎明时分,杨立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接完,脸色一下子变了。人们忙问怎么回事,杨立民缓缓地说:“那录音怕是没用了。”大家惊得呆住了。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多心机,花了这么长时间,难道都落空了?杨立民顿了顿,接着说:“李吉昌已经死了!”

  八、双索齐绞一命悬

  王大刚和胡金成的表演并不是天衣无缝,还是被李吉昌看出了破绽。在北京的那个晚上之后,李吉昌觉察到王大刚与胡金成私下里唧唧喳喳、鬼鬼祟祟,当面却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就知道自己中了招。他把全部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捋了一遍,心下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一想到竟然有那么多人在这场戏里客串演出,自己四面楚歌犯了众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李吉昌感到了绝望。市纪委和王大刚两条绞索一齐勒紧,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了。

  从北京回来,李吉昌又从电话机上查到了市纪委的来电。市纪委又找自己,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莫非王大刚和胡金成已经去纪委举报过他了?李吉昌一想到这些,成了没头的苍蝇。他想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可赃款已被自己挥霍近半,无法归还,肯定要在监牢里度过残生了;卷款潜逃吧,自己半生以来只会高高在上,作威作福,肯定当不了亡命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李吉昌急火攻心,心脏病又犯了。药片就放在枕边,可他万念俱灰,丧失了生存的意志,没有立即伸手去拿。只是稍一犹豫,剧烈的痛苦让他无法忍受,再想去摸药片的时候,双手已经不听使唤了。不消片刻,李吉昌便气绝身亡。

  那录音果然没有派上用场,杨立民他们压根儿就没有交出去。可是经过这件事之后,“活神仙”王大刚的特异功能被传得更神了。听说,最近又有一位高官在慕名找他哩。

故事——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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